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安琳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和睡着前一样的一片鲜红。
  她发了一会儿呆,视线里突然闯进来一抹无比正常的颜色。
  “你睡觉的时间好短,只有五个小时。”
  邪神靠近她,好奇地问:“只睡这么短时间,你清醒之后有事做吗?”
  看到正常的颜色、正常的人都很让人高兴,但这个“人”是邪神就没那么让人开心了。
  “那可太多了!”
  安琳打了个呵欠,攀着沙发背坐起来,揉了揉睡得有些发疼的脖子。
  刚才实在是太困了,她竟然在沙发上睡了一觉,还睡了五个小时,难怪浑身不舒服呢!
  站起来伸个懒腰,再活动活动身体,安琳有些惊叹这车飞得很稳,不仅感觉不到颠簸,连坐飞机那种压耳的难受感也没有。
  她询问负责开飞车的邪神:“还有多久到京城?”
  邪神很严谨地说:“我需要数一数,你之前问我距离十万个问题还差多少个,我也数出来了。”
  对哦,睡了一觉她有点迷糊,竟然忘了邪神只会数着指头算加减法的事。
  看了看邪神带着期待的目光,安琳故意不顺着他去问结果,而是从旁边的桌子上拉过世界地图。
  “不用数了,你直接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个位置就行。”
  邪神很好用地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安琳大致算了算,5个小时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路,那么起码还得要一天才能到。
  在飞车上待一天,她能干点什么?
  安琳走到窗边。
  窗外是深深浅浅的红,看久了,她觉得一切也没那么像被浸泡在鲜血里,更像是她的眼睛增添了一副摘不掉的红色滤镜,所以才看到这么古怪的世界。
  “你不问我吗?”
  邪神紧跟着她,窗户映照出他颜色分明,无比正常的倒影。
  安琳转过头,看到他目光中满是期待地说:“我还差99986个问题,就到十万个问题了。”
  好像幼儿园小朋友第一次学加减法啊!
  突然想起来一个很能整人,或者整神的点子,安琳没什么诚意地夸了句:“哇,好厉害!”
  接着,她窗户上写下一横。
  “教你写几个字哦,这是一。”
  她在窗户上写下两横:“这是二。”
  换了个位置,她写下三条横线:“这是三,是不是很简单,学会了吗?”
  邪神充满自信又矜持地也伸出手指,在窗户上写出这三个字。
  “我会了,的确很简单。”他非常骄傲地看着她。
  “哇,真的诶,你学的好快,不愧是最强的神!”
  安琳先吹捧他,然后很有启发性地问他:“那你知道‘四’怎么写吗?”
  和她想的一样,邪神画出了四条横线。
  安琳给他鼓掌:“好的,那我们换一个难一点的问题,‘万’,也就是一万个的那个‘万’怎么写?”
  邪神很有空间概念地挪到了窗户最边上,开始自信地画起横线。
  每个横线之间挨得很近很密,一看就是他真的打算写一万个“一”。
  安琳禁不住再次给他鼓掌:“干得漂亮!除了万之外还有十万、百万、千万、亿,希望你能找到足够大的地方书写它们!”
  邪神自信且骄傲地回头:“我拥有非常多的世界,不论写哪一个数字,我都有足够大的地方安置它们。”
  他转身继续死磕一万个一,安琳盯着他黑色、点缀着银色花纹的长袍有些出神。
  如此智障的一个神,究竟是怎么搞到人类全灭的?但凡他在强迫所有人进化之前和人类交流几句,都不至于弄出现在这个惨烈的结果。
  盯着鲜红怪异的世界中,唯一不同的颜色看了一会儿,安琳翻开她的地理课本。
  鲜红的字密密麻麻的,看得她眼睛疼。里面的插图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红,显出几分莫名其妙的诡异。
  安琳阖上课本,决定干点儿别的,度过这长达二十个小时的飞车旅行。
  她对动作很快,已经写满两个窗户的邪神招招手:“喂,‘万’字不是这么写的,要是真的这么费劲,写个万寿无疆不就得累死一个人?”
  邪神很缓慢,很缓慢地放下手,转身看向她。
  “你在骗我?”他定定地问。
  心跳得飞快,生命悬于一线的危机感在脑内炸响,安琳知道,她走的是一步险棋,一步有很大可能迎来死亡的险棋。
  但她这么干是早晚的事,毕竟她可不想一直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毁灭全人类的罪魁祸首,连嘲讽他解压都得暗搓搓的进行。
  血红一片的世界已经让她很绝望了,如果还得加上讨好邪神的强制任务,她很怀疑自己哪天就会疯了。
  “你不是在追求我吗?”
  安琳也盯着他,语气自然又肯定地问:“我们人类的追求关系就是这样的,男人被女人欺负很正常,因为男性一般都身强体壮充满攻击性,所以在追女朋友的时候,就会用被欺负也很高兴,并且希望被更多、更过分地欺负来展现诚意,你不知道吗?”
  沉默了一会儿,邪神低声说:“我也可以变成女人。”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以!”
