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石室漆黑一片,O@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突然,一个火把出现在巴掌大的出气孔,将石室照亮大半。
  石室并不狭小,里面摆放着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简单的摆设让它看起来有些空旷冷清。
  一老兽人正坐在石桌前,石桌上刻着横纵沟壑,沟壑交汇处放着一些精巧的石头物件,石头摆放的位置有疏有密,它们围向中间,竟隐隐有焦灼之意。
  见老兽人听到声响依旧纹丝不动,来人将火把移开,露出了覃神司那张笑眯眯的脸。
  “贡斡大人,您可安好。”
  被称为贡斡的老兽人,从石桌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棋子,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老头子在地下待了二十多年,早就担不起这个称呼了。”
  覃神司笑道:“不论世事如何变化,您永远是红豺的贡斡,是红豺一族的引路人,无论何时您都能得到所有红豺人的尊敬。”
  见老兽人不为所动,覃神司眼神晃了晃:“贡斡大人,红豺有难,唯有您才能拯救您的族群。”
  许久,石室内传来一道清脆的落子声。
  廖神司一脸愁容:“大神司的身体依旧找不出任何病症。”
  这几年来,廖神司为了大神司的病操碎了心。
  没有伤口,没有症状,大神司的身体如同破了一个洞,体内的生息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自然老去。
  可是,大神司还不到六十岁,怎么可能变得如此苍老,更不用说如在祈神大朝会上那样突然倒下,这根本就说不通。
  毗神使急得团团转:“廖神司,您得想想办法啊,神殿之中有兽人大陆上的所有药草,一定有能治疗大神司的,您再想想啊!”
  廖神司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不肯想办法,是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他作为神殿的治疗神司,不论伤病还是诅咒巫术都见过无数,可他寻遍各种灵药祭祀术,却依旧束手无策。
  “这样的情况,我能想到的,只有先灵超越等级使用预知能力后的反噬,”廖神司道,“可先灵一族被灭,他们的传承已经断绝,我翻遍了先灵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没能找到先灵的治疗方法。”
  迦知道廖神司的判断没有错,可即便廖神司找到了先灵的治疗方法,也注定救不了大神司,区区预知需要的生命力,与大神司施展神迹的消耗怎可比拟。
  这时,一个侍从走过来,附在迦耳边低语几句,迦闻言目光沉了下来。
  正想进殿向大神司汇报,院外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道妩媚的女声响起:“廖神司,大神司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不然我们心里实在不安。”
  人未到声先至,廖神司无奈地摇了摇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一起过来的有四人,神司、扶神司、鬯神司,以及长相华贵的洛神司。
  这四位之间的关系,说成没什么交集都算是委婉的说辞,他们四人同时出现可谓人间罕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绝不是为关心大神司而来。
  毗神使在心里呸了一声,他看这些人就是巴不得大神司出点什么事,他们好抢夺大神司之位。
  迦点头说道:“大神司无碍,只因准备大朝会太过操劳,需要多休息几天,有廖神司的照料,用不了多久便会痊愈,各位神司无需担心。”
  扶神司瞥了迦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神使做主,谁知道你有没有祸心,我们要亲眼见到大神司。”
  迦不卑不亢道:“我刚刚所说,廖神司均可以作证。扶神司可以不相信我,难道还能不相信与您同为十二神司的廖神司吗?”
  廖神司摇摇头,避重就轻地说道:“大神司需要休息,你们都回吧。”
  雍神司半闭着眼睛,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
  鬯神司的脸色却冷了下来:“大神司若只是累了,你们为什么要将大神司殿守得如此严密,大神司又怎么连见我们一面都不肯?”
  迦还要开口,众人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站在门口做什么,都进来吧。”
  扶神司眉头紧了紧,传音的手段他们这些神司都会,但能从殿内将声音如此清晰的传入殿外......大神司难道真的没事?
  可他那天明明亲眼看到了大神司倒下......
  迦躬身行礼道:“大神司有请,各位请随我入殿。”
  四人之中,唯有洛神司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其他三人相互看看,只迟疑一步也跟了上去。
  大神司坐在宝座之上,见到众人便抬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
  他先是如往常一样随意询问了一些兽神之城的日常事务,众人暗自思忖,面上不动声色地答了出来。
  大神司听闻之后一一给了他们指示,除了面上几分疲态,一言一行竟真的与往常无异。
  说完这些,大神司才将目光移向鬯神司:“听说你的人在神光降下之日,在山下集市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事我也听说了,詹神使行事确实鲁莽,他也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鬯神司道,“不过那黑耀之城杀害了仓神司,罪行不可饶恕,他们应该付出代价,请大神司为仓神司报仇。”
  雍神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木杖,缓声开口道:“你还有脸让大神司为他报仇。”
  他上前一步,面朝大神司说道:“豺仓带着一万神殿军队前往北洲,最后活下来的兽人还不到一百,他给神殿造成这样大的损失,大神司不过是看在你和覃神司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他的罪过,你们竟然因为此事又闹出如此大的乱子,我看真正要受惩罚的是你们红豺一族。”
  鬯神司脸色黑了下来:“你别忘了,你也是神殿神司,难道哪天你死在外头,也不想有人给你报仇吗?”
