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懿轩听了燕辞云的话,乐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欢喜着就道出了一连串吃食的名字,燕辞云立即便扬声朝着外面吩咐了。
  祁懿轩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燕辞云,欢喜道:“多谢六殿下!殿下和我大哥果然是一对儿,都是对轩轩极好的!”
  祁懿美两手抚上太阳穴,头疼的叹了一声,道:“你这孩子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别乱说,让外面的人听见了成了什么了。”
  祁懿轩是个聪慧的,暗里瞥着六殿下的神色,似乎对这段话并无成见,反而眼中还带了几分满意,他嘻嘻的笑着,抬手在嘴边拢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大哥放心,我会保密啦,一个字也不说。”
  话毕,见着院子里又端上来好几样吃食,祁懿轩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期待,不待祁懿美再说话,已然欢快的朝院子里奔了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懿美无奈的叹了一声,埋怨的斜了一眼燕辞云,道:“你竟然还纵着他乱说话,若是传到有心之人的耳里,造些莫名其妙的谣出来,可要如何是好。”
  燕辞云嘴角含笑,优雅的执杯品着茶水,心情甚好的道:“你道他真是个头脑简单,做事不经过思考的孩童?他已然快十岁了,可不是三五岁全然不知世事的年岁,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进宫来了。
  更何况你们祁家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精,他又是大舅舅千挑万选选中了过继来的继承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怕是比你还明白。”
  祁懿美闻言心下稍宽,再作细想,发觉这孩子确是极聪明。祁丞相平日里大多是不苟言笑的,而宁贵妃不喜孩童,这个孩子却是有办法将这两位长辈逗得满面笑意。
  后来她和燕辞云过去了,他不仅讨了自己的喜欢,面对冷面相对的六皇子燕辞云,也没有寻常孩子的畏缩,反而靠着打趣她打消了对方的敌意,小小年纪倒是确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父亲挑的人果然没错,想来过不了几年,这孩子便会成为祁丞相的左右手,而自己,也可以放心的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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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时光总是美好却易逝,时光荏苒而过,转眼间,两个孩子已然是十五六岁的翩翩俊美的公子哥了。
  京城,明月坊。
  明月坊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教坊司,内里装修豪华,气场宏大,花魁们更是琴技超绝,歌声动听,往来皆是达官贵人,为了佳人一掷千金也心甘情愿。
  鸨母妈妈一身红紫色的盛装,头上插了些金玉饰品,面上画着艳丽的妆容,在厅堂中满面笑意的陪着几位常客说话,她瞧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五官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
  “好好好,王公子,紫嫣那儿得了新曲儿,甚是动听,这几天刚练了好,一会儿带您到楼上的包间,一定让她给您好好弹奏几曲。”
  鸨母笑着说了完,便扬声喊了边上的一个小姑娘到近前,嘱咐了几句,那姑娘正要带人往楼梯行去,忽的发现周遭的人渐渐都停了动作,齐齐的望向了门边。
  便是见过千山万水的鸨母妈妈,也怔怔的望向了明月坊的正门处。
  那姑娘不由定了下,也跟着回过了头去。
  门边上,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银白色的云纹锦服,腰间系着镶了翡翠的玉带,眼眸如星,眉宇含情,微红的双唇紧紧的抿着,洁白无暇的玉面上冷若冰霜,带了雷霆万钧之势,一个大步迈了进来。
  入了这行几十年,鸨母自认再美的美人也都看习惯了,却是头一次见着这般风仪,少年仿若凝了天地灵气,带了日月光华,直看得人眼睛都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上前招呼。
  然而少年公子并不是独自前来,随着他快步的行到了内里,门外又跟着进了几人来,看上去应是这个贵公子的随从。
  鸨母妈妈一愣,打量着几位随从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心下微紧,脸上堆了笑意上前,道:“这位公子当真是气度不凡,今日光临我这明月坊,可真是……”
  奉承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满脸风雨欲来的贵公子打断了。
