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将天边薄云染红,带着满满的悲壮气息,仿佛是作曲的终章。
  在朝都一家小客栈房间内,一个带着奇特面具的长发男子,斜坐在窗前。
  男子瘦弱的身躯被黑色的披风包裹,从头到脚没露出丝毫。他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虫蛹,将自己封闭在无尽黑暗之中,他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浑身上下,只也有面具那抹白的令人心慌的色彩。人面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左眼眶下有一滴黑色的泪水,但面具上血红色大嘴却扬起诡异的弯度,那是一种给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的笑容。
  在天空的映衬下,男子本就奇特的面具染上了鲜血的红色,更显得诡异非凡。
  一只小黑虫子,颤动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面具男子从披风里伸出瘦长的手臂,洁白的手套带在男子的手上,却难掩男子纤细修长的手指。
  飞虫停在了男子的掌心,轻薄的翅膀有规律的轻颤着,像是在给男子传达什么信息。
  汇报完毕后,飞虫扑腾着翅膀原路离开了。
  而男子则在原地沉思片刻后,沉默着迈步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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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的骚动还没结束。
  “你说清楚,到底这么回事。一个暗部高手这么这么轻易就被杀了,开什么玩笑。要真这样,兽会早就被灭十几回了。你在逗我吗。”
  丞相拽着镜子衣领,暴躁的说道。
  “可是可是……呜呜呜”
  镜子哭的满面是泪,脸上的长发沾着泪水糊了他一脸,弧度较好的唇被咬的通红。男子哭的很是狼狈。
  镜子在丞相的逼问下哭哭啼啼的说不清楚,一小半原因是被丞相吓得,但更多的是失去同伴后的悲伤。
  丞相被镜子哭的烦躁,暗影出去这么长时间,他还没能从镜子口中问出什么。
  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丞相无奈的转头问水镜花,不抱女孩回答他问题的希望,“所以到底什么回事?”
  丞相并非暗部成员,自是闻不到特殊的气味,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从三人意味不明的言语中察觉到情报师可能出事了。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情报师会死亡。
  毕竟,情报师可也算是参与建立兽会的元老级人物,怎么可能就出去一趟,人就没了。
  简直荒谬的可笑。
  但,看着三人不同往常的态度,丞相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水镜花在暗影从影子里走后,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内整整齐齐的装满锋利的小刀武器。她将这些武器尽可能的的塞在衣服里,一直塞,一直塞,让人难以想象她那娇小的身躯究竟隐藏了有多大的空间来藏武器。
  听到丞相的问话,水镜花还是那般的面无表情,手中的动作不停,但竟然回应了丞相的话,“情报师被人杀了。报仇。”
  “要报仇。”
  女孩儿空洞的双眼没有丝毫神采,大大的眼睛却像是无边的深渊,深不见底,空洞的可怕。眼中倒映着箱子内堆满的武器,武器折射出满是杀意的寒光,再加上女孩如同机械一般的动作。
  女孩的诡异,让丞相心里不由一颤,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却心底生出一股的寒意,如坠冰窟。
  丞相被吓得吞了口水,但耳边传来镜子哭哭啼啼的声音,又让他感到烦躁。
  “我说你们都冷静些,等暗影调查完回来再商量对策,找出凶手。”
  “我知道,谁杀死情报师。”
  暗影的声音突然从丞相背后传来,丞相被吓了一跳。
  “能不能下次用我影子穿梭的时候打个招呼,要吓死我。”
  暗影没有理睬丞相的话,他的神情有些激动,猛的一把抓住丞相的肩膀,力气大的让丞相吸了口冷气。
  “花猫,告诉我,那个一头白发的青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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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的这般弱小,明明是犬却跟街角家养的猫似得,以后干脆你就叫小花猫得了。”
  那声音满是戏谑和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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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听到这个时隔几年的称呼,愣了一下。下一秒,看到暗影眼中透露着一丝疯狂的神情,这又将他拉回现实。
  白发。
  国师。
  国师怎么和情报师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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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小巷,拽出的一条血痕。一个脏兮兮的戴眼镜青年用尽全力向前移动身躯,像是一个可悲的毛毛虫在地上蠕动。
  他要离开这里,哪怕见到一个路人也好,将他送到七皇子府。凭借七皇子对他的信任,再利用自己这一身的伤势。用谎言欺骗彻底激化父子间的矛盾。
  依靠七皇子在军中的权势,起兵谋反,将朝都的这趟水彻底搅浑,再借七皇子的兵赶到高台楼,速度如果够快,兴许还可以帮助到小黑大人。
  所以,快呀
  但,用尽全力才移动了不过半米的可悲距离,这是有多么的令人哀伤的现实。
  季木感受到温度在随着头上流出的鲜血在不断下降,他感到很冷,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透过破裂的眼镜,看到了四分五裂的世界。
  真是让人厌恶。在这个看不清的虚假世界里,他什么做不了。
  身体流失的温度,让他恍惚间回到了他那看不清一切的童年。
  他身为家中庶子,是一个丫鬟爬床后的产物。他相貌普通,再加上天生弱视,看不清半米范围外的景象,从小受尽欺负。可悲的是,他连欺负他的人,都看不清。五岁竟然能将父亲认错,从此也彻底被父亲厌恶。
  真是个没用到极致的废物。
  只能看清半米的世界多么可悲,他的世界又是多么窄小,只有他孤身一人。
  他也很渴望有人能进入他的世界,虽然很小,但他愿意努力缩小他的身影,尽量空出更多的空间来邀请他人。
  “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从不是表面话,他是认真的。
  和他做朋友好吗?好孤独,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好可怕,请给他做朋友吧!
