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泰国菜馆内。
宋河和席南晖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位置是席南晖提前预订好的。饭馆内装修遍布异国风味,正对着席南晖的方位上餐厅中廊供了一尊佛像,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与此相对比的是宋河对面一脸笑眯眯的席南晖。
菜就上齐了,但宋河没有吃饭的心情,席南晖则像是一位体贴的男友。
“小河,你来尝尝他家的这个冬阴功,很不错。”
宋河连筷子都没有拿起。
席南晖则像是一个上演独角戏的演员,还是自顾自地给宋河介绍菜顺便夹到宋河碗里,嘴里说着小河长、小河短的。
“你能别叫我小河了吗!怪恶心的。”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你就叫我宋河就行。”
“可是,我觉得叫你宋河不够亲密。”
“咱俩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席南晖把手中的筷子放下了,看着宋河就像在看自己家的小狗在闹脾气,不让叫小黑。
宋河直接质问他:“你那天说的话,是在威胁我吗?”
席南晖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着窗外车来车往,没有反应,宋河就像是一记暴击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
突然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来了。”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说得宋河莫名其妙,她顺着席南晖的眼神看到了街对面,站在校门口的寇警官。
宋河的手机响了:张警官。
犹豫了一下,宋河没在电话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接起,直到电话响了一会儿,马上快要挂掉的最后时刻才接了电话。
“宋河,我是张警官,你现在在学校吗?”
宋河看着站在对面马路上的寇警官说:“我不在。”
“还是有些事情需要问询一下你,如果你现在不在学校,或者在你学校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你下午两点能来清北市的警察局。”
电话那头的张警官又说了些什么,而坐在宋河对面的席南晖心情很不错,他用玻璃棒搅动着面前的冻柠茶,冰块敲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电话中,两个人的通话结束。
窗外,校门口的寇警官和张警官汇合后,二人站在原地说话,警惕的张警官突然向泰国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宋河下意识地向窗户后面躲去。
车来了,二人上车离去。
“怎么样,现在有心情吃饭了?”席南晖笑着问宋河,将刚才搅动的冻柠茶递给宋河,“他家的冻柠茶也不错,你尝尝。”
宋河忘了放下手机,用力地握在手中。看着眼前这人,宋河感觉自己就像望着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看不透、摸不清。
“如果你顺着我的心意,让我开心了,那就不会有人知道5月3日的事情。”席南晖微笑着,给宋河加了一只老虎虾放到宋河碗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贴心地嘱咐。
宋河脑中,不知道哪根神经绷紧了一跳一跳,一抽一抽地痛。回想起,电话中张警官刚才说过的话:“张勇死了。”
清北市警察局内,宋河坐在对面的是第一次讯问自己时的朱警官和张警官。
“张勇死了。”朱警官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一双荫翳的眼睛紧盯着宋河,观察宋河的反应。
“刚才张警官电话里和我说了。”
“你最后一次见张勇是在哪里?”
“在放假前,学校。”
“具体什么时候?”
“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袁永婕死后,高考前。”
“那5月23日,你在哪?”
“我记不清了。”
“你好好想想。”
室内无人说话,只有头顶上的吊扇一转一转,可能是年久失修边转边响,搅动着一室黏稠的空气。
宋河看着二人,“可能是在家,也可能是在学校。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周内吧,那我就应该在学校上课。”
“那天,你在学校见到张勇了吗?”
“没有,那天好像是考前冲刺阶段,大家都在学校自习,看自习的老师不是张勇。”
“那天晚上放学后,你去了哪里?”
“晚上下自习后,我就回家了,再也没有出去。”
“你确定?”
“确定。”
“有人能证明吗?”
“有,我哥。”
“你哥?你不是孤儿吗?”
“不是亲哥,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谁?”
“张笠。”
“你确定你那天晚上没有见过张勇?”
“确定。我哥可以帮我作证。”
另一边停尸间内,寇警官正在陪着张勇他老婆认尸。
法医从尸柜里拉出张勇的尸体,还好张勇尸体还能辨认,不至于像冷柜其他抽屉里的无名尸一样无人认领,长年累月地在柜子里躺着,永无再见天日的那一天,直到时间到了,将它们集中清理一批,好给新来的尸体腾地方。
法医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单子,但是只拉到一半,大概到腹部就没有再往下拉了,不是为了守护什么尸体的男性尊严。而是因为,张勇的下半截没了。
张勇的尸体,是海关在稽查非法走私医疗垃圾时查获的,当时走私者因为没办法运出国急于毁尸灭迹,将一船的垃圾直接非法填埋、搅碎,张勇掺在一堆垃圾中被人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和垃圾搅碎在一起,一半都搅碎无踪了,好在还抢救下了另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在外逃亡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原因,张勇死前都饿瘦了。不过看起来除了脏了些以外,没有外伤也没有受过罪。
女人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万幸寇警官扶着她,女人哭得连自己站住的力气都没有了。
寇警官把女人扶到询问室,和另一个警察一起询问女人。
“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勇是什么时候?”
“5月23日,那天傍晚,他说他下楼遛弯儿,然后就再没回来了。”
“他离开家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吗?”
“我当时没注意看,他说他只是下楼遛弯儿,谁知道这人说走就走了。”
女儿哭哭啼啼的,寇警官只能一边安慰一边问,安慰了好久,女人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时谁管他,他和自己未成年女学生搞在一起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我看他都烦,最好在我眼前消失,谁知道,哪承想。”女人又开始哭,哭了好久搞得寇警官都没耐心了,说让女人先缓缓,自己也出去喘口气。
女人自己坐在询问室里,见没人,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女人其实不是在哭张勇,是在哭自己,可怜自己。想起当时两个警察去家里面,刚走,自己就收到的短信,自己当时看完后就将短信删除了,自己现在也不好和警察说,看电视上讲的自己这种行为是窝藏包庇,那别把自己再害了,自己还是别说为好,谁想到张勇着狗东西说死就死了。
寇警官站在院里接了个电话,头儿问这边张勇他老婆说什么,寇警官沮丧地表示没问出什么新的东西。
“你带上人,去西桥乡宋河她家里找人问一下,宋河说她23号晚上在家里没出去过,而且她当天没有见过张勇,你去问问看看属实不。”
“行,但是头儿,那个监控显示5月23日,张勇确实进了西桥巷,但是就再也没有出来。”
“先不管监控了,西桥巷那个地方,只有唯一的入口有监控,其他的监控要不是坏了就是没有电,政府都三不管的地方。张勇他进去了,还有很多分支出口,估计他出去的时候没有被拍,但是不知道他在西桥巷里面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这个案子办得费劲死,你先去问,之后等我们回去再说。”
朱警官出去了一趟进来后对宋河说:“可以了,你今天可以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张警官看着宋河走了,问朱警官:“头儿,那现在张勇的案子要和袁永婕的案子并案侦查吗?”
朱警官摇了摇头:“并不了案,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张勇的案子和袁永婕的案子是一个人做的。再说管辖也不同,张勇的案子,我们管不了。”
宋河一出警局,就看到了在警局门口等着自己的席南晖。没有由来的,宋河突然觉得心底一暖。
席南晖给宋河递了一瓶拧开了的矿泉水,宋河接过喝了两口,冰凉的水下肚,也稳定了宋河的心思。
“张勇死了。”
“是吗。”他拿出一张纸巾,擡手作势要给宋河擦汗,但被宋河躲过,然后宋河从他手中接过去纸巾,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面上淡定其实内心十分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