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祁白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山洞外剥着兽皮的狼泽。
  祁白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是哪里弄来的猎物?”
  “刚刚去抓回来的,只是个头小了一点。”狼泽顿了顿才说道,“你说过要给我做烤肉吃的。”
  昨天回到山洞的时候,祁白不出意料地收获了破碎的陶罐和半罐焦炭。两人只好随便对付了一口,也正是那个时候答应了要帮狼泽做一顿美味的烤肉吃。
  只是祁白哪能想到狼泽如此雨吸ǘ印5睦桌鞣缧校他只是睡了一觉,狼泽就已经将猎物带回了部落。
  要不是大家昨天就已经商量好了,狼泽今天白天要留在部落中警戒,祁白差点以为他是逃班开小灶来了。
  “烤烤烤!”祁白两眼放光,毕竟谁能拒绝一只新鲜的烤狍子呢。
  狼泽带回来的这只狍子,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在山洞中也是施展不开的。祁白便将石台上的雪清理干净,在地上整整齐齐地堆上木炭,然后将木棍交叉缠在一起,支在地上做了两个支架。
  等狼泽将狍子清理干净,两人就用一根长长的木棍,将整只狍子放在支架之上,一边涂抹着调料,一边旋转着木棍翻烤。
  不一会儿,石台的边缘就露出了半张圆圆的小脸,满眼艳羡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新的食物吗,好香呀!”
  祁白冲他笑了笑,举着手中的油刷说道:“不是新的食物,只是在烤肉的外面刷了一点油和调料。”
  鼠林吸了吸鼻子,慢慢地降落了下去,然后祁白就听到了他焦急的声音:“我们的肉呢?我们也来做一点油!”
  祁白听着鼠林和熊风的吵吵闹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他们两家的平台之间,至少有三四米高吧,他刚刚是怎么出现在那个位置的?
  然而一旁的狼泽根本就不关心鼠林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消失的,他用骨刀切下来一块狍子的后腿肉,看到祁白仍在伸着脖子查看,就直接将烤好的肉放到了祁白的嘴边。
  祁白满脸疑惑,但仍是乖乖地接受了狼泽的投喂,狼泽这才满意地收回手,继续片着烤肉。
  这一天的早上,不仅仅是鼠林,烤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谷,所有人都闻着香味跟着流口水。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食材,祁白做的好像就是要比其他人好吃一些,这或许就是每个人不同的天赋吧。
  当然,祁白和狼泽不仅仅做了烤肉,他们可没有忘记马菱的山洞中,还躺着两个汐水部落的人呢。
  祁白没忍住打了一个小喷嚏,他现在正在为两个冻伤的伤员煮姜汤。
  其实前世的祁白还挺喜欢喝姜汤的,当然他指的是加了冰糖和红枣的那种,至于这不添加任何杂质的姜汤,还是送给更需要它的人比较好。
  祁白将平时用来打水的大竹筒取了出来,倒入了满满的热姜汤,和狼泽两人一起来到了马菱的山洞中。
  祁白走进山洞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随着正在一旁搅拌着石锅的猞栗,嘴中还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这时石锅中的炖菜已经熟了,只是猞栗在炖菜盛出来之前,特意从兽皮袋中捻了一小撮盐撒在了石锅之中。
  那两人的呼吸似乎都跟着那一点盐而停止,不是起了抢夺之心,而是一种情不自禁地期盼。
  猞栗拿起两个竹碗,给他们两个人分别盛了一大碗。
  祁白留心看了一眼,碗中基本都是水,只有一些肉丝和几块萝根。
  然而仅仅是这样,两人仍旧视若珍宝地捧着竹碗,年纪大一些的角兽人马田用他还有些颤抖的手将热汤送到了嘴边,只稍微抿了一小口,就声音沙哑地连声说道:“兽神庇佑,兽神庇佑。”
  祁白突然就想到了刚刚才到黑山时候的自己,对他们的态度不知不觉地就缓和了不少。
  “这是我们部落祭司为你们准备的药汤,”祁白指了指手中的竹筒,“我把这些药汤倒在石锅之中,你们今天要把这些喝完。”石锅下面就是木炭可以一直保持着姜汤的温度。
  他们没有想到黑山部落不仅愿意给他们食物,这里的祭司大人,甚至还愿意赐予他们药汤,两人连连点头,当即就将祁白递给他们的热汤喝完。
