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把赤地千里变成绿草茵茵后,安琳每天的生活就变得非常丰富。
  像老农一样的劳作,像手工艺人一样的辛勤,还有像资本家一样地压榨下属。
  小别墅外圈出了一个院子,白色的原木栅栏很有田园风的清新,院外满是茵茵绿草,院内同样绿草青青,但却多了几个形状不一的花坛,里面有的种满了花朵,有的还是一片空空。
  干了几天剪纸的活儿,安琳对这种重复性劳作失去了积极性,所以她把这个工作外包给了邪神。
  “顶端的尖尖要再长一点,你看书上的图。”
  她翻开一本《常见植物图鉴》,指着上面的图片皱着眉:“你这个形状虽然对了,但是比例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应该就是叶尖这里不够长的原因。”
  邪神一手拿布,一手持剪刀,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已经被剪成草叶形状的布料就恢复原状。
  他重新吭吭哧哧地剪了起来,这一次,他按照安琳的要求,把顶端留长了许多。
  但安琳还是不满意,她十分有甲方风范地挑刺:“不行不行,这个叶子太宽了,书上的图只是图,怎么能全都按照书上的来?”
  邪神听话地重新把布变回原样,再次拿起剪刀。
  “这次的好像窄了点,看上去好小家子气,一点都不大方。”
  安琳皱了皱眉,大手一挥:“再改!”
  改来改去的工作重复了好几遍后,她心情舒畅地说:“这一版还是不行,这样吧,我看还是第一次你剪出来的最好看,就要那个了!”
  邪神整个神都僵住了,过了好久,他才充满了怨念地问:“刚才,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安琳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对、对啊,你发现了呀?”
  邪神正坐在桌子前做手工,她站在他旁边当监工,安琳很顺手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柔顺的发丝被她揉成一团乱,接着又很不科学地重新顺滑地垂了下去。
  像纯黑的绸缎,却又被室内的灯光映照出点点光晕,简直就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黑”的真实写实版!
  邪神回过头,眼神哀怨地看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像是浓黑的眼线,将他原本就欲语含羞的双眸衬托得更加传神。
  “我知道了,那……你欺负吧,我愿意被你欺负。”
  他声音很低落,略微有些喑哑,像是带着小勾子一样,弄得人心痒痒。
  人生前十七年处于“青少年保护机制”下,后三年被人为控制着清心寡欲,安琳还真没接触过任何限制级,或者擦边的东西。
  被某位学成归来的邪神刻意勾引,她只觉得他像个低头认错的狗子,让人很想跟他玩玩丢飞盘。
  捞了他一把手感奇好的发丝来回把玩,安琳想了想把他拘在这儿打工的时长,非常大方地决定给两个人都放个假。
  “好吧,我不欺负你了,我们出去给草坪浇水吧!”
  因为播种下去的植物本质是布,所以要是太久没浇水,它们就会得变回布料干扁的样子。
  又因为拿着水管喷水其实是件很好玩的事,所以安琳每天都要去外面干洒水车的活儿。
  拖着一根长长的胶皮管,安琳用拇指压在出水口上,通过压力的方向不同,让里面喷出的水流变成一道宽阔的水墙。
  带着凉意的水流洒落到地上,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落雨一样,喷到哪里哪里就湿一片。
  小时候玩过很多次浇地,安琳试着把水墙往天上喷,没有意外地发现,她弄不出七彩的彩虹。
  毕竟太阳是假的,这水也不知道是邪神从哪儿弄来的,她看见的蓝天白云也是假的,这么久了就没出现过天气变化!
  心情一下就变得不太好,安琳脑子一热,手里的水管转换方向,对准跟在她旁边的邪神喷了过去。
  邪神被水喷着,但身上很不科学的非常干燥,像是身上有个保护层一样,水流只能顺着那个看不见的壳子往下淌。
  安琳面无表情地调整手指的角度,把宽阔的水雾墙聚成一缕力道很强的水枪,对着邪神的脸呲了过去。
  邪神很疑惑地看向她,还伸手摸了摸不停呲向他的水流。
  他很小心,也很疑惑的试探:“你还在生气,所以一直在欺负我?”
  是的呢,安琳在心里给予他肯定。
  自从那天脑抽一样给了邪神在一起的机会,她就时时刻刻都在后悔,并且在邪神把她认成他们那届最漂亮的女生之后,后悔的情绪就达到了巅峰。
  虽说一个人没有社交,待久了会变得精神不太正常,但人最起码不该,也不能跟一个四舍五入和自己有仇的神在一起。
  她幸福正常的生活被邪神毁了,现在每天吃的是过期食品,看到的是死寂一片、毫无生命的世界,唯一能交流的是一个智障一样的邪神。
  所以,她绝不可能跟一个智障在一起!利用这个智障过得好一点就算了,她绝对不能赔上自己的名声!
