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夺嫡不如养妹 > ☆、岁岁年年
  
  此话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将珍妃劈得呆愣当场,心里如惊涛骇浪,汹涌不止。
  “阿、阿容。”珍妃强作镇定,“婉婉与你乱说了些什么?阿容不须信她的话。雪照公子与你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能有何关系?”
  “阿容知道了。”阿容埋在珍妃颈边,没有再问。
  珍妃犹不放心,双眸紧盯着阿容,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婉婉还与阿容说了什么?她起了歹心,说出的话都是编造而成的,阿容不听她的,懂吗?”
  阿容点头。
  就是这个珍妃口中“起了歹心”的人,在害阿容的时候,满心都是自己主子,护主到疯魔,才会想尽办法除掉一切绊脚石。阿容甚至觉得,母妃便是婉婉的一切了。
  阿容突然有点可怜她。但也只是一点罢了。
  年关很快到来。大旱之后的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不息不止,大楚上下皆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中,年味儿越发浓厚了。
  董决明教了阿容一首喜庆的小曲,阿容转头就笑嘻嘻地唱给了谢昀听。
  “……炎凉多反复,日月易循环,但愿岁岁年年人康健~三哥哥,新年快乐!”
  大概是年纪大了,谢昀竟从这样的祝愿之辞听出了一些无可奈何岁月沧桑之感。
  “阿容,新年快乐。”谢昀走近一步,玄色朝靴在雪地上印出一个脚印。他从怀里拿出一物来,是暖玉打的镯子,便是在冬日戴着也不会觉得寒凉。
  谢昀捉过阿容的手,将玉镯套上。阿容手腕纤细,这玉镯却不会轻易滑脱,想来是按着尺寸特意打造而成的。
  “这些是什么?”阿容见玉镯上雕刻的花纹,不解问道。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纹路,弯弯曲曲,轮廓圆滑,像连在一起的小蝌蚪。
  “一个遥远国度的文字,阿容不必问三哥哥了,因为三哥哥也看不懂。”谢昀轻轻摩挲着阿容的腕子,随后将她的衣袖放下。
  阿容却将衣袖又撩起来,细细看着这玉镯,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阿容好喜欢!”她看向谢昀,“谢谢三哥哥!”
  她扑进谢昀怀里,谢昀顺势将她搂起。
  “阿容也有贺岁礼给三哥哥!”
  “什……”谢昀话未说完,便被一片温软贴上。她本是要亲他的脸颊,却因为谢昀稍稍转头而亲上了唇角。
  一抹震惊之色划过谢昀的眼底。
  阿容唇上残留着香甜的味道,是董决明特制的“好吃不坏牙”的甜食,呼吸清浅却夹带着津甜的气息铺洒在他唇边。
  阿容贴了一下又离开,细滑的颊肉在他面上轻轻擦过,她嘻嘻笑着,“其实阿容的贺岁礼没有带来,下次给三哥哥好啦。”
  谢昀正不知如何反应,便听到阿容关切的话语,“三哥哥的耳朵被冻红啦!”
  她伸手捂上,小手温热柔软,“这样就不冷了。”
  腊月三十,皇上大宴百官,宫内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珍妃伴君而坐,众大臣以往觉得没什么,现在却有些微词,毕竟这是位迷得皇上两日不朝的妖姬。纵使如此,却没有一人上前谏言。年宴上不谏言,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阿容的左右仍是六公主与八公主,但时至今日,却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谢望舒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瞧着却有些憔悴,便是上了脂粉也遮掩不住,一双气势凌人的美目里神采不再,意兴阑珊地看着殿内的乐伶舞姬。
  察觉到阿容在看她,谢望舒偏头回视,眼神复杂,夹杂了一丝罕见的憧憬,这丝憧憬让阿容觉得,六皇姐羡慕她,甚至想成为她。
  为什么呢?
  是了,容妃仍在禁足,便是连年宴都不能出席,也不晓得是如何得罪皇上了。而珍妃仍是最受宠的妃子,“两日不朝”便是最好的证据。
  阿容不再说话。她面前的白瓷杯里盛着些蜜色的清酿,抿了口,是果子酒的味道。应当是特意为女眷准备的,席上的男子则是更烈的酒。
  珍妃特意嘱咐过她要少喝,即便是清甜的果子酒,也是可以醉人的。
  阿容记着这话,但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了许多。
  “公主。”静静立于身后的秋玉出声提醒。
  “过年还顾虑这么多作甚?难得喝一回。”身旁的八公主笑着道,“总归不会喝傻的。”
  秋玉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喜,皱了皱眉头,碍于尊卑上下,到底没有说什么。
  二皇子谢羌华大抵对“傻”字颇为敏感,几乎是立时便看过来,见八公主说的并非他,又淡淡收回目光。扫到阿容时还不自然地冲她笑了笑。
  他只是“恢复神智”,并非失忆,自然不应该忘记先前的所作所为,譬如将一碗汤药泼到阿容身上的事。
  不得不提,当谢羌华不再傻里傻气,看着还颇为俊秀,眉目疏淡,眼裂浅窄,是内敛温柔的长相。他与太子一母同胞,乍一看有三分相似。但若将他们二人比作山水写意画,太子无疑更为浓墨重彩些。
  两人并排站,常人一眼便注意到的,必定是太子。
  做了这么多年的陪衬,他为何还是不甘心呢?他为何……还没有认命呢?
  谢羌华遥遥看着正为皇上献贺词的太子,眼神颇为复杂,嫉妒、不甘、埋怨、憧憬、哀切、依赖……不过一瞬,眼里的所有情绪便归于虚无,静如死水。
  殊不知,他在看太子的同时,也有人在看他。
  谢昀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谢羌华“贼心不死”,他对皇位就这么执着吗?
