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去散心的盛嘉云，纠结地敲了敲她自己的房门，里头传出来一声：“进。”
一推开门，就见人腰板挺得直直地坐在桌前，食指上还摁着一张帕子，手边还摆着盛嘉云想扔得远远的针线篓子。
盛嘉云瞬间不想进去，她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久等不至，柳骋微微偏了偏头，见她踌躇着不动，用气声轻道：“怎么不进来？”
听他声音如此虚，盛嘉云哪里还顾得上丢脸，她的身体难道出甚问题了么，他怎说话都变成这般了。
盛嘉云走到柳骋旁边，拉出凳子坐下，“你怎么起来了？声音怎听着这般虚弱，坐这腰不累吗，也没个靠背。”
一道无语的目光落在盛嘉云声上，柳骋生无可恋地道：“累，但我不敢动。”
他好歹也算个半个大夫，察觉不对劲之后给自己把了个脉，对了对脉象，便明白了。明白是一回事，要亲身经历，还是十分不知所措。
不敢动？盛嘉云想起自己头一回之时，也是这般不敢动弹的，于是拍了拍他肩，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他道：“习惯就好。”
柳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让我习惯，你是想霸占我的躯体，不想换回来了？”柳骋噎她。
盛嘉云切了一声，轻捶了一拳在胸膛上，啧啧道：“硬邦邦的谁想要啊。”她笑道：“不过有人替我受累又何乐而不为呢，不换也很好！”
完了，他真的不妥。
柳骋闭上眼又开始默念心经。
烛光将人映衬得分外柔和平静，正是如此，眼前的柳骋阖上眼的举动，反而让盛嘉云感受到他的不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把你吓得，至于闭上眼吗，还有耳朵怎么红成这样……“说着盛嘉云手就摸了上去。
耳廓上传来指腹干燥的触感，把柳骋吓得噌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猛地退后了两步，一股陌生的坠感再度从小腹往下，柳骋整个人似被冰冻在原地一般。
盛嘉云很不厚道地噗嗤笑了出声，损道：“谁让你动静那么大，晓得错了罢。”
“你动手在先。”柳骋点了点耳朵。
盛嘉云理直气壮，又伸手过去薅了一把，“这可是我的……”耳朵二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到门外步子生生顿住的声音。
两人转头望去，顺利火速闭上惊讶得圆咕隆咚的眼睛，努力当着睁眼瞎，他将端着的木托盘用力递了出去：“盛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让送来的暖手炉。”
盛嘉云走过去拿到手中，暖呼呼的，里头已经放好了银丝炭，“红……”
自封的唯一心腹接着话道：“红糖姜茶还在煮，待会送来。”
盛嘉云拍了拍顺利的肩，想夸他做得不错，刚开了口：“你……”
自认是公子腹中蛔虫的顺利忠诚地道：“公子放心，小的没有看到你摸盛姑娘的耳朵！”
盛嘉云拍在顺利肩上的手一紧：“……”
顺利察觉手劲不妙，忙告退遁走。
望见顺利的背影极速远去，盛嘉云摇摇头，走回柳骋跟前，将暖手炉递他手中，摇头啧道：“你这护卫着实无甚眼力见啊。”
“就说让你注意些，往后莫要随意动手，顺利倒好，若是方才进来的是你哥，我手或许都不保了。”柳骋掂了掂暖手炉，问道：“给我这个作何？”
盛嘉云指了指小腹：“放着暖一暖，没那么疼。”
柳骋把这烫手的山芋搁在桌上，拒绝接收暖宫小妙计，招手让她过来：“来，试试你说的下巴磕头顶。”
盛嘉云笑着摇头，他先前听着并不信是因为此的，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少女的乌发尚未干透，盛嘉云一走近才想起来，心道待会要弄干头发再睡，想着就把下巴往对方的头顶上搁了去。
见人靠近，柳骋阖上了眼睛，默念了六句心经，也没迎到期盼着的眩晕，听到盛嘉云疑惑道：“怎地没动静，难道要十指相扣？”
说着她就伸出了手掌，触碰到搭上来的小手之后，双方的手指便熟稔寻找到指缝相交而握，两人静待半晌后仍旧毫无动静。
接二连三的不管用，盛嘉云的底气变得不足，“除靴？”
照着他们那会分析的，还有双足接触尚未重现当时场景。
柳骋思忖片刻道：“双足相触与十指相扣同属肌肤接触，兴许也无甚不同。”他有认真分析，也有几分抗拒与她再这般近距离接触。想起在墙坑中不自然的身体反应，担忧盛嘉云被身体突然的本能动静给吓到。
