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泽只是一个眼神扫过,老兽人便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兽人部族对领地极为重视,贸然进入别人的领地,无疑是一种挑衅的行为,道理大家都懂,可他们真的没有那个胆量跟眼前的军队作对啊。
  “大人......我......我们不是有意闯入大人的领地,请饶恕我们,我们现在就离开!”
  面前的老兽人身上只有一块破旧的兽皮,满脸风霜看起来像是流浪了许久,跟仓神司带来的那些角兽人明显不是一路人。
  狼泽的警戒心并没有因此消散:“你们是什么部落的人?”
  老兽人不敢隐瞒,将他们的来历一五一十地报了出来:“大人,我们原本是生活在东夷的须狐部落,前几年东夷发生了大泥水,淹没了我们的部落,我们只能向南迁徙到了淮夷。”
  “可淮夷根本不是兽人可以待的地方,那里没有水,土地上没有一点植物,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逃离淮夷,重新往北方迁徙,我们只想找到一个无主的领地生活,真的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啊!”
  这老兽人越说心里越憋屈,最后竟然整个人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说起来,当初东夷发生大规模泥石流之后,东夷部落的大队伍,确实是向南向西两条道路逃跑的。
  从东夷向西便是北荒,北荒的东夷部落并不算多,狼泽猜测并不是往西面迁徙的部落少,究其原因,应该还是许多小部落都在迁徙途中遭遇了桑火部落,至少黑耀之城中,现在就有不少东夷族人原本是桑火的奴隶。
  而从东夷向南便是淮夷,也就是祁白和狼泽去莽荒时经过的那一片赤地。
  这须狐老兽人的说法倒是能对得上,只是这批兽人的运气确实太差,才从遭遇暴雨泥石流的土地跑出去,便进入了严重干旱的土地。
  “胡说!”一个刚刚被带过来的方脸老兽人听到这话,扑过来就上手撕打地上的须狐老兽人,“我们淮夷是一片富饶的土地,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东夷人,都是因为你们来了,我们的河流才开始干涸,我们的树木才开始干枯,都是因为你们,我们才要被迫离开领地!”
  鹿言不过是慢了一步,他带过来的人就给他惹麻烦,他刚想阻止,就见站在狼泽身边的熊寒上前一步,一把将方脸老兽人提溜了起来:“干什么呢!不得在城主面前放肆!”
  整个人离开地面之后,方脸老兽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摆动的双手双脚老实地垂了下去,就连头也慢慢耷拉了下去,只是到底还有一份骨气在,他倔强地没有开口。
  不过此时狼泽他们也明白了,怪不得这些人明明隔得距离不算远,却分成了两拨,看来他们应该是东夷和淮夷两个不同地方的部落。
  “淮夷的干旱已经持续了几年,你们怎么现在才迁徙?”
  方脸老兽人吃惊地抬起头,他没想到在距离淮夷这么远的地方,对方竟然能准确说出淮夷的情况。
  熊寒晃了晃胳膊:“城主大人问你话,你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
  方脸兽人点了点头,熊寒才将这小老头放在了地上。
  方脸老兽人整了整身上的兽皮,他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位城主对他们并没有杀意,也就是说至少他们暂时还安全。
  他想了想,先是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淮夷的钟驴部落。”
  “您说得对,淮夷的干旱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当时我们还能找到水源,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生活的领地,我们也不相信土地上会真的没有水,所以便一直坚持着没有离开。”
  “一年前的一天,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我们以为那是兽神降下的雨水,然而......”钟驴祭司艰难地说道,“然而,那根本不是雨,而是遮蔽天空的虫子,它们所到之处,所有植物都被啃食一空,最后竟然要啃食兽人的血肉,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向外逃走。”
  如果祁白在这里,他定然能分析出,淮夷遇到的很可能是蝗灾。
  蓝星上的历史无数次证实过“逢旱必起蝗”,俗话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这绝不是虚言,蝗灾对人们造成的损失很多时候甚至要超过旱灾,在现代治理蝗灾都颇为困难,更不用说毫无防备的兽人大陆了。
  狼泽自然不知道这些,但他见过淮夷边境数不清的兽人和动物骸骨,或许他们并不是简单地死于干旱和饥饿,更是遭受了虫子的攻击。
  “淮夷南面是沼泽地,西面是强大排外的草原,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顺着草原的边界,向北方迁徙。”
  “然而北方也在经历干旱,我们不敢停留,只能继续向前走,”钟驴祭司指着须狐祭司,“城主大人,我们并不是刚刚出发,从我们离开淮夷,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们只是一直都没有寻找到可以停下的领地,不信您可以问问他。”
  须狐祭司的头发乱得像稻草,不过他也觉得自己理亏,不敢跟那些犟驴死磕,听他说道自己,连忙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城主大人,我们是一起迁徙的。”
  狼季凑到狼泽耳边耳语几句,狼泽抬眸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部落?”