  安琳给了他一个假笑:“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久都没找出来照片上哪个是我,很没有诚意呢!”
  她这个锅甩的就非常好,邪神立刻不抱怨她欺负他的事实,转而开始沉思起来。
  浇完了东边这片地,安琳快乐地丢掉水管,背着手哼着歌往回走。
  大概是加了水汽的原因,天气也没那么热了,感觉温度是刚刚好的样子。
  “我……碰到……几个……旅行……者……他们……拜访……我们……想……来……”
  邪神突然出声,虽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流畅度却低得像卡带的光碟。
  真可怜,安琳在心里摇摇头。
  没想到南洛是这样的邪神,只要撒谎,就会明显到不用看都能看出来。
  但是欣赏邪神卡机,是她最近最喜欢的乐趣,所以安琳没有一下就揭穿他。
  “你在说什么?”
  她故作疑惑地帮他:“有几个旅行者想来拜访我们?真的吗?”
  邪神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嘴角带上了喜悦的弧度,用力点头:“对、对!”
  “这样啊。”
  心里升起各种猜测,安琳稍微用了点心,引导着问:“他们为什么想来拜访我?”
  邪神像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打着结巴:“因、因为……旅行……者……爱、爱……旅行……”
  他真的没意识到自己一说谎,就会变得很不对劲的事实吗?
  不知道是该庆幸邪神不会撒谎,还是该同情邪神不会撒谎,安琳想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们身上要是有病毒怎么办?”
  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抗拒,安琳很理智地讲述:“对于古代人来说,现代人就是个病毒库。因为古代人没打过疫苗,基本上只要跟现代人一起呼吸一下同一片空气,就能中一大堆病毒。”
  “那么转换一下,他们是修仙者,我是普通人,他们对于我来说,会不会也是病毒库?接触一下,我就要生病的那种?”
  许久未升起过的小命危机,再次在她脑海里蒸腾而起,安琳忧心忡忡地开始烦恼:“这年头生个病基本就要读档了,难道我的第四次读档原因会是这个?”
  不知道是被转移了话题,还是不撒谎就不会卡顿,邪神语速很顺滑地接话:“那我就不让他们过来了。”
  说完后,他就有些后悔地紧抿双唇,很纠结地看着她。
  安琳无辜地和他回望,装作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地问:“怎么啦?你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邪神立刻否认:“我没有!”
  接着,他又开始一卡一卡地说:“我、可、以……隔绝……他们,不会……不会让你……生病……”
  安琳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在心里感叹了下他真努力,就开始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努力营造的谎言。
  “你是不是,特别想让那些旅行者过来呀?”
  她点着下巴,装作很疑惑地问。
  邪神飞快摇头,速度快到像是颗刚被抽过的陀螺,同时还有稳定、但结巴的声音从他嘴里传来。
  “不、不、不是!”
  他又不像人了,安琳原本高昂的兴致像是飘在空中的泡泡,一下就被戳破了。
  懒得再去循序渐进地抓他撒谎,她在邪神越来越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让那些旅行者来帮你看我长得什么样,然后从照片里把我选出来?”
  邪神瞪大了眼睛,好久好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安琳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这一回,邪神没撒谎也有些结巴地问:“你、你知道?”
  “当然!”
  安琳双手环胸,很不客气地用下巴去看他:“这都看不出来,我是得有多蠢!”
  她就是在阴阳怪气邪神很蠢,可能是联想到这一点,也有可能是受了打击,邪神呆滞许久,缓缓蹲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这动作她经常做,安琳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又在学我?”
  邪神侧着脸抬起头,十分低落地澄清:“我没有,电影里也有人这样坐在地上。”
  行吧,电影里很多女主角都有过这个姿势,邪神这样虽然有点怪,但也勉勉强强可以算他过。
  堆在地上很大一坨黑色的东西,在碧绿的背景中不仅很显眼,看上去也很吸引人。
  比如踢一脚之类的。
  安琳试着轻轻踢了他一下,见他没有动静,就又踢了两脚。
  踹过神之后心情好了很多,她终于愿意去关心一下失落的邪神了。
  作者有话说:
  不需要别人拆台,南洛不会在准女友面前撒谎,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台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