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宋忠君败了。
尽管他数次开阖嘴唇，都没能艰难地吐出‘失败’二字。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败了。
‘失败’两个字，他没说出来，却写在他脸上，印在他的一举一动中了。
宋忠君答不上来，这件青铜盉，为什么会有西洋字母‘a’。
即齐家首席大掌眼黄军战败后，白家首席大掌眼宋忠君，也败了。
两天。
两天，连挑两大首席大掌眼，这就是秦霄，无敌的‘天眼’秦霄。
“呵呵。”秦霄走上前去，拿回青铜盨，戏谑地望着宋忠君，笑道：“输了吧？你的辞职，貌似没有想象中风光哦！在离职之前，你想知道答案吗？”
“我教你呀！”
我教你，这是一个晚辈，对一个前辈所说的话。轻狂至极，也将宋忠君的威名与尊严，践踏到了极点。
宋忠君想发怒也无言，唯有继续沉默。
在场的别人，目光却愈发火热。
他们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秦霄的便宜徒弟周嫣，仍在固执地认为，秦霄是在扯王八蛋，故弄玄虚。
然而，不卖关子的秦霄，当即给她这位便宜徒弟，好好上了一课。
秦霄用指尖，轻轻在青铜盉上，挑下一小块铜锈，问道：“宋忠君，以及诸位，看出什么来没有？”
废话，当然看不出来。
要是刮点锈就能看出端倪，宋忠君还会输？
“什么都没看出来是吧？”秦霄很有耐心地说道：“没关系，继续。”
说着，秦霄又用指尖，轻轻在青铜盉上挑下一小块铜锈。
再问，依然无人应答。
到目前为止，这仅仅是很正常的挑浮锈的步骤，能有什么问题？
再挑，再问，再无话。
再挑，再问，再无话。
再挑，再问，再无话……
凡是此举，重复了七八遍。
终于，人们察觉出了问题。
这么多遍，秦霄用指尖从青铜盉上挑铜锈，几乎是在同一个部位。
而每一次，秦霄都没用很大力气，甚至连一点受阻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很不对了。
青铜盉上，铜锈层层堆叠，很厚重。
最外层的铜锈，相比更里层的铜锈，毫无疑问，是年头更短、新长出来的新锈，是浮锈，受到的积压不重，密度不大。
用指尖，轻轻挑下浮锈，再正常不过了。古玩行里，对青铜器的常规鉴定手段，也是通过观察挑下来的浮锈进行鉴定。
可为什么……
秦霄在同一个部位，连续挑了这么多锈，却依然能毫不费力？
按理说，外层的浮锈，早就该挑完了呀！
浮锈之下，应该是更紧密、附着更牢靠、几乎与青铜盉融为一体的实锈才对。实锈……哪儿能这么好挑？
要是动动手指，就能去除掉青铜器上几千年的锈蚀，还要什么文物修复专家？还把名贵青铜器当成亲爹一样伺候、养护它干什么？
生锈就生锈呗！反正动动手指就能清理！
问题是……不能啊！
现实中，绝大多数国宝级青铜器附着的实锈，号称岁月之殇，完全清理干净是扯蛋。别说完全清理，能靠磨洋工，几十年除去一层半层，都烧高香了。
至此，连周嫣那个水平，都看出了很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这件青铜盉身上的实锈如此疏松？能轻易就挑下来？
道理何在？
人们的第一想法，该不会秦霄亮出来的这件青铜盉是赝品吧？
不过转念，又排除了这个想法。
因为秦霄亮宝之初，就借由宋忠君之口，确定了这是件真品。
众所周知，青铜器上的铜锈，一般指碱式碳酸铜，溶于酸并生成相应的铜盐，实际上是一种混合物，是氧化铜在接触到一些硫化物后得到的酸根离子生成的硫酸铜……说人话就是：难清理，相当于青铜器本尊一部分。
二者合二为一，本是一体，当然难清理。
真正的几千年老铜锈，不会在秦霄指头下如此顺从，除非……
瞧见宋忠君那宛如彩虹般疯狂变换颜色的脸，秦霄笑道：“没错。”
“铁锈。”
“铁锈就是三氧化二铁，还可能包含一些结晶水。”
“当然，比起那些我也说不太上来的复杂公式，我所能总结的，也包括在场诸位一致认可的常识是：铁锈，比铜锈更为疏松，更加的好清理。”
“轰！”此话一出，全场气氛触底反弹，如沉默中爆发的宋忠君一样，先是死寂到一个极点，随即汹涌地冲击另一极。
白家宴会厅里，其实人不算多，都是些重要人物，很少大嗓门叫嚷的。
而这一次，人人嘶嚎，惊骇欲绝，甚至感到惊悚！
为什么会如此？
原因很简单。
商周时期，是青铜时代。
铁器时代，哪怕是最早的铁器时代，也一定是在青铜时代之后的。
尽管人们最早知道的铁是陨石中的铁，古代金字塔国人称之为神物，在很久以前人们就曾用这种天然铁制作过刀刃和饰物。然而地球上的天然铁是少见的，所以铁的冶炼和铁器的制造经历了一个很长的时期。当人们在冶炼青铜的基础上逐渐掌握了冶炼铁的技术之后，铁器时代才到来。
青铜时代，是全人类冶炼金属的经验与技术累积时代。
有了青铜时代的累积，更加‘高科技’的铁器时代，才得以开启。
那么问题来了，青铜时代的产物——青铜盉身上，为什么会有铁锈？
不，说是铁锈，并不准确。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青铜盉上的铜锈，掺杂了某些铁锈的成分，所以才会远较正常的几千年老铜锈疏松。
得到这一结论后，在场有超过一半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不成人类掌握铁器冶炼技术的时代，提前了？铁器时代其实早早就开启了？
莫非这是足以改写历史的无敌震撼大发现？
秦霄的便宜徒弟周嫣也想到了这一点，用刚捂完小屁屁的双手，用力捂住樱桃小嘴，才勉强让自己不像那些大老爷们一样，失态地叫喊出来。
站在她身旁的闺蜜白雅琳小姑娘对她的行为表示费解。
这时候，她反倒注重起淑女的仪态来了……
但凡她这种状态能一直保持，她还至于被师父揍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