  俊美公子的双眸仿若凝结了一层寒霜,毫无一丝温度的望了过来。
  “大约这般高,生得似女孩子家般极其秀气,年岁和我差不多,她在哪。”
  少年带着磁性的声音极为悦耳,只是语气却仿若寒冰,那双极漂亮的眼眸冷冷的扫过来,带着一股天生的王者之气,只教人下意识的便要屈从于他。
  “二、二楼……云字间。”
  话语一出,少年一瞬也未犹豫,扔下鸨母闪身便上了楼梯。
  许是少年过于美貌了,又浑身带着风雨欲来的凛冽,二楼走廊里几个醉酒了的宾客瞧见了,只是目瞪口呆的痴痴望着,倒是并无什么人胆敢上前冒犯。
  少年一路寻到了里面一间,抬眼瞧了上面的字样,心中怒火更盛。
  云字间。
  少年紧咬了牙根,仿若是恨极,轻笑了声。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出来花天酒地,还有脸选择带有他名字的包间。
  门的另一边,包间里。
  清秀柔美的少年正被两个歌伎围着,两个女子相较于其他歌伎而言年岁有些大,不过却有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韵味,很是风情。
  二人穿着皆是暴露,身材丰满妖娆,一人坐在躺椅上让秀美的少年躺在她怀里,胸口饱满鼓胀,腰又极细,玉手执了盘中的果子一颗颗的喂着,另一人则是伏在了少年的脚边,抬手为少年缓缓的按摩着小腿,两只白生生的胳膊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十分香艳。
  随着大门被“纭钡囊簧踢了开,这一幕便暴露在了外间人的眼前。
  两名歌伎吓了一跳,惊叫着下意识的往少年的身侧躲去。
  燕辞云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直冲头顶,不禁有些头脑昏暗,有什么神经“啪”的一声断了个彻底。
  祁懿美方才看清面前的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来人便几个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个歌伎惊慌着散了开,她自躺椅上支起了身子,还未说话,便被人拎着前襟提了起来。
  随着年岁渐长,燕辞云已然比她高出了一头,身形也渐渐有了男子的线条,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势,已然与她渐渐拉开了差距。
  祁懿美如今依旧是纤细柔软,看上去清清秀秀的,带了些雌雄莫辨的独特之美。
  如今她被他这般如拎小鸡一般自躺椅上擒了起来,只觉得当着几个美人的面实是有些丢人,当下便有些恼怒,正要开口厉声斥责几句,一抬头,却对上一片漆黑的眼眸,内里仿若暗含了无数惊涛骇浪,不由得怔住了。
  燕辞云的目光仿若吃人,盯着她忽而极淡的笑了下,只笑得祁懿美寒毛都竖了起来,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感觉到背后和膝下伸过来一阵力道,随后眼前画面一转,竟是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祁懿美一双眼瞪得老大,因着忽而腾了空,下意识伸手攀住了他的颈项,又惊又怒的叫道:“你有病啊,快放我下来!”
  燕辞云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冷笑,面若寒潭,沉着声音道:“你若想让所有人都瞧见你这副没用的样子,便只管接着喊。”
  说着,燕辞云并未给她反驳的机会,抬步稳稳的朝外行去。
  祁懿美回过神来,本想挣扎着下来,然而一转眼已经被燕辞云抱到了楼梯边上,心下也怕这一挣扎两人从上面滚下去,面子虽然重要,可命更重要,于是干脆眼一闭,将头深深的埋进了燕辞云的胸口。
  唉,只求别让人认出来吧,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燕辞云衣袂翻飞,飞快的自楼梯而下,穿过厅堂,迈出了大门。
  大堂中的王公子和鸨母妈妈眼睛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那俊美不似凡人的贵公子,将一个小个子少年如抱女子般抱在怀里,绝尘而去,好半晌,二人才眨了眼,回过神来。
  祁懿美被抱着带出了明月坊,燕辞云神情冷峻如黑面阎王一般,并不十分温柔的将人往马车里一塞,长腿一迈跟着进了内里,吩咐道:“回宫。”
  祁懿美被人丢了进来,一手揉了揉屁股,抬头同样带了些恼火的道:“云妹你发哪门子疯?你把我和个女人似的抱进来,我堂堂丞相家的公子不要面子的啊!?”
  燕辞云端坐在马车中,闻言侧目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压抑着许多奔腾着的情绪,嗤笑一声,冷冷的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名门之后,出入这种地方,我道你是一早便不打算要脸面了,如今又有何面子可丢。”
  十五岁的燕辞云已然于缓缓流逝的时光中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懵懂,于官场历练了几年,性情亦愈发的沉稳了。
  提到这个,祁懿美难免有几分理亏,坐到了马车的侧边,小声嘀咕道:“我是来办正事的。”
  作者有话说:
  云妹十五岁啦,是半个大人了,咳,离开窍不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