  狼季和鹿言碰到的两伙兽人,加在一起估计也不足两千人,可就算只有这么点人,狼季也敏锐地发现了他们之间隐隐的界限。
  果然,听到狼泽的问话,两人立刻将其他部落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两千人,竟然有五个部落。
  其中淮夷的部落有两个,分别是钟驴部落和祝马部落,而东夷则有三个部落,分别是须狐部落、宿羊部落和潭犬部落。
  别看东夷有三个部落,但连遭两次大难的他们人数加在一起,也没有两个淮夷部落的人数多。
  须狐祭司试探性地问道:“城主大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您放过我们吧,我们现在就离开,绝不会再踏足您的领地半步。”
  虽然已经确定了这些人与仓神司的队伍没有直接联系,甚至两帮人应该都没有交集,否则这些逃难的兽人怕是也不敢往这个方向迁徙,可狼泽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
  狼泽思索片刻,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划,不过是否可行还需要跟祁白再商量。
  狼泽将从仓神司营地中搜出来的食物留下大半给熊寒和鹿言,让他们两人带领没有受伤的兽人小队,在城池领地五天范围内继续巡查,自己则亲自带着这近两千人迁徙队伍回了城。
  待大部队离开,熊寒摸了摸鼻子。
  这一次敌人的入侵,狼泽虽然没有直接训斥他们,可作为军队统领的熊寒,却很是自责。
  自从入冬之后,黑耀之城的巡逻范围便缩小到了城池一天路程的范围之内,如今狼泽重新让他们巡视五天范围的领地,想来是对他们很不满意。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巡逻的范围虽然在一天之内,但他们的领地实在是太大了,巡猎队却不能在一天内搜寻完所有区域,任何巡逻都是交替往返进行的,他们能做的只是排查掉大部分隐患,真想要做到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
  鹿言知道熊寒的想法,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没有城墙,如果没有弩箭,单是第一波兽潮,他们怕是就要损失惨重。
  也正是经过这一场战役,让鹿言见识到了祁白和狼泽的远见。
  熊寒挠挠头:“什么远见?”
  鹿言道:“你难道没有发现,黑耀之城的位置与我们以前的部落完全不同吗?”
  熊寒仔细想了想,还真让她琢磨出点东西来。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曾经生活在北荒的战熊、巨鹿和云谷部落,他们三个部落的领地都是在险要位置,尤其是云谷部落,更是直接生活在了山谷之中。
  然而黑耀之城却恰恰相反,它被建在宽阔的平原之中,周围只有很少的低矮山脉。
  这要是作为一个部落,肯定是危险的,其他部落会轻易发现他们的位置,兽群也能肆虐他们的领地。
  然而换成一座城池,却完全不同,低矮的山脉代表着广阔的视野,也意味着,任何敌人的靠近都会被迅速发现。
  熊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大祭司和城主果然厉害!”
  鹿言看熊寒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这家伙肯定也没有发现,狼泽让他们巡视这么远的领地,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们,今年军队的春猎取消了。
  熊寒震惊:“这又是为什么,我们还能狩猎!”
  鹿言:“仓神司他们从遥远的稷城过来,肯定不会一路上带着那么多野兽,你说进攻咱们城池的兽潮是怎么来的?”
  说完,鹿言便转身,召集自己的队伍执行任务去了,再跟熊寒聊下去,他觉得自己也会变傻。
  半晌,留在原地的熊寒才重重捶了一下掌心:“对啊,那些野兽一定是在我们的领地周围驱赶来的,我们现在外出狩猎,肯定无法找到那么多野兽了,哎......”
  熊寒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鹿言的身影,她嘟囔一句:“人呢?”并没有多纠结,熊寒便美滋滋地召集自己的队伍。
  熊寒可不觉得自己傻,如果她懂成语,此时一定会告诉鹿言,自己这叫大智若愚。
  毕竟她可是第一个响应狼泽进攻桑火,决心加入黑耀之城的,以后只要跟着狼泽和祁白,她的方向就不会出错,因为他们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
  熊寒心想,说不定这一次敌人进入黑耀的意外,祁白和狼泽也能想办法解决呢。
  熊寒此时不过是一个念头,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带队回到城池,狼泽和祁白还真将这个问题永久性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