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亦如回身在尚未打翻的椅子上落了座,道:“他们今天来,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于是将午后之事简略的讲了,只是避开了后半段自己劝燕辞云杀祁懿美的事。
  桓亦如纤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着,道:“所以那人和祁懿美生得十分像?”
  皇后移开了目光,道:“是,极其像,但确实不是她。”
  桓亦如眼中闪过了一抹思量,沉默未语。
  对于太子这位神秘宠妾的身份,他其实从一开始便十分笃定,如今之所以问,也不过是想确认下罢了。
  皇后并不是擅长撒谎之人,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如果那女子确实只是个胆怯的宠妾,又怎能说出那些条理清晰的道理来劝服皇后。
  “亦如,他们说你会在利用完之后将我抛弃,说如果我供出你,会从宽处理,呵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击垮吗?”
  说着,她在桓亦如的面前缓缓的蹲下身,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他的面庞,却又有些退缩,最终只是轻柔的放在了他的膝头。
  “亦如,你会永远在我的身边的,对吗?”
  她的目光温柔而依恋,桓亦如回视着她,眼底中平静无澜,半晌,轻轻的笑了。
  “祁懿美有时候,当真不像个才刚二十岁的年轻人。那副年轻貌美的壳子里,莫不是装着个老头子?”
  皇后满目惊诧,听着桓亦如口吻中不自觉带上的几许温和,再看他一双眼里竟也染了笑意,只觉得心底里一阵发凉。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桓亦如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仿若坠入了无间地狱。
  “她说的没错,你沉溺于眼前的虚妄,时至今日,你的儿子,女儿,甚至家族,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皇后的脸色瞬时白得如纸一般,她缓慢的站起身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好像不认识了一般,畏缩着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仓惶的笑容来。
  “亦如,你在说什么啊……”
  桓亦如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漠的看着她。
  “听不明白吗?”
  皇后手指微颤,目光中带了些无助与恐慌,道:“亦如,你不会抛下我的……”
  “你不能好好的约束自己的亲信,导致毒害皇帝的事泄露了出去,如今你罪责难逃,便是我,亦是无法。
  你自小娇生惯养,与其将来受苦,不如现下里自我了断。”
  皇后向后退着,满面的不敢置信,连连摇着头,一只脚绊在了歪在地上的椅子上,狼狈的跌在了地上。
  “亦如,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这么有手段,一定有法子解决眼前的困境的,你只是想吓吓我,给我个教训是不是……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凡事我会更加小心,其实秀灵这件事,亦如你也有份啊,那次你踩碎了她的肩骨,她躺了几个月,之后骨骼变了形,手臂也不能自由活动了,也许那时起,她就恨上了你我……”
  桓亦如缓缓合上了双眸,双手随意的搭在身前,淡道:“娘娘如今失了北昌国的庇护,又身陷困境,对我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皇后眼中尽是苍凉,依旧不肯去相信,似是哀求一般,道:“亦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会护着我,守着我的吗?从前我做了错事,你都不曾责怪,还帮我收拾妥当,我难过的时候,你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安慰我,为我想办法,你对我这样好,我不信……你只是利用我。”
  桓亦如似乎有些不耐。
  “过往之所以是过往,便是因着它们本就是过去了的事情,还请娘娘活在当下,接受现实,给彼此留几分颜面。”
  “我不管!!”皇后终于爆发了出来,一双眼中流出了大颗的泪水,望着桓亦如,双手上前意欲抓上他的手臂,嘶吼道:“你说你会帮助我,你说你会保护我,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照顾,难道都是假的吗!?”
