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暴君·棺材与锁链 > ☆、白昼・踽踽独行
  
  新上任的魔王近侍克里是魅魔这一代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即便是和海妖小王子埃斯利相比也不相上下,他的模样,值得世间所有才华横溢的诗人用他们所能想出的、毕生所学的华美辞藻来描述。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再说明一次:克里,新任的魔王近侍,魅魔,性别男。
  性别【男】,而不是女啊!
  所以,即便克里的容貌多么惊为天人,简直就像是把毕生的天赋点都点在了脸上一样,也只能委委屈屈地、无法反抗地,被他们一族的族长长老当做上供的、表忠心的礼物,给送到了新任的魔王身边。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的~礼~物~
  除了脸以外似乎没什么用的克里(哭丧脸):呜呜呜我不想成为男宠啊;不想成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魁祸首祸国妖姬啊啊;并不想被这样【哔――】又【哔――】啊啊啊!
  然而事实证明,其实一切只是克里想太多了。
  他与其他的贡品一起被押送进王庭的大殿,那位白发红眸,神色冷淡的君王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连带着扫过其他的金银珠宝、奇珍异草,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将它们放到该去的位置吧。”
  前任遗留下来的奴仆们手脚勤快地将珍宝们存放到宝库之中;将草药摆到专门养殖的大棚中;至于凶禽猛兽,便放置到临近角斗场的兽栏里。
  余剩下来的,就只有和克里一样的,人形生物贡品。
  终身与王庭签订了契约的管家束着手站在他们这堆人身边,为难地看着昴,在他身后,一排的男仆女仆们面无表情地、柔顺地垂下头。
  白发的君王蹙起了眉,显然对他的这种置身事外的做法十分不满。
  即便在成王的那一天就将远在人间界的亚洛里和歌莱尔、连带着他们手下业已培训好的仆人们接了过来,但整个王庭那么大,单凭一个管家以及一个女仆长来管理,很显然是痴人说梦,因此不可避免的,坎提拉・西恩在位时期的仆人们在昴在位时期,依旧还有工作。
  昴知道他这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他真的是在为难不晓得该要怎么安排他们吗?
  这不是下马威,而是在让他表态。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主君呢?端看他处理的方法了。
  “让他们为这里工作。”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说道,“我不需要多余的姬妾,还有,我不希望在我的宫殿、我的王城之中看到一点的灰尘。”
  昴没提放了他们这个方法,那根本是天真而愚蠢的考虑,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既然进来了,就只有终身待在王庭这一条路了;况且,他可算不上是一位仁慈的王啊。
  管家秒懂了他的意思,给身后的一排人使了个眼色,每两个人拎着一人的手,快速有序地退了下去。
  克里被带下去之前,鼓起勇气抬头回头望了未来的主人一眼,他看到那位管家朝白发的君主深深鞠了个躬,口中不轻不重的说着。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于是克里就这样随便地、郑重地、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地上任了。
  他被分派到伺候君主身边,并且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成为了他的贴身侍仆。伺候的时间长了,于是渐渐的,他开始了解自己的君主了。
  逆卷昴陛下是个对待自己宠物异常温和的人。奈安特大人不允许谁站到陛下的身后,言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站的时候,陛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地侧过了脸,默许的态度。
  逆卷昴陛下是个特别特别聪明的人,举世无双――至少在克里进王庭之前,他就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人能像昴陛下那样。在商议的时候,他偷偷地抬眼观察,只看见身穿黑袍的白发君主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斜斜摆放着漫无目的,他的两只手手边隔了段距离摆放着两截短短的……是锁链吗?克里不是很确定,因为那两串东西只有四五个结扣,远远达不到可以被称之为‘锁链’的长度;当然那武器是特别厉害的,有数不清的幽蓝色花纹暗刻其中,光是一瞧便知道是神兵利器。
  哎呀,扯远了。昴陛下一般而言是不会参与底下他们的争吵的,他只会默默地倾听两派的言论后,抬起眼做下自己的决定,也不管是否会有人反对。
  嘛,不过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人胆敢反对的。
  昴陛下虽然主张精神压迫,可是也不反感纯物理的折磨,大多数时候,精神压迫已然足够给他们留下深厚的印象,但有些刺头总是学不乖――比如说总喜欢撩人但总撩不动的逆卷礼人陛下――这时候,昴陛下就会深明大义地将他们吊起来打一顿。
  奇怪的是,虽然被吊打了一顿,那些被打的人的鼻青脸肿的脸上总是挂着捉摸不透的愉悦的笑容。
  克里:夭寿啦我的眼睛被污染啦离我远点一群抖M!