  他愿意为你做一切,只请你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不要独自一人。
  机械师,他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告诉他世界其实并非只有能看到的半米。
  通过他赠送的单片眼镜,他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多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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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机械师的相见,是在他居住的偏僻窄小的茅草屋里。他被下人排挤到这里,这里是府中最为偏僻的角落。
  在这里他发现了不能动弹的机械师。
  他很惊喜,他以为机械师是和他一样被人排挤的存在,不然也不会以那般狼狈的姿态,跌落到这个偏僻的角落。
  这让他有了种找到同类的愉悦感。
  他也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不会伤害他的存在。
  那怕是生养他的那个女人,也不时会打骂他。不过她在他三岁那年被人陷害死亡,关于她的记忆早已不太清楚。
  所以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个人。
  他照顾不能动弹的机械师,这让他意识到,他是被需要的,并不是无用的。
  这认知让他很高兴。
  那段时间,是他最为幸福的时光,在他的半米世界中,他迎来了第一个,是最好,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他没有打他,没有骂他,他不爱说话,他身体冰冷,他长得很好看,他总是喜欢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他的眼神像他的体温一样冰冷,他有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他好像不喜欢吃自己准备的食物……
  他在那个时间内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这个第一个进入他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是如此的狭小,以至于男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
  他不懂太过于复杂的感情,也从没有人教导他。
  他只有简单的高兴和伤心,但也彰显他对好友的维护和喜爱。
  这些情绪随着机械师的举动被牵动。
  他不允许他向外人告知他的存在,他也和好朋友有共同的秘密了,好开心。
  他的伤好了,他看到他可以下床行动了,他会走吗?不要,有些不开心。
  他给了他一个礼物,他说这叫眼镜,可以帮助他看清远方。高兴,他真的好高兴,朋友间的礼物吗?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握紧手中机械师送的礼物,自卑不安的说,“对不起。你给我这么好的的礼物。我,我不知道该给你些什么。”
  “但,但是以后有好东西,我一定会都给你的。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也一定会帮你的,所以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他惶恐的低着头,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他不想因自己的弱小失去他的唯一。
  他会将自己最好的都送给他,若是他有什么想要的,他也会拼尽全力帮他得到。
  所以,可以不要离开吗?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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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木猛然回神发现红霞布满了天空,他不知不觉间的短暂昏迷了过去。
  现在的他浑身冰冷,眼前的街道分分合合,化为无数的虚影。
  没力气了,他这是要死了吗?
  明明,这是他唯一拜托给他的事情。
  他带他离开了那个他出生的地方,那个困着他的地方,他带他见到了更广阔美丽的世界,他因为他交到了更多的好友。
  可他唯一的请求他都办不到。
  他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泪水沾湿了他的眼,聚成一滴泪,从前眼角滚落地面。
  「呜呜,真是兄弟情深,看的我都感动了。为了幼时的承诺,竟然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死亡面前,竟不是对死的恐惧。反而满脑子对没有完成朋友心愿的遗憾。真是感动!」
  「那吗,我现在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让你可以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
  「你会许什么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