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碌的肯定,那雄壮的角兽人大呵一声,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就在砂握住骨刀准备跟出去的时候,碌喊住了他。
  碌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了敲,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木古人和洼:“你先处理他们两个。”
  “是。”
  清晨的天空依旧灰蒙蒙,兽人们正在林间前行。
  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因为每个角兽人的身上,都绑着沉重的货物,亚兽人们也保持着人形,将稍小一些的兽皮包裹背在身上,尽量减轻角兽人们身上的重量。
  这时,一只灰狐从队伍后方迅速追赶了上来。
  始终注意着后方的猴岩急忙迎上去:“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狐乔变成人形,语速飞快地说道:“族长,后面有兽人的追踪。”
  猴岩和后赶过来的牛朔,听到狐乔的话,神经都迅速紧绷了起来。
  大家提前离开,其实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但麻烦现在显然已经跟了上来。
  黑山部落中角兽人的兽形各异,但却保持了银月部落狼族的行进模式,队伍中既有向前探路的先锋,也有负责殿后的队伍。
  这一次从交易日离开,猴岩特意扩大了殿后队伍的规模,为的就是尽量消除交易队前进的方向。
  “我偷偷靠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是要找到我们,抢走我们的盐,让我们成为奴隶。”狐乔焦急道,“是我们没有处理好经过的痕迹,才让他们跟了上来。”
  牛朔摇摇头,部落收尾的方式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距离上。
  从交易日到这里不过半天的路程,如果对方决心要找过来,只要派出嗅觉灵敏的兽人总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跑,是跑不掉的。
  他们的板车就藏在距离交易日一天的地方,只要板车一动,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得更加明显,但让交易队放弃带出来的这么多板车,也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为了这一次出行,部落中所有的骨轮都被带了出来,那可是黑山部落一年多来的所有家当。
  豚泉挥了挥胳膊:“族长!他们是要来抢夺我们的货物,我们要保护部落的货物!战斗!跟他们战斗!”
  正背着兽皮包裹的亚兽人鼠由龇着牙说道:“战斗!这是我们交换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狐乔眼睛瞪得老大,双眼中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其他还维持着兽形的族人们更是纷纷跺脚甩尾,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交易日,就这样被桑火部落给搅和成了这样,所有人的心中就憋着一股怒火,现在他们居然还敢将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他们现在就要让这些人见识一下黑山战士的强大。
  盘旋的山路上。
  负责看管奴隶的猪宽,用藤条狠狠抽打几下匍匐在地的犬形角兽人:“快点!让他们跑了你们谁也别想活!”
  犬形角兽人几乎将自己的鼻子拱进了泥土中,只为了能够寻找到那帮人的一点点线索。
  “汪。”
  一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犬形角兽人,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叫喊了几声。
  猪宽立刻收了藤条,小跑着将这一消息通知给正在队伍中间的雄壮角兽人:“彪,他们找到方向了。”
  猪彪此时怀中正抱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奴隶,奴隶的尖叫声让周围一群角兽人发出一阵阵猥琐地笑声。
  听到猪宽的回话,猪彪将手中的奴隶扔了出去,他朝周围的角兽人挥挥手:“继续追。”
  猪宽的神情有些犹豫:“我们不等碌长老的人过来吗?”
  猪彪,也就是之前进主帐像碌通报消息的角兽人,他鄙夷地一啧嘴:“那个说话怪腔怪调的碌,他们的战斗力能比得过我们大焱的角兽人战士吗?”
  “比不过!”周围的角兽人大声帮腔。
  “可......”
  桑火部落是由三个部落组成的大部落,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一起战斗才对。
  但这一次最先追出来的这只进三百人的队伍,除了打头的几十个兽形是黑犬的奴隶,剩下的全部都是他们大焱的角兽人。
  而这次来交易日人数最多的梁石部落却迟迟没有跟上来。
  猪彪一把推开猪宽:“不过是一只几十人的交易队,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倒是碌长老负责这一次的交易日,他们弄丢了这么一大批盐,是我们大焱的战士将这些盐带回了部落。”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压我一头!”
  “给我冲!”
