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条约施行之前,仍处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曾经有一个词风靡了整个网络。
  普信,意思是形容给一个人虽然很普通,但是却很自信。
  之前安琳对这个词的理解比较局限,大部分是大家在嘲笑一些成绩很普通,但却自信地认为自己不会挨骂的同学的。
  但是现在,安琳对它有了较为深刻的理解。
  她惊讶地问:“你觉得我不跟你交往,是因为怕死吗?”
  邪神仍旧按着她的脑袋,歪了歪头整个神都有些迷茫地反问:“不是吗?”
  这倒是不能说完全不是,安琳发现思维太清晰也是有点不好的,比如之前她干的大部分事,都没考虑过邪神要是翻脸了怎么办。
  但现在她的理智回来了,所以说每句话之前,她都要考虑一下说这句话的后果。
  “呵呵,”她干笑两声,选择模糊重点:“是啊,怕死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重点是,你是不是不用遵守契约啊?想什么时候杀了我就什么时候杀?”
  “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伤害你。”
  邪神说得特别自然,不像是在说什么承诺,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和你聊天,”他说:“如果你愿意进化,我们就能拥有更多的时间聊天,还可以说很多现在的你不能知道的事。”
  安琳有点懵:“等等,你现在不想杀了我了,是因为想跟我聊天?”
  “我以前也没想过杀了你,”邪神显得很实在:“之前只是因为契约的代价是你的生命,如果你不愿意,其实可以在签立契约前告诉我。”
  签立契约之前?
  安琳不太懂:“等一下,签立契约之前,你好像也没说过代价是我的命吧?我还在那个召唤阵上面放了个巧克力呢,难道代价不应该是巧克力吗?”
  “当然不是,”邪神仍旧像是个实在神,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狡猾:“默认的代价就是契约者的生命,如果契约者想要换一个可以和我讨论,但签订契约之前,我无法和契约者做出太多交流,如果超出时限,那么契约便只能作废。”
  这、这还真是……好一个可以交流啊!
  想起当时和邪神签订契约时的不科学场景,还有当时自己心里不断在催促着什么的潜意识,安琳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这简直比那些邪典写的更可怕,但果然有一项是对的,不要和神做交易,否则一定会付出超乎你想象的代价。”
  她很震惊,也不太理解,邪神跟她一样露出迷惑的表情。
  “向我许愿的契约者都很弱小,有的比你强一些,也有的比你更弱。它们无法给我任何一样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公平地取走它们的生命。”
  公平?这可真只属于神的公平!
  安琳的心情很复杂,她记得最开始她还很清醒的时候,跟邪神讨论过一些人和神之间的观念差异,但是等后来她SAN值掉得太多,脑子转不动之后,他们就没说过这些了。
  现在她清醒一点,他们就又开始聊这些,但是这些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为了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认知,安琳选择快速结束话题。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你改了我们的契约,但代价还是我的命,对吧?”
  邪神点点头:“没错,等到你寿命走到尽头,我们的契约也就结束了。”
  安琳跟他确定:“也就是说,在我寿终正寝之前,我想干什么都可以?哪怕不跟你交往,也不跟你聊天?”
  邪神皱了皱眉,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但如果你向我提出愿望,就已经在跟我聊天了。”
  看了他一会儿,安琳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聊天呢?”她看看窗外的一片漆黑,有些自嘲地说:“在现在这个世界,除了你之外,我还能跟谁说话?”
  邪神大概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就很兴奋地提议:“我可以拥有很多个身体,如果你不想和‘南洛’聊天,那么我可以增加几个身体,你有想要的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可以。”
  远看是一个足球队,近看其实只有邪神一个?
  稍微想象一下自己身边围满了“人”,但左看右看都是邪神的场景,安琳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别!千万别!”她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约法三章别忘了,你不能显得不像人!”
  邪神看着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那我们可以交往吗?我想和你做只有交往后才能做的事。”
  他提了交往好多次,他到底想干什么?
  安琳控制不住自己地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皱着脸,无比嫌弃地问:“交往后才能做的事?你想做什么?”
  难道邪神也有这样那样的需求?那他可真不该称呼自己为邪神,应该叫色魔才对。
  和她最差劲的猜测不同,邪神保持住了他懵懂无知的文盲神设。
  他仍旧是那么诚实地坦白:“你没有告诉过我,但听上去有很多,比如教我做奶茶?”
  所以说,这个邪神是为了学会做奶茶的方子,才要跟她交往的?