  这药汤刚一入口,马松只觉得嘴巴和喉咙都跟着痛,他忍着这疼痛,将药汤吞到了肚子中,没一会儿,浑身就开始发烫,连原本有些痒的四肢,都缓解了不少。
  兽人世界的祭司,可不仅仅是与神灵沟通的媒介,他们往往身兼数职。
  只看羊罗就可以知道了,他不仅了解数学和地理,更是掌握了医学和简单的历法,在没有文字的时代,这些知识只能依靠着祭司之间一代一代地口口相传。
  因此一个部落如果没有祭司的传承,不易于在黑暗中奔跑,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马松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他的鼻头有些酸涩,他并不知道这姜汤是祁白给他们做的,只以为一切真的都是祭司的本领。
  同样都是生活在北方的部落,黑山部落因为有了一位伟大的祭司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而他们的汐水部落却已经如奄奄一息的老人。
  即便是黑山部落帮助了他们,让他们渡过了这次的难关,那么以后呢?汐水部落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谁都不知道,一碗小小的姜汤,竟然能在马松的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当然谁也想不到,也正是因为这小小的印记,彻底改变了整个汐水部落的命运。
  祁白看到马松喝完姜汤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眨了眨眼睛,刚想问问马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狼泽却直接拉住他的胳膊:“走吧,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
  “哎?”
  且不论马松的心中现在是如何的惊涛骇浪,祁白走出了山洞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的想法了,毕竟狼泽说的没错,不单单是今天,应该说是今后的每一天,大家都要更加地忙碌了。
  因为他们伟大的祭司大人羊罗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两个十天之内将围墙完全修建起来。
  祁白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原本他们一天要烧出两个批次的砖块,现在工作量直接要翻倍,当然这些的前提,都建立在他赶紧修建出一个更大的砖窑出来。
  祁白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早一些建造起一个大的砖窑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虽然大家现在都觉得还是住在山上更安全,不用担心洪水的冲击。但是大洪水毕竟不可能每年都会发生,再看着族人们对窑场泥屋的满意程度,成功劝服大家建造房屋只是迟早的事情。
  窑场上的泥屋,就是祁白早就打算着要加固的木棚,只是因着羊圈的事情耽误了许多天。
  直接在木棚草帘的内外糊上和着干草的黏土,因着屋子中一直生着火堆,后建成的泥屋看起来比羊圈中的窝棚干燥得还要快上一些。
  当然这过程中,泥墙上被火堆熏出来的烟气,大家都选择性地视而不见了,毕竟即便是呛人了一些,但是架不住屋子里面暖和啊。
  更有一些幼崽们,还会专门跑到漏烟的地方去闻那股泥土和干草的味道。
  当然这还仅仅是窑场的工作,除此之外,他们还要为羊群准备食物,制作部落巨大的木门,狩猎队们还要外出狩猎。
  总之,哪怕部落之外是千里冰封的一片雪地,但是黑山部落中却有着能融化冰雪的干劲。
  而马松和马田则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不会因为冬天而安静沉闷的世界。
  山洞外不曾停歇敲击木头的声音,亚兽人外出采集成群结伴的声音,小亚兽人们呼喊玩闹的声音……
  当然令他们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挣扎着也要起身查看的,就是此时部落中震天的欢呼声。
  这时,已经是他们来到黑山部落的第三天下午,马松拉开许久都没有打开的竹门,先是被山中的雪光刺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就被他看到的场景惊在了原地。
