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听了小安子的叙述颇有些无奈,自己身为皇子,如若当真做下那般有辱皇家清誉之事,必定前程尽毁,万劫不复,虽未身死,也必然心死,倒还不如当真一死了之,也算图个清白。
  小安子听罢也是万般后悔,可是亲妹被抓,他两头为难,只恨不得一头撞死以赎己罪,却又担心自己这一死,亲妹性命不保。
  得知了小安子背叛一事的具体经过,不出三天,三皇子和六皇子便找到了说服小安子的方法。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妹妹十分可疑,多半是皇后和桓亦如的人,现下又受其控制,要找出她来是有些难度,不过找到卷宗记录并不难,燕辞云多方调查,终于寻到了当年小安子妹妹过世的记录,并寻到了已经出宫多年,当年与小安子妹妹极为亲近的嬷嬷作证。
  燕辞云向小安子指出了兄妹相认一事的诸多疑点,比如宫中差不多年岁的宫女都被小安子问过,许多细节也是知情,若要伪造身世与他相认,说出一两件过往之事并不难,还有手帕,他也曾给多人看过,那帕子花样简单,小安子自己并不懂刺绣,若有人按着图样绣一条一模一样的出来,匆匆一见也很难发现异常。
  小安子渐渐被说服,而待得见了那与妹妹亲近的嬷嬷,嬷嬷连妹妹身上的胎记亦可清晰的说出,又想到在宫里与他相认的那个妹妹在被问及胎记时,却说女儿家长大了不方便给兄长看,也许根本就是说不出胎记的位置。再看了那卷宗妹妹过世多年的记录,回想着那仅仅见了一面的妹妹许多躲躲闪闪的行为,终是相信了她假冒身份一事。
  怪只怪他当时一心陷在寻到亲人的喜悦里,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小安这边顺利的突破了,丽丝夫人那里却是毫无进展,安勇侯手下审讯的高手也出了面,软硬各路招式皆使了上,她依旧不为所动,坚持称自己全不知情。
  小安子吐口的第二日,三皇子便差人去禀了皇帝,很快,皇帝便亲自提审了丽丝和小安子。
  其实依着燕辞云的想法,桓亦如为人狡猾毒辣,此事应从长计议,小安子吐口一事并不宜立即声张,本是并未打算禀报的。不料三皇子与他两兄弟性情迥异,行事风格也大有不同,当日回了招阳殿,左思右想了一番,只觉得拖的久了反而给桓亦如时间去抹除证据,对于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在听从弟弟的指令心有不甘,便自做主张的让人去禀了皇帝做主。
  是以彼时燕辞云正在外调查不在宫中,祁懿美听闻皇帝召了人晋见,便立即让人递了消息给宫外的燕辞云,自己则是赶过去跟着三皇子一同赶到了皇帝的勤德殿。
  皇帝坐在殿中的上方,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皇后与贵妃,在他的身后,默默立着的男子一身紫色宫装,面容苍白妖异,正是桓亦如。
  底下跪着的是小安子与丽丝夫人,由于丽丝曾被用过刑,如今蓬头垢面的,有些虚弱,指甲缝里也带了些干涸了的深褐色血迹。
  三皇子上前一礼,道:“启禀父皇,儿臣和懿美听闻父皇要审问此案,想着当时我二人也在场,或许也能提供些线索,便不请自来了,还请父皇允准。”
  皇帝望了两人,道:“即便你们自己不来,待会朕也要着人去召你们的,既是先来了,便坐吧。”
  两人在侧方的椅子上落了座。
  皇帝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回到了地上跪着的小安子身上,厉声道:“大胆小安子,你可知晓在御前撒谎是什么罪名?”
  小安子伏在地上,惊惧着道:“回禀陛下,小人不敢说谎,确是掌印大人的手下李公公亲自来找的小人,告知小人必须配合丽丝夫人将那个药下给三殿下和祁小公子,否则便要了小人妹妹的性命。
  小人知道掌印大人向来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事的,而小人的妹妹又是在皇后娘娘的娘家做事,小人当时听了李公公的话,并不敢有所怀疑,只因着李公公是掌印大人的人,而掌印大人又向来忠于陛下和皇后娘娘,而小人的妹妹在吴家的后院做事,要被娘娘知晓她与小人的事,再告知了掌印大人,也是容易,要控制住她取她性命更是易如反掌,所以小人不敢不信,更不敢不从,想着这药也并不伤身,便……做出了此等事。
  小人事后细细回想,只觉得认亲一事诸多疑点,自己竟这般轻易信了他人之言去害自己的主子,深感懊悔,只求能说出真相,以免这幕后主使日后再伤害三殿下!”