  总而言之,整个王庭就是昴陛下的一言堂,他说的什么话、做出的什么举措、施行的什么制度,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否决都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更别提什么开花结果呢。
  白发的君主是个暴君,毫无疑问。
  虽然他没有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将被牵连的无辜人拖出去斩了;也没有兴趣在角斗场观看纯天然无添加的人与自然、魔界和谐相处的表演;更没有召集平民充当劳动力,让巧手的工匠们大费周折,花钱如流水建造华而不实只是摆设用的行宫。
  但他确确实实是个不听人劝、不体贴不贤明的暴君。
  他不是教科书上标志的贤君,也不是教科书上标志的暴君。
  陛下只是陛下,不能用尺度划分清楚界限的君主。
  克里平日工作的地方是偏向于更加私密一点的办公地点,王庭的小花园,类似于古代的帝王的御书房,专门给怀揣心思不便在当朝上大肆布公的臣子私底下找君主的地方。
  小花园风景并不秀丽,白森森的拱门大墙,黑色蓝色的荆棘丛,白色红色的厄零花,当中伫立一座白亭子,白亭子中坐着一个俊俏的青年,面前摆着两三盏淡酒,旁边独有一棵翠绿的落叶乔木。
  克里只往里边悄悄地瞥一眼,就不再敢做出不合乎礼仪的动作了。他眼睛向下低望,却也不是完全的低头,双手恭恭敬敬地垂下来,十分乖顺的模样。
  忽然之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复数的东西――恶狠狠地等着他自己,准确的说,是他的脸蛋。他稍稍抬头,便见一串儿人四平八稳又略显急促地走进了拱门,踏入白亭子中。
  克里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这才认清楚来人的身份。
  却原来是昴陛下的兄弟们啊。
  他默默地退下了,迈着大步快速地离开。他们显然是在密谋着国事,而像他这样地位等级低微的奴仆,是没有资格倾听的。
  未走远,声音也未可以收敛,克里听到他们在大声议论着自己。
  “昴,守在门边的那家伙是谁?”
  “一个侍从罢了。”
  “哦,是这样吗~”甜腻腻的声音,“那个孩子脸长得不错哦,怕是被他的族人们上贡而来的东西吧~都让我有种心脏怦怦跳动的错觉呢……啧啧,昴酱的心真大呢,竟然就这么放着位小美人在那里孤零零地罚站什么的……这可不行哦,要不然让给我呗,嗯?”
  “你若欣喜,自去别处寻觅。”昴十分冷淡地拒绝了礼人的提议。
  “对对,这王庭里的东西,可不是你能够肖想的。”绫人哼笑了一声,“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别丢了本大爷、本家主的颜面啊!”
  “这话说得真是好笑,难道你是这王庭中所属的一员吗?别开玩笑了,你现在还是逆卷家族的家主呢。哎呀呀,难不成……你早就以昴的……妻子的身份自居?”怜司毫不犹豫地嘲笑道。
  “什――!”
  奏人状似无辜纯洁地煽风点火道:“奏人是不是要改口叫绫人……魔――后――陛――下――啦?”
  绫人不置可否地反驳:“你们开玩笑也够了,本大爷不奉陪了!”只是眼神却有些忽闪,左右飘忽就是不敢与昴对上眼。
  “你们玩够了吗。”这个时候,昴才放下手中的杯盏,悠悠道,“说吧,又有什么纷争?”
  昴陛下的兄长们不怎么喜欢我,瞧我的眼神就像是在防备着什么情敌似的。
  他一边思索着,脚下不停,最后想着想着,竟是不由自主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着谁的心思。
  昴陛下是他所见过最好的人,也无怪乎能赢得他人钦慕的目光,不管是多么严苛的人,只要与昴陛下共事几周,也说不出他的任何坏处。他就是有这种能力,叫人说不出理由的信服。
  这整个王庭之中,有谁不对他心生敬仰的呢?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想象他婚姻幸福,家庭美满的样子。
  ――并不是说他配不上,而是不适合。
  克里看得出来,白发红眸的君主情感异常淡薄,唯一能使他鲜活起来,而不是像百货商场中做工精美的娃娃一般无情的,也就只有奈安特大人以及他的五位兄长了。
  只是情感的累积还不够多。
  这般程度的温情,不足以让君主让出身边的一个位置来,允许谁与他共同前行。
  或许他们也发现了吧,所以一切仍在静默之中,也将一直处在静默之中。
  在那条冰冷飘雪的路上,只能忍受一人的存在。
  他一人的,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