虽然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是盛嘉云还是不肯就此放弃，毕竟差一样没完全照做了，万一这就是关窍呢，不试试错过岂不可惜。
于是盛嘉云松开手将下巴从头顶挪开，缠着他道：“再试试嘛，就差那么一点便完全复刻了，成败也得看是否都照做齐全了罢？”
柳骋抵不住她微八字眉下扔来的幽怨眼神，只好坐下除了靸鞋，细嫩莹白的玉足晃得眼疼，他抬起头不敢再看。
盛嘉云倒是没那么避忌，毕竟有个从小就光着脚下河给她摸鱼吃的哥哥，她又不是第一回看男子的脚。
光着脚站定后，便让柳骋踩了上来，其余的通通都像之前一般照着做。
双足叠着双足，两人的距离猛地被拉近，淡竹香泛着药苦与茉莉浅香混合的味道一下钻进柳骋的鼻尖，柳骋的呼吸变得谨慎而克制，心也似被轻轻提起一般。
随着他变得紊乱的心跳，一道轻微的眩晕从他的眼底浮上，此时一道不适时的积极声又闯了进来：“公子！红糖姜茶熬……”好了。
光看到不该看的，这双没用的眼睛不要也罢！
顺利简直想把眼皮拿绣针缝起来，死死的闭起眼，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满嘴苦涩道：“熬得不够浓，小的再熬一会。”
说着他便将飘着甜甜姜味的红糖姜茶转了个方向，不等里头的人开口，便迅速溜走了。
屋里的两人一回头看见顺利瞠目结舌的模样，就立时远远地弹开了，此时一人站在青花白地瓷梅瓶旁，一人跳到了凳子上。
盛嘉云蹲在凳子愤愤斥责道：“我就说你这个护卫不靠谱！”
柳骋从未想过这样高大颀长的身形竟能缩在小小的圆凳上屹立不倒，再加上她脸上真实的嫌弃，滑稽得他忍俊不禁，上下扫了她一眼，道：“汝亦如是。”
“甚？”盛嘉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手脚蜷缩地得从凳子上下来，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吐槽他道：“说话文绉绉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骋心中暗暗摇头，他着实尽力在改变着说话的遣词用句了，只是长久的习惯刻在骨子里，时不时便会趁他没留意，现出原形。
他转移话题道：“方才好像有用，我感到眩晕了。”
盛嘉云果真被带着走，一脸震惊：“真的？”
“你未感觉到？”柳骋疑惑道。
盛嘉云又回忆了一遍，确实并未漏过任何一点细节，用力地摇摇头，“感觉不到。”她眉头一皱，再向柳骋确认道：“你是真的感觉到了？”
柳骋点头，见盛嘉云的神色不似说假，她是真的并未感觉到，当下便心中生疑，他很确定那是要互换的前兆，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他主动提议道：“再试一回？”
盛嘉云朝他走了过去，五指穿过他展开的手掌，指腹扣住他的手背，十指相扣。
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便知他专注起来了，盛嘉云配合地用坚毅的下巴摁了摁对方的微微湿润的头顶。
柳骋全副心神都放在感知眩晕上，可这次他甚都没感觉到，一炷香过去，腰酸反倒比眩晕来得更早些。
他退后两步离开盛嘉云的脚背，用拳头抵了抵后腰，放弃地轻缓走到罗汉床上靠着大迎枕坐下。
盛嘉云一见哪还不知，头一天肯定是最累的，她忙拾过被柳骋扔下的暖手炉，给他塞到腰后，“你就听我的，这个管用。”
暖意源源不断地传来，后腰的僵硬酸软顷刻间被温热化开，紧皱的眉心微松，他问：“往常你也这般累？”
她摇摇头，“大抵是近来前些日子生过一场病的缘故。”说着又瞥见他头顶上微润的头发，便取了干帕子凑上前，“我来绞干头发，待会躺床上歇息会好一些。”
说着盛嘉云拿手指点了点对方膝盖，示意他将双脚放在她的脚背，好歹也是肢体接触，既然办法行不通，只好用回先前的法子。盛嘉云笑道：“下回一块泡脚岂不是一举两得？”
上手捧起了她那细软的秀发，用干帕子仔细地绞干湿发，好歹也是她自己的身体，当然要上点心了。
半陷入思绪中的柳骋失笑，“账房先生的算盘都没你敲得响。”
却没想到更响的还是盛嘉风的喊声，声先其人，风风火火地就闯进来了，“阿云！泡温泉太舒服了，我带你去阿骋那个大温泉池泡汤去！”
一踏进门就见两人对坐着惊恐地望来，还未等盛嘉风看清，一张带着澡豆清气的微潮帕子就毫不留情地冲他脸上飞来。
盛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