  皇后一双大眼中载满了怒火,斥道:“大胆刁奴!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宫与桓掌印联合着令你下此毒手了?竟敢信口胡言污蔑皇后,你可知罪!?”
  小安子低着头伏在地上,颤声道:“小人不敢胡乱猜测,只是道出实情,不敢胡言。”
  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复又移了目光到后面的桓亦如,道:“亦如,你怎么看?”
  桓亦如一张带了几分艳丽的面容上沉静如水,全无一丝波澜,从容的向前几步到了皇帝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臣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小安子。”
  皇帝点头。
  桓亦如转了身子面向小安子,缓慢的踱着步子到了他的身前,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山一般立在他的额前,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小安子。”他的声线带着特有的低沉,令人听着有些莫名的心慌。
  “你说是李公公威胁你的,可有证据?”
  桓亦如冷峻的视线落在小安子的身上。
  小安子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了起来,喉间咽了下,道:“没有……不过,李公公曾、曾来找过我两次,有一次……是有其他宫人看见了的。”
  桓亦如点头,又道:“也就是说,这最多也就证明了李公公确实来找过你,至于找你说了什么所为何事,却是不得而知了。”
  小安子哑了哑,正要再言,桓亦如又问道:“你之前说吴夫人家的婢女假装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骗你下药谋害三殿下,那么这个婢女与你相认一事,可有什么人瞧见,又或是你有什么证据?”
  “……当时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她追出来叫住我,让我跟着她去隐蔽处说话,我起初不肯,但她给我看了一眼帕子,我心中一急便跟着她过去了,她给我看了信物手帕,可是并没给我,我二人在宫门处一共也就站了很短的片刻,想来没什么人见着。”顿了下,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道:“啊,当时皇后宫门处有个侍卫,也许他会……瞧见一二。”
  桓亦如点头,回过了身朝着皇帝道:“启禀陛下,臣恳请陛下下旨,召李公公和皇后宫中那日当值的侍卫晋见。”
  “陛下,懿美亦有话想禀明陛下。”
  听闻祁懿美沉稳平和的声线响起,桓亦如隐在半垂着的面庞下的嘴角悄悄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似是对她要说的十分感兴趣般。
  皇帝道:“讲。”
  祁懿美自椅子上起了身,恭敬的一礼,道:“懿美虽不明真相,但懿美斗胆,觉得不妨先假设小安子所言为真,如果皇后娘娘和掌印大人当真与下药一事有关,那么李公公也好,皇后娘娘宫中的侍卫也罢,俱是他们的人,想来事先必已对好了口供,便是问,也只能得出与事实相反的答案,不过是白白的浪费时间而已。”
  开玩笑,桓亦如一个已经令小安子如此惊惧难以招架,李公公可是桓亦如徒弟中最是口齿伶俐的,让他带着几个皇后的侍卫进来,这局面岂不是要变成了一众人指责小安子说谎了?
  小安子不过是个宫人,性子又软,抗压能力差,如今说服他出来作证已是不易,若是被这些人三言两语挑拨得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被借题发挥,反而麻烦。
  桓亦如侧过了面庞,嘴角依旧带着那份从容,道:“既是小安子提了这些人,他们便是证人,有证人却不传,莫不是怕捏造谎言的人做贼心虚?”
  祁懿美嘴角含笑,回视着他道:“小安子若是捏谎言,便会寻一个无法求证的说法,像是什么不认识的小太监来传话之类的,他明知道李公公是掌印大人的好徒弟,还这么清楚具体指名道姓的说是李公公,若不是事实,岂非是自掘坟墓?”
  桓亦如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灵山寺一行的安排即便算不上天衣无缝,却也是缜密周详,他并没想过可能会失败,不过却也依旧安排了退路。
  如果今日李公公被带了上来,事情便会变成他反咬小安子一口,说小安子行贿于他,让他帮衬着求些不入流的□□,被李公公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事情越乱越复杂,对他和皇后越有利。
  祁懿美倒当真是聪明,不过是一瞬便意识到了李公公上殿的利弊。
  “祁小公子聪颖过人,自是知晓要寻一个无法求证的说法,可小安子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宫人,他一心急着诬陷于我,或许想不到这么多也说不定。”
  “好了。”皇帝忽的出声打断了二人,目光暗里瞥了一眼皇后,朝着桓亦如道:“亦如,此事既是你身涉其中,也不好参与,便叫安勇侯那边去审李公公和那侍卫吧,稍后有了结果呈于我便是。”
  边上的小太监领了命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经历了挫败后的三皇子,性情也有了些许的变化,更是已经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