熏巫子的脸色很是不好,他阴沉地看了问话的巫子一眼,冷笑道:“漂司侍在城门口遇刺,是护卫队的失职,我看他们日子过得太舒坦,既然莱巫子开口询问,就全部一起领罚吧。”
  感受到其他四个巫子的目光,先前问话的莱巫子咬牙说道:“这明明是熏巫子手下的过错,怎么能连累其他护卫队战士。”
  “莱你这话就说错了,护卫队从来都不是我的手下,而是城主大人的部下,我们不过是为城主大人分忧而已,”熏巫子咧嘴,“你难道想要私吞这些战士,建立自己的势力?”
  莱巫子脸色一变,在心中暗骂一声,他原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熏巫子吃点苦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要脸,直接把问题归结到了整个护卫队。
  这样一来,所有人一起受罚,其他巫子岂不是要怪罪到他头上。
  见两人剑拔弩张,他们身后的两个巫子相互看看,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熏巫子说的话,严格来说也没有错。
  万骨之城护卫队本就是城主统帅的城防队,只不过这些年来城主沉迷享乐,极少过问城中事务,而大巫殿则以为城主分忧作为借口,将护卫队分成了六个部分,分别归在了六位巫子名下。
  单独分立出来的六支护卫队,向来只听从巫子的命令,城主手下的护卫队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可不论事实如何,巫子们确实没有组建自己的护卫,也没有任何人敢承认他们组建了自己的队伍。
  城主和大巫都还在,你们发展自己的势力是想要造反吗?
  所以说,熏巫子现在提出要惩罚所有血骨战士,虽说十分无赖,但却反而合情合理。
  熏巫子见莱巫子哑口无言,不由扯了扯嘴角:“我想莱巫子一定不会违抗大巫和城主。”
  莱巫子眼中像是能迸出火星,他还没糊涂到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心里有数,只是让他就这么吃下这个亏,他实在是不甘心。
  “惩罚的事不急。”
  两人僵持不下,一道如水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望向那一张i丽的面庞。
  “漂司侍之死已成定局,对我们来说,十天之后的欢迎宴才是最重要的,能不能挽回万骨颜面,重新获得上城的信任,就看这一次了。”他慵懒地笑了笑,“惩罚的事情,之后再做决定也不算晚,到时如果一切顺利,城主免除了这一次的惩罚也不是不可能。”
  熏巫子和莱巫子同时眼睛一亮。
  “昭巫子说得对,我们还是先来安排使者们到达万骨的事宜吧。”
  其他几个巫子也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
  护卫队分得的物资都是以城主的名义发下来的,但最后这些物资的一大半却会进入他们的口袋,没有人愿意接受惩罚,这事不要再提才是最好。
  说起几天后的宴会,莱巫子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冲熏巫子得意地笑了笑。
  这一次因为熏犯了错,大巫特意将守城的重担交给了自己,直到使者团来到万骨,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调遣。
  既然熏不让他好过,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祁白本以为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万骨之城的大巫,他记下了大巫离开的方向,本想等这边散会,就到那边去看看。
  可他没想到,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这六个巫子留下来,竟然是为了城池的防守安排。
  “......西方连接城池的道路,就由熏巫子和护卫队去巡守吧,这条道路十分重要,你们今天便出发,务必要在九天内将周围的野兽全部清理干净。”
  “今......今天就走?”
  台上的话音刚落,祁白身侧便有人惊呼出声。
  现在这么冷,外面哪里还有野兽,他们这时候出去,不是纯挨冻吗?而且为什么他们一出去就是九天啊,这样的巡逻应该有人轮换才对。
  “我们离开城池,城门口的防守该怎么办?”
  一个兽人大着胆子问道。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漂司侍前些时间在城门口被刺,守住城门现在是城中最危险的任务。”莱巫子看向他,颇为慨叹地说道,“你们放心离开就好,我会亲自带领战士守卫城门,一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熏巫子额头直突突,最近这些日子守城门的是他的护卫队,他正指望能趁着这个时间能多从贫民窟的兽人手里扣下一些物资,可莱竟然就这样支开了他,换上了莱自己的人。
  最可恶的是,莱这样说了,他还不能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接下来,熏巫子更是眼睁睁地看着莱巫子将好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把没有油水的烂差事全部扔在了他头上。
  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便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正殿门口。
  隼在台下等待自己的巫子,两人往大巫殿外走去,趁着四周没人,隼不解地看向昭:“巫子,您为什么要替熏巫子解围?”