  只见十几个强壮的角兽人,正将两只巨大的猎物拖拽着进入了部落的空地之上。
  在汐水部落的角兽人们因为食物的缺乏几乎无法狩猎的日子里,黑山部落的角兽人们不仅带回了猎物,并且竟然只出动了十几个人的狩猎小队。
  他们每个人的兽形上都沾满了鲜血,但是马松知道,那是猎物的鲜血,因为马松可以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眼中,没有痛苦,反而全是战斗之后的酣畅淋漓。
  而在角兽人之中,马松一眼就看到了那匹黑色的骏马。他知道那是马菱,同样都是兽形为马的兽人,这一刻,他的内心中充满了不确定。
  即便是汐水部落中最强大的兽人,他身为族长的父亲,也远远没有马菱这样骇人的气魄与优美的身姿。
  而马菱在黑山部落中,却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角兽人,他连狩猎队的队长都不是。
  看着因为食物而激动不已的黑山部落的族人,马松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族人,他转头对着沉默着的马田说道:“已经到了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了。”
  对于汐水部落两个人要离开的消息,祁白并不感觉到惊奇,也没有因为他们的伤还没有好就挽留他们。
  如果是黑山部落的族人们正在遭受着寒冷和饥饿,他肯定也无法在一个温暖的山洞中心安理得地养伤。
  只是再一次提出换盐的时候,两人都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我们原本是带着部落中积攒下来的兽皮出行的,只是这些兽皮已经在风雪中丢失了,可不可以……”
  马松咬了咬牙恳求道:“可不可以,先给我们一点盐,一点点就够了,我们回到部落之后,会立刻带上更多的兽皮和兽骨,回到黑山部落来的。”
  羊罗深深地看着他们,就在马松和马田两人坐立不安的时候,他转头冲洞口的两人点了点头。
  马菱和马菽就从洞外将那两大卷兽皮拖进了山洞。
  羊罗挥了挥手,说道:“这些,可是你们的兽皮?”
  马田扑跪在了兽皮前,痛哭出声:“是,族长将部落中的兽皮分成了四份,将最后一点带着盐的食物分给我们八个人,让我们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去寻找盐,这是我们部落积攒了一年的兽皮啊,我还以为我们将这些兽皮弄丢了……”
  祁白笑着说道:“如果你们用这些兽皮作为交换,祭司大人和族长大人同意交给你们两个竹筒的盐,以及可以吃十天的肉干,这些足够你们回到汐水部落了。”
  马松和马田就是因为兽皮掉落之后,在雪地中寻找的时候晕倒的。马松也曾偷偷地想过,黑山部落既然发现了他们,是否也能找到兽皮。
  但是对于兽人们来说,只有强者才有谈判的资格,黑山部落的人救了他们,即便将他们的兽皮藏匿起来,他和马田两人也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能力。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兽皮,竟然在他们要离开的这一天,全部都还给了他们。
  马松在心中叹道:是的,黑山部落是一个如此强大的部落,一定有数不尽的兽皮,又怎么会贪图汐水部落的兽皮呢?
  马松红着眼睛问道:“我们不要肉干,我们只要盐,可以将肉干换成盐吗?”
  “即便给你们再多的盐,如果你们在路上找不到食物,无法带回你们的部落,也都是没有用的,”祁白摇头,他将两个竹筒拿了过来,“祭司大人已经为你们计算好了,这些盐足够你们整个部落度过冬天。”
  马松看着满满两个竹筒的盐,眼泪终于没有忍住流了下来,他将右手握拳重重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膛:“我马松以生命为誓,汐水部落将永远对黑山部落忠诚!”
  羊罗不禁高看了他一眼:“记住你们今天的话,兽神会惩罚每一个背叛誓言的部落。”
  祁白和狼泽站在高高的围墙之上,看着两匹瘦弱的独角马,各自驮着一个用兽皮包裹起来的竹筒,踉踉跄跄却步履坚定地朝着远方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祁白才笑着说道:“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会成为我们很好的朋友。”
  狼泽看着地上的其中一排马蹄印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