  安琳摇摇头,脸上满是遗憾:“我是女人,只喜欢男人,你要是变成女的我们就只能当姐妹了,契约完不成可怎么办呢?”
  邪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很不甘愿地问:“你欺骗我,也是欺负的一种吗?”
  “追女朋友的事,怎么能算得上欺骗?”
  安琳诱导他:“你看,你比普通的人类男性强很多,对吧?”
  邪神矜持地回答:“当然,我是最强的神,我暂时还没见过比我更强的存在。”
  “那就对了!”
  安琳尝试给他洗脑:“人类男性比你弱那么多,都要尽可能地让被他追的女孩子欺负,来展现他的温柔、无害,让女孩子放心地答应和他在一起。”
  “你比他们强了那么多,是不是要被欺负得更厉害一点,才能展现出你的诚意,让我放心地答应和你在一起呢?”
  邪神望向虚空思索许久,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她身上。
  “你要怎么欺负我?”他问。
  安琳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她十分有逻辑地抱怨:“就比如刚刚啊,我就是稍微欺负了你一下,你怎么就这么凶?吓死我了!”
  邪神不太理解地问:“凶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被吓死?我在时刻观测着你的生命,它很稳定。”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现在这样了!
  彻底放心下来,安琳在心里吐槽缓解大起大落的心情,并且忽悠邪神:“这种时候你道歉就对了,我是人你是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脆弱,万一真的被你吓死了怎么办?”
  大概是真的认为她很脆弱,邪神信了。
  “我道歉,”他认真地说:“我刚才这么凶,我应该道歉。”
  他这么好忽悠,安琳没有良心地继续指点他:“道歉要说‘对不起,我错了’,重新道歉一次试试?”
  邪神很乖顺地重复:“对不起,我错了。”
  安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些心理学理论,她温柔地夸他:“你做得很好,我为你骄傲,以后做错事也要及时说对不起哦!”
  邪神眼神中还是有些迷惑,像是对人类文明的不解,但他仍然答应答应下来:“好,我记住了。”
  听话就应该给点甜头,安琳回忆起邪神说过很多次他没有事情做,便试探着问:“为了奖励你很听话,我们一起找点事情做,怎么样?”
  邪神果然很高兴,他眼神都明亮许多,期待地问:“好,我们要做什么?”
  哇哦,他就这么默认自己很听话了?这么好哄的性格,但凡他跟人提前交流一下,人类也不会是全都变成怪物的下场!
  对他有耐心很多,安琳让他把装食物的袋子拿出来,从里面翻出做奶茶要用的东西。
  “我家是开奶茶店的,从我上小学开始,我就会摇奶茶了!”
  她很感慨地回忆:“那时候还有纯牛奶和茶叶做的奶茶,像这种奶粉和茶粉调出来的卖得都很便宜,但其实销量要高很多,不过评价就比较两极分化了。”
  想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笑出来,安琳有些伤感地怀念:“我爸妈一边被人骂用料不实诚,就知道放添加剂,一边被人夸这个价格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坚持住别加价,现在想想真的挺好玩的。”
  邪神坐在她旁边,正双手捧着摇摇杯摇奶茶。
  他的表情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没一下摇晃的幅度和时间间隔都一模一样,让安琳忍不住想起以前店里负责做柠檬摇摇茶的机器。
  感觉邪神很适合干这个啊!如果他来店里打工,估计连工资都不用给他发,说不定他还会倒贴钱来找事做?
  这么幻想一下让人心情好,但看到他手里鲜红浓稠的液体,安琳就不太高兴了,还很想吐。
  她知道那是奶茶,甜滋滋的香精味正在往她鼻子里钻,和她记忆里的香味没什么不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外表,看上去太像一杯浓稠的鲜血了,看得让人生理上就产生不适。
  “三百下,我摇完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邪神眼睛亮闪闪地跟她邀功。
  提不太起精神,安琳懒洋洋地说:“你可以打开盖子喝了,这杯是全糖奶绿,下次要是你表现好,我就给你喝加椰果和寒天晶球的。”
  “要是你更听话更乖,让我更高兴的话,我就教你怎么做珍珠,珍珠奶茶才是世界第一棒!”
  邪神满口答应:“好,我会很乖很听话,也会哄你高兴。”
  说完,他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微微颦眉:“很奇怪。”
  接着,他又喝了一大口,眼中的疑惑更深。
  他评价:“全糖奶绿很奇怪,将食物吃下去原来是这种感觉。”
  安琳托着腮看他喝着那杯浓稠的鲜红液体,看得胃里有点不舒服。
  她撇开视线,纠正他:“这是喝,喝的是饮料,吃的才是食物。”
  邪神已经将奶茶都喝完了,他托着杯子思索片刻,放下杯子后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刀。
  在安琳惊讶的目光中,他把刀推到她面前,很认真地问:“我可以哄你高兴吗?”
  作者有话说:
  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学写字,学到三就认为自己都学会了,然后给别人祝寿的时候写万寿无疆,真的画了一万个横线
  邪神没有真的这么智障,他只是比较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