  安琳还在缓和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就听到邪神继续念叨:“你说过要教我做珍珠,给我喝珍珠奶茶,但是你后来就忘了,还有交往的规则,你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提过,但是也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你不允许我给你当椅子、沙发和鞋,交往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了?还有你说过要给我小红花,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应该很重要。还有,你之前出现的月经,你也不告诉我你在不停流血的原因……”
  他前面说的那些还能算在“普通”范围内,安琳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偶尔也勉强可以满足一下邪神那些古古怪怪的愿望。
  但是他说到月经的时候,安琳就不得不喊停了。
  她飞速打断他:“月经你就别想了!想让我给你解释什么是月经?下辈子去吧!不对,你去找下一个契约者给你解释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邪神皱着眉,神色很古怪地说:“我不想找下一个契约者,事实上,我也不需要契约者。”
  他需不需要契约者,跟她有什么关系?
  安琳挥挥手:“随便你,但是说实话,我快被热死了,你真的不能把手放开吗?我觉得我现在好清醒啊,就算你不给我补状态,我也不会疯了吧?”
  她以前没遇到过这种近距离接触邪神,所以掉SAN掉得快疯了的情况,巧合的是,邪神也没有。
  很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邪神犹豫地开口:“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可以试一下。”
  安琳万分庆幸地松了口气。
  她额头上现在全是汗,邪神为了能摸她额头所以挨她挨得特别近,这就导致更热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时她穿长袖长裤都没感觉热,但现在只是旁边贴了个邪神,就连穿裙子都好热,是不是温度变高了啊?
  有些怀疑地抬头看了看不断散发柔和白光的灯管,要不是逻辑和常识还在,安琳都想猜是这根邪神牌灯管把环境温度弄高了!
  跟邪神要了张纸巾擦汗,安琳无比果断地往开推他:“现在就试,热也是能热死人的,这年头要是中个暑,估计你就只能先杀了我再把我救活了。”
  而且,大概是出汗出多了,她好想喝水啊!喝水多了就要跑厕所,难不成她都不能自己上厕所?
  那也太可怕了!
  邪神很乖顺地被推开,他把他那只火热的手掌收了回去,神色间充满了忧虑地盯着她看。
  安琳一开始也挺紧张的,但过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变化,她就心情放松不少。
  “我要换件衣服,”她扯了扯自己的蓬蓬裙:“穿这个太不方便了,而且它还有点扎。”
  换了两件颜色顺眼,活动方便的长袖长裤,安琳靠着房车的窗户边发起呆来。
  外面好黑,不是夜色沉沉的那种黑,而是如墨般什么都看不到的黑。
  大概在这个世界上,还拥有光亮的地方,就只剩这辆车了?
  突然,一种强烈的倦怠和悲伤涌上心头,安琳茫然地看着窗外,突然就想起了爸爸妈妈变成的怪物想吃掉她那一幕。
  如同正在发生一般,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无助而痛苦的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冒出来,安琳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除了绝望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刚才让爸爸妈妈吃掉她才是最好的。
  这样她就不会再觉得痛苦了,爸爸妈妈也能吃个饱饭。但是她好像有点瘦,爸爸妈妈是两个人,够吃吗……
  温热的手掌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安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滚!你滚开!不要碰我,离我远点!”
  按在她头上的手力气很大,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他。
  安琳抽噎着被按在车门口动弹不得,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觉得身体重新温暖起来。
  清晰的思绪和理智也回来了。
  想起自己刚才又哭又闹的,还要从车上跑下去给怪物爸妈当饭团,安琳就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尴尬,什么叫做羞愧难当。
  掉SAN真的太可怕了!
  尤其是从正常状态,一下掉到快疯了的程度,中间连个缓和地带都没有,真的太容易导致人去找死了。
  安琳羞愧后悔地想,她都忽悠到邪神钦定她爸妈是怪物之王了,那么等上三十来年,她就是怪物王国的公主殿下。
  哪怕她跟其他怪物比就是个弱鸡,但她可是公主殿下,谁敢惹她?
  未来这么美好,她怎么会想着去找死?
  再说了,她要是现在被爸妈吃了,等爸妈恢复记忆和理智,岂不是要后悔死?
  邪典诚不欺她,掉SAN很可怕,接触神所付出的代价,果然比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都要多出很多。
  她真的要想办法保持理智了!
  作者有话说:
  安琳以前没有很清晰地认识到掉SAN的可怕,因为她SAN值一直都不咋高……
  以及,南洛说的:“我不想找下一个契约者”这句话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