  扶神司冷笑一声:“我可不会那样高估自己的力量,最后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好了。”
  大神司一出声,差点争吵起来的几人才安静下来:“黑耀之城不是神殿的城池,不用守神殿的规矩,就按大陆上的规矩来。”
  兽人大陆上的规矩,拳头大过一切,两族战争胜利者可以获得失败方的所有物资。
  大神司平静道:“黑耀是我请来的客人,以后也是神殿永远的客人,任何人不得对黑耀不利。”
  殿内安静一瞬,几个神司都知道大神司邀请了黑耀参加祈神大朝会,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竟会直接下令保护黑耀。
  鬯神司阴鸷地看了雍神司一眼,这老东西果然是个祸害。
  洛神司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便收好情绪,轻笑一声说道:“大神司的神旨我们都记下了,”
  待众人离开,迦连忙上前扶住大神司:“碧玉果虽然能让您暂时恢复生息,但这灵药与补充生气的冰凝珠不同,您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尽量还是不要吃的好......”
  “我若是不出现,他们不会罢休的。”
  迦低着头:“我能应付他们。”
  有了力气大神司的头脑清晰了许多,他想了想说道:“红豺族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如今又找上了那个老家伙,你带上军队去将神子迎接回神殿。”
  迦猛地抬头:“我走了,您怎么办?”
  “不必管我,我一定会活到神子回归神殿,我要亲自将大神司的权杖交到他的手中,”大神司满是向往道,“他们若是真的冲我来也无妨,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神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大神司......”
  大神司摆手:“那老家伙虽然在底下二十多年,可他的力量一直蛰伏在暗处,对付他一定要万分小心。”
  想到雍神司,大神司嘱咐道:“凌豹族可以成为神子的助力,不过雍神司如今有了自己的心思,与他们打交道不能全信。”
  迦面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只是沉默着一一点头。
  将大神司小心送回内屋,迦才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就是你的命运,不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迦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大神司,您务必保重身体。”
  狂风肆虐,大雪如浓烟将一切淹没。
  这一场暴风雪来得太突然,只是眨眼间肉眼能见度就不到两米,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将一切都笼罩在了其中。
  风雪之中,一头巨狼走在队伍最前头,用如刀的暴风雪判断方向,用积雪的深浅判断方位,整支队伍在他的带领下,艰难地破开一条出路。
  祁白用草绳将自己绑在板车上,从前向后依次检查队伍的情况。
  “大祭司!”薮虞扒着车板,大吼道,“您怎么下来了!”
  祁白也冲他大吼:“我去检查板车!”
  没办法,这样的天气,即便离得很近,不靠吼的也没法听清彼此的说话声。
  “那怎么行,您身体还没好呢!”薮虞着急道,“我替您去查看!”
  离开兽神之城,祁白整整睡了三天。
  再醒过来的时候,不仅那种精神力被耗空的感觉消失了,反而觉得由内到外神清气爽,就连身体素质都好了不少,这感受比上次在圣泉泡过澡还要明显。
  祁白直觉这些都是那一片虚无领域给予他的,不过与此同时,他隐隐有种感应,他或许再也无法进入那里了。
  不过祁白并不贪心,有这一次馈赠他就已经很满足,毕竟祁白觉得自己现在都能徒手拉板车了。
  只不过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亲眼见到祁白不吃不喝躺了三天的薮虞,这些天真是恨不得将祁白当成易碎品保护起来。
  “我可以,你快回去!”
  祁白抓着薮虞的胳膊,将他重新提溜回了板车,薮虞连个草绳都没有绑,这个时候要是被大风吹出去,根本没法再找到人。
  薮虞还想继续劝,不过祁白已经顺着队伍向后走了。
  黑耀出发时的三十辆板车损坏了八辆,此时剩下的二十二辆全部都用草绳首尾连在一起,如此一来,在后头拉车的角兽人不需要分辨方向,只需要紧紧跟上前方的队伍。
  祁白来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才回到第一辆板车上,他坐在车头,顶着风雪帮狼泽一起寻找白天见到的山脉。
  暴风雪中不能安营,他们要到那里才能休息。
  这一走又是大半天时间,一直到天色有些昏暗时,迎面的风才逐渐变小。
  祁白站起身往前看:“是山,狼泽!我们找到山脉了!”
  “嗷呜~”
  狼泽轻声回应祁白一声,脚下的步子随即加快。
  然而在他们终于靠近了山脉,山谷中却突然钻出了一行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