  未必。
  不然前世也不会消极懈怠,让四皇子有机会蹦上跳下。
  宴上歌舞乃是由教坊司主管、太常寺协办,可谓是尽善尽美、驱寒醉人,使得龙心大悦。其中的领舞更是“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难得的倾城之姿。
  每一次旋转、展臂,皆是看着帝王的方向,期盼能得皇上片刻流连。
  舞毕,太常寺卿大着胆子上前献美,道这舞女乃是一朵难得的解语花,盼帝王垂怜一二,将她收入帐中。原话自然不是如此,但群臣皆能会意。
  对此,不少大臣暗地里嗤之以鼻,心中皆道,进献美人对于臣子而言是下等之举,这个老家伙脸皮不薄啊。且皇上正是与珍妃情浓之时,他倒是敢。
  将殿中的舞女仔细打量了番,觉着此女美则美矣,走的却是珍妃的老路,倾国之姿、能歌善舞,若成长起来可不就是第二个珍妃么?但皇上已有了一个珍妃,会想要第二个么?
  更别提这舞女犹有青涩之感,周身气质比之珍妃差得远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太常寺卿额上渗汗,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瞄一眼皇上。
  他自然知道这舞女像珍妃,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着将她送入宫。同种类型的美人,皇上难道不会喜欢更年轻的?
  “皇后,你觉得如何?”皇上偏头问身旁的皇后。
  皇后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地道,“姿容甚美,是个可人,但凭皇上喜好。”
  她自然知晓,皇上问她不过是出于礼节,他真正想问的人在另一侧。
  果然,“珍妃觉得呢?”
  珍妃的座椅靠前稍下,以示低帝后一等。皇上看着珍妃如云的乌发,心里忐忑又期盼。
  皇后收回目光,心想在情情爱爱面前,连一代帝王都成了毛头小子,这样的试探,何其可笑。
  阿容在屏风后,遥遥看见珍妃展颜一笑,瞬间将那舞女比得黯然失色,她斜睨了舞女一眼,理所当然道,“臣妾觉得很是一般,太常寺卿的眼光不若再高些?”她收回目光,美目微敛,浅浅一酌,素手纤纤,那睥睨傲然地模样叫一众臣子都觉得下腹发紧。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两日不朝”,不得不说,真带感。
  说她是妖姬,她还真演上了。
  皇上却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里是瞬时盈满悦色,看向珍妃的目光全是柔和的宠溺纵容,他朗声大笑,“爱妃说得不错,太常寺卿眼光不好。朕为何要弃美玉而就糟粕?”
  这话含义深了,他是帝王,要哪个女子不成,就算舞女乃是糟粕,他也不必弃美玉,大可享尽齐人之美。因而这话实际是在暗指他若是接纳了舞女,珍妃便会不喜,甚至与他生罅隙,如此在乎珍妃,太常寺卿这出是白白安排了。
  太常寺卿很是尴尬,汗出如浆,急急思索着该如何收场。
  而殿上的舞女早已面色惨白,耳中嗡嗡,摇摇欲坠,不知今夕是何夕。但是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出面为她说话。一个是宠妃,一个是舞女,谁会冒着触犯天颜的风险维护她?
  谢昀静静看着这一出,心里不断分析。
  现在看来,珍妃与皇上同前世一般,隔阂渐消,感情愈笃,只是其中原因却不为外人所知。但有一点颇为奇怪,皇上先前为了保护珍妃,给她的荣宠都是适度的,现在却毫不顾忌她的名声,使得大臣们私下里皆道真珍妃是惑君妖姬。
  更奇怪的是,珍妃竟十分配合。
  难道这也是左相的疑惑之处?
  旁人皆以为太常寺卿背后没有什么靠山,谢昀却晓得,这人看似草包,实则是左相的一枚棋子,常作试探之用。因为皇上及臣子皆晓得太常寺卿并非心机深沉之人,因此他做些蠢事便很容易被人原谅,而不会引人深想。
  那么,左相想试探什么呢?试探珍妃与皇上究竟是何种感情?
  他会不会太无聊了些……
  宴席过半,殿内一派君臣同饮之象,气氛越发高涨。
  席上的孩童早已吃饱,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不知是谁带了头出了宴席,其余的孩童也跟着出去了,御花园里渐渐多了童稚的欢笑声。
  沈敏和沈慕近来心情颇好,在席上也多饮了几杯,此时两人皆是面色红彤彤的,很是可爱。趁着席上推杯换盏正热闹的时候,两人来寻阿容。
  阿容遣了秋玉与珍妃说一声,随后便跟着沈敏沈慕两人出了殿。
  两人都特意给阿容带了礼,虽不算贵重,却是各自的一番心意。沈敏前不久才开始学的女红,因而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绣成的荷包也只能到堪堪入眼的地步。阿容却喜笑颜开,立即将它系在腰间。
  “阿容姐姐,我的礼物就在这荷包里,你且看看。”到了年关,沈慕又胖回来一些,却怎么也比不上先前那般圆润了。
  阿容心中好奇,因为她接过荷包时分明没有察觉到里头有东西。
  她将荷包打开,凑眼往里瞧。
  空荡干瘪的荷包里只有一枚……豆子。
  沈敏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咯咯不停,“阿慕是不是很过分,哈哈哈……”
  沈慕面皮薄红,急急解释道,“这上头刻了字的!我特意去学的好不好!”
  “原来你请那个雕刻师傅进府是为的这个!”沈敏恍然大悟,凑到豆子面前,“刻的阿容姐姐的名字呢,这个‘谢’字刻得倒是不错……”
  而阿容两指捻着这枚豆子,借着月色辨清了颜色,疑惑问道,“阿慕为何要送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