  如今城中的六个巫子,熏巫子最受大巫喜爱,其他三个巫子摇摆不定,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让熏把其他几人全部得罪了,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昭眼角微抬:“不过是安排十天后的城池防守,你猜大巫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巫殿?”
  隼不敢置信:“大巫是在帮熏巫子?”
  “连你都知道熏是大巫最喜爱的巫子了,”昭讽刺一笑,“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偏袒熏到这个地步。”
  也是,大巫毕竟是与那位一起征战的,不过死一个小小的司侍,大巫不放在眼里也正常。
  隼有些担忧,柯司侍那边指望不上,如今大巫又主动出面,事情的进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见隼有些焦躁,昭的神情淡然:“莱不是一直认为他才是最纯正的恶骨兽人吗,他既然愿意跟熏斗,那就给他们添把火让他们继续斗,机会总会有的。”
  前方突然传来吵闹声。
  隼招来护卫,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
  护卫道:“熏巫子拦住几个护卫队长,正在那边发火。”
  昭不想管熏的闲事,他带上兜帽,对护卫说道:“叫上我们的人回去。”
  “是。”
  然而在路过吵闹中心时,昭却挑了挑眉,突然改变了方向。
  “我让你给我做凳子,你到底听没听见?”没有得到回应,熏巫子的声音又高了几度,“来人,给我把他按倒!”
  “什么事,让熏巫子这么生气?”
  熏巫子转头,看到来人是昭巫子,态度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护卫,调教成这样,连个凳子都不会做。”
  周围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护卫队长都偷偷摇头,趴在地上做凳子,这是只有奴隶才会做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熏巫子就是在刻意刁难那个兽人。
  他们不认识那个高大兽人,可打量着他的穿着,应该是莱巫子的手下。
  祁白皱了皱眉头。
  集会结束,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古树兽人就被喊住了。
  祁白认识对方,这人就是他们在城门口见到的熏巫子,祁白并不知道他们的穿着让熏巫子误会,误打误撞成为了他发泄愤怒的替罪羊。
  古树兽人站得笔直,根本没有让熏巫子如愿的意思。
  狼泽给祁白使了个眼色,这里人太多,他们不能在这里暴露,现在又多了一个巫子,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制造一点混乱,他们趁乱离开。
  祁白对狼泽比了一个明白的手势,待会儿他会负责提醒古树兽人。
  祁白和狼泽安排好撤离计划,正准备趁这两人说话时行动。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昭巫子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是我的护卫,他们平时确实傲气了一些,熏巫子要是需要凳子,不如我找几个奴隶过来。”
  熏巫子转头又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高壮的兽人,表情一言难尽道:“真是你的护卫?”
  “当然,”昭巫子回答,随后看向古树兽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在哪里弄来的这身衣服,别说熏巫子了,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祁白和狼泽立刻停止动作,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
  古树兽人被发现了。
  熏巫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昭巫子的一语双关,他索然无味地挥挥手:“你的人你就带走吧。”
  昭巫子仰起头,冲古树兽人露出一个笑容:“走吧。”
  眼前的亚兽人美丽到妖冶,他的笑容像是带着蛊惑,让人不自觉地便沉沦其中。
  这一刻,古树兽人只觉自己像是一只望着火焰的飞蛾,但他与飞蛾不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过分好看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跳动的心脏。
  古树兽人跟着亚兽人向前走了几步,却看到对方转头朝他身后说道:“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
  从大巫殿出来,接下来的一路分外安静。
  周围的护卫显然认出了这三个不属于自己队伍的兽人,不过没有一个人出声。
  祁白和狼泽混在对方的护卫中间,既突兀却又异常和谐。
  他们跟着对方,一直来到了一栋石头房屋前,这里想来就是这个巫子的家了。
  简单的方形轮廓,灰白色的院墙,灰白色的大门,这房子看起来与万骨城中的其他房屋很像,却又处处透着一股不同。
  昭站在三人身侧驻足:“烈狮族的房屋,除了没有兽人骨头,与其他房屋没什么差别。”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进屋谈谈吗?陌生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