  两面陡峭的山谷中,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被驱赶走在最前面的黑犬奴隶们夹紧尾巴,已经察觉到了距离他们正在追逐的队伍很近,但他们却不能后撤。
  这就是奴隶的命运,不论是狩猎还是与别的部落进行战斗,他们永远都要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要为身后的主人们阻挡敌人的第一波攻势。
  只有拼尽全力进攻他们才有活的可能,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
  紧跟在黑犬身后的猪宽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朝四周打量着,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黑犬奴隶们顺利经过了山谷,然而还没有等猪宽放下心来,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咻!”“咻!”“咻咻!”
  箭矢如疾风骤雨般从山谷上方破空而出。
  “那是什么?”
  还没等这个桑火角兽人反应过来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带着尾羽的箭矢就直直地射入了他的胸膛。
  那角兽人用手触碰着深深刺入身体中的箭身,一脸呆滞地看着掌心刺目的鲜血:“啊啊啊啊!”
  随着箭雨披头盖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更多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尖叫就直接倒下的人。
  原本就有些松散的队伍瞬间混乱了起来,有人抱头鼠窜,有人痛苦哀嚎,甚至有一些角兽人以为他们遇到了兽神愤怒,竟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论他们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埋伏在山顶的黑山族人都不会松懈半分。
  只见他们或是趴伏在地上给手弩装箭,或是隐藏在大树之后张开双臂拉动竹弓弓弦,每个人都集中十二分精神。
  这一次他们带出来的,可不仅有祁白改良过的角弓,更有猴肃和刺以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手弩。
  小半年的训练,让黑山部落的族人们各个都掌握了射击的本领,即便一些族人射箭的准头不够也没有关系,因为射杀山谷中混乱的人群根本用不到瞄准,密集的箭雨就是最大的准头,他们只需要赋予箭矢刺破身体的力量。
  不过片刻的时间,山谷中的大部队就已经倒下了一小半,喷洒的鲜血让山谷看起来像是一条赤色河流。
  直到这时,猪彪终于看到了树影后藏匿着的人影,哪里是兽神愤怒,分明就是那些逃跑的兽人搞的鬼!
  猪彪双目怒睁,大吼一声:“变成兽形!”
  声音未落,一只黑色巨猪便凭空出现。
  那巨猪浑身长满厚重的硬壳凸起,两坨赘疣挂在猪脸中间,挤压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发黑的粗短獠牙将拱鼻上的肉块顶起,让他看起来分外狰狞。
  但丑陋的外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优势,有了猪皮上的硬壳凸起,这些怪异的箭矢就只能刺进一小半,甚至还有一些木箭会直接被崩断。
  “噜!”
  猪彪摇晃着肥壮的身体,愤怒地朝着箭矢射来的山崖上冲去。
  在他身后,几个回过神来的角兽人,也嚎叫着变成了兽形,愤怒地跟随着猪彪的方向进攻。
  然而正等着他们的,确是从山上滚落的巨石。
  “咣当!”
  猪彪躲过了迎面飞来的巨石,但他身后的角兽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滚石结结实实砸在那角兽人的脸上,在石块破裂的瞬间,他的脑袋也立刻瘪了一块,他的身体先是因着惯性向前跑了两步,紧接着凝滞一瞬,随后带着更大的冲力沿着陡坡向下坠落。
  庞大的身躯发出轰隆隆的落地声,撞飞了好几个跟在他身后向山上爬去的巨猪角兽人,直到再一次脑袋坠地,彻底死去的角兽人才变成了人形,而他的身体却被身后的角兽人重重踩了上去。
  鼠由利落地将手弩别在身后,撑着树干快速站起身。
  鼠由的双手早就因为搬运时候和射箭而变得血肉模糊,刚刚撑过的树干上更是印出了一只鲜红的手掌印,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迅速跑到一早就准备好的大石块后面,咬着牙将石块重重推下山。
  就算桑火部落人没有发现他们的位置,弓箭手也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他们带出来的箭矢并不多,在这样的强攻之下原本也无法支撑太久,所以他们早就有了第二手准备。
  就在猪彪躲过箭矢和滚石冲上了半山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将黑山部落的人踩在脚下时。
  肌肉虬结的牦牛骏马、肩背隆起的棕熊蜜獾,壮硕披甲的犀牛,一个个兽形不同的角兽人,以更加浩大的声势迎面反击而来。
  猪彪被这撼天动地的气势震住,他看向身后稀稀拉拉的队伍,不算大的眼睛骤然紧缩,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升起。