  桓亦如伸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手臂一拂,便将身侧的人拂了开来。
  他的目光在室内巡视了,最后走近了那道被撕了开来的帘子,苍白的手指微一用力,便将长长的布料带了下来。
  回身将布料扔到了皇后的面前,他一双眼里淡漠得令人遍身寒栗,口吻仿佛是在述说着今天吃什么一般,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待我离去后,娘娘便用这道帘子上路吧,我瞧过了,长度和柔韧性都很适合。”
  皇后瞬时抖如筛糠,望着那地上的布料,仿佛是看着什么毒蛇猛兽一般,痛苦的抗拒着。
  “亦如,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们相伴多年,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护了我这么多年,我不相信,如今你会要我死……”
  “娘娘每每提起祁懿美,总说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孩子,可在看人待事上,娘娘却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说着,他艳丽的面容上绽了一抹妖冶阴柔的笑。
  “臣本想让娘娘体体面面的上路,可如今,娘娘执着要问一个明白,臣也只好如了娘娘的愿。”
  他向前行着,高大的身影背着烛火,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阴冷而残忍,缓缓的向前逼进着。
  皇后惊惶的向后一点点的退着。
  “祁懿美说的没错,娘娘于我,不过是获取权力的爬梯而已。当年靠着为陛下卖命,我仕途虽算是平顺,可朝中恨我之人也不少,我没有家世背景,要继续掌权,几乎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我见着了深宫中看着华丽,实则空虚的娘娘您。娘娘自小被宠爱着长大,乃是性情中人,渴望爱与被爱,可陛下冷落您,娘娘又不喜身边的吴才人,日日里形单影只,心中孤寂,我不过略加示好,娘娘便向我敞开了心扉。之后,为了更好的控制娘娘,让娘娘听从于我,我又设计害死了吴才人。
  接近娘娘,为娘娘出谋划策,屡次救下娘娘,皆是因为娘娘有可利用的价值,如今娘娘没有了这份价值,自然也失去了要求别人为你提供助力的资格。娘娘,这就是你要的现实,还满意吗?”
  “不可能!!”皇后复又上前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双目通红,仿佛疯了一般摇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亦如,你对我那么好,帮了我那么多,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让我伤心……”
  桓亦如自眼角里睥睨着她,寒凉的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帮衬娘娘,是为了娘娘能提供的价值。如今舍弃娘娘,同样也是因为娘娘失了这样的价值。至于心里……娘娘,你不该生出妄念,你忘记了,我是个太监。”
  皇后已然满面泪水,闻言,似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慢慢的瘫坐到了地上。
  “是……从前我也是这般作想的,所以我从没要求你回应我,即便只是同盟的情谊,只要你心里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便满足了。可是亦如……祁懿美呢?你敢问心无愧的说,你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桓亦如微微蹙了眉,似是不愿她再提起这个名字,冷厉的道:“娘娘就要上路了,祁懿美如何,与娘娘也无甚关系了。”
  皇后凄凉的笑了两声,仿佛是失望透顶,最后猛的抬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若不肯为我谋个出路,我便将你曾经做过的一切都告诉燕辞云!”
  桓亦如自上而下的睥视着她,道:“你不会。四皇子殿下还被我的人关在闻岚院里,这里的守卫也有我的人,稍后我离开这里之后,凤仪宫里传出来的下一个消息如果不是宫里的人自缢了,我便会亲手杀了四殿下,让他先行一步,在下面等着娘娘。”
  皇后眼中的希望再度熄了灭,她惶恐的望着桓亦如,道:“没了岚儿,你如何继续争权夺势,而且、而且岚儿他是皇子,杀了他,你也活不成的,你就放过他吧。”
  桓亦如点头,道:“没有四皇子,还有九皇子,他只有六岁,远比四皇子要听话得多。至于谋害皇子……他既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杀他,自有百种千种方法脱身。你将我供出来,能不能就定了我的罪将我扳倒还是未知,却让你儿子丢了性命,这并不划算。倒不如你好好的上路,我保证,一定会善待四殿下。”
  皇后心如死灰,再顾不得国母的尊严与仪态,跪在他脚边,哀求道:“亦如,我错了,我不想死,我不求你帮我了,只要你让我活着,我真的不想死……亦如,你就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想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对你好,比我真心,没有了我,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便是得了权势,亦是寂寞……我会老老实实的待着的,皇家寺院也好,终生囚禁也好,我都愿意,不会给你添一丝麻烦的,亦如,我不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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