  这是他跟随着大焱部落征战四方,从来都没有过的恐惧。
  山谷之中,跟在黑犬奴隶身后侥幸躲过箭雨的猪宽,用黑犬的兽形掩护住自己,伸手从一个已经倒下的角兽人身上拔下一根箭矢。
  矛?猪宽曾经见过将矛当做武器的部落。
  挂着鲜血的箭头发着骇人的寒光,猪宽用力握住箭头,却发现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掰动,他的掌心反而被箭头上的倒钩划破,股股鲜血缓缓向外流淌。
  不......这不是矛!没有哪个部落的矛会射得这么快,还如此的坚硬。
  猪宽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已经顾不上头顶是不是还会有箭矢飞下来。
  他得赶紧回交易日,碌的支援一定就在路上,他必须要去将增援带过来,否则他们的战士会全部死在这里。
  但黑山部落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十几头矫健的灰狼如鬼魅般出现在山谷的两侧。
  从这场战役打响的那一刻,黑山部落就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一个兽人也别想离开这个山谷。
  寻找适合战斗的地形,配合箭阵、滚石阵发起突袭,最后再由黑山部落训练有素的角兽人战士收拾残局。
  即便祁白和狼泽不在这里,但他们平日教给族人们的战术和战斗技巧却让这一场人数悬殊的战役,在短暂的时间内,以一面倒的优势取得胜利。
  鼠由带着另外十九名亚兽人,在堆满尸体的山谷中清扫战场。
  他们一共带出来多少带着铁箭头和尾羽的箭矢都是有数的,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箭矢全部找到,其他的木箭,只要是没有折断,还能看出形状的,都必须要全部带走,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好在兽人们在死亡之后就会变成人形,否则巨猪那样庞大的身形,他们翻找起来可就要麻烦多了。
  一个亚兽人翻过一具黑犬兽人的尸体,从他的身下捡起一根箭头,憋屈地皱着眉头:“他们是桑火部落的奴隶,为什么要拼命保护这些桑火人?”
  她原本也是奴隶,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黑犬兽人的想法,如果她碰到这样的主人,她一定会反抗,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这些所谓的主人。
  鼠由也不理解地摇摇头,是啊,图什么呢,这些人要是不反抗,他们说不定还会救下这些人。
  鼠由几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鼠由几个在经过黑山部落的熏陶之后,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而诸如黑犬兽人这样的奴隶,在长期的虐待与精神压迫下,早就让这些奴隶的心理发生了扭曲,他们的生命一文不值,只有保护主人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更何况,这些奴隶从心底里觉得,将他们打败的桑火部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部落,这里还是桑火部落的领地,黑山部落的人早晚也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奴隶。
  所以他们不能反抗,只有跟着桑火部落一起进攻才能有活路。
  “啊......唔。”
  一声惨叫打断了众人的对话,要么说鼠由几人会觉得憋屈,因为在战斗的最后,在那些巨猪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时候,反而是这些黑犬兽人变得更加凶狠。
  狐乔就是被其中两个黑犬兽人咬伤了后腿。
  狼季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棉花堵住狐乔的伤口,一边面无表情地将兽皮塞进了狐乔嘴里。
  瞎叫唤什么,生怕引不来桑火部落的人。
  除了狐乔,这一场战斗下来,还有一个人伤得很重,那就是豚泉。
  如果说狐乔是被人偷袭的,那么豚泉完全就是因为冲得太猛,他是第一个和体型最大的猪彪正面硬钢的战士,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躺在地上,就已经能说明豚泉平时训练一点都没有偷懒。
  此时豚泉的腹部正缠着一圈兽皮绷带,但即便已经敷上了伤药,绷带之下仍旧有鲜血在向外渗透。
  马菱抹掉豚泉头上的冷汗:“不行,我们带出来的草药治疗不了这样的伤口,我们需要羊罗祭司的治疗术。”
  狼季看着被染红的兽皮绷带,他直觉羊罗无法治愈这样的伤口。
  他抬起头,直直望向猴岩:“族长,他们耽误不了,给我一些食物和一辆板车,我要带他们两个先走。”
  马菱立刻补充:“你一个人不行,我和你一起,我们两人昼夜拉车,一定能在最快的速度回到部落。”
  狐乔被绑在狼季后背上的时候,已经有些犯迷糊了。
  他脑袋里念头很杂乱。
  这是我喜欢的亚兽人喜欢的角兽人的后背,我喜欢的亚兽人没有坐上来,反倒是我先坐上来了,这要到哪里说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