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红颜 > 第二十三章
  “大人,您没事吧?”魏辛抹去眼角的泪水,见卫梓怡盯着双手出神,不由担心。
  卫梓怡叹了口气,陆无惜那妖女诡计多端,要将之擒拿绝非易事,她还是太过冲动,才屡屡落了下乘。
  “没事。”她让魏辛将她扶起,吩咐道,“回内卫府。”
  魏辛眨了眨红肿的兔子眼:“天衍宗的人或许还未走远,不派人去追吗?”
  卫梓怡摇头:“穷寇莫追,此事需从长计议,让他们都回府。”
  “好。”魏辛应下,扶着卫梓怡离开密林。
  香悦的尸体和阿秀的遗骸都已送到府上,涉事的郑子梁则被扣押拘留,虽然没有给他上枷用刑,但魏辛派了两个人盯守,不让他出门,算是将他软禁起来。
  卫梓怡回内卫府后,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期间俞秦武也来探望过她,言语间自是阴阳怪气,少不了一番奚落。
  反正卫梓怡受了伤不能动手,不管俞秦武说什么,她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提起刀来威胁他。
  卫梓怡懒得搭理他,靠坐床头闭目养神,看似休养,实则在脑海中不断推演案件,对这逼逼赖赖没完没了的俞副指挥使视而不见。
  俞秦武见无法将她激怒,久而久之也没了继续挑衅的兴致。
  魏辛请了大夫替卫梓怡驱尽余毒,待她伤好之后,再继续调查未果的案子。
  郑老爷听说郑子梁被内卫府之人抓走,又气又急,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儿子,怕他受苦,怀疑卫梓怡是不是抓错了人。
  另一方面,他又得知郑子梁与天衍宗之人有所勾结,被卫梓怡当场擒获,后者与天衍宗之人交手,还因此受了重伤,好几日不得下床。
  郑袁问因此气闷不已,对郑子梁恨铁不成钢,心中百感交集,坐立难安。
  这日消息从内卫府传来,说卫梓怡伤势有所好转,要继续查案,郑袁问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内卫府求见。
  卫梓怡倒也没有拒绝见他,令传话的内卫引郑袁问去偏厅稍候,自己则继续捣鼓桌案上零零散散的枯骨。
  “颅骨枕部凹陷,似钝器击打而成。”卫梓怡仔细观察阿秀的遗骨,跟在她身边的朱乐便迅速将她查验到的线索记录下来。
  她用毛刷清理凹陷处的泥沙,让伤损处形态渐渐显现出来。
  突然,她目光一凝,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
  她放缓了拨动毛刷的速度,将骨缝内淤积的黄泥一点点剥离。
  残损处出现几个黑点儿,比砂砾稍大一些,嵌在龟裂的骨缝之中,形态看起来像石质的碎块,周围还散布着更细的同色沙石。
  卫梓怡辨别半晌,也没能看出这些黑点是什么,却又觉得它们不像寻常泥石。
  她将阿秀的遗骨从土坑里挖出来的时候,并未瞧见类似的石头。
  就在这时,魏辛掀开门帘走进屋里,边走边向卫梓怡禀报:“郑大人已在偏厅候了一炷香的时间,遣属下来问问,大人什么时候去见他……唉呀!”
  在卫梓怡身边,虽已习惯了各种惨状的尸体,但乍一见那阴森森的骷髅头被卫梓怡捧在手里,魏辛还是吓了一跳。
  卫梓怡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骨枕部的伤痕,将那些细小的颗粒收集起来。
  “大人就这样把郑大人晾着,该不会怎么样吧?”
  见卫梓怡不紧不慢地清理阿秀的头骨,丝毫没有要起身去见郑袁问的意思,魏辛为她的主子操碎了心。
  卫梓怡头也不抬,待骨缝中的碎石收集得差不多了,将那颗吓人的骷髅头放回桌上,朝朱乐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其人走后,卫梓怡方应:“左右不过是为了他那小儿子来的,郑子梁与天衍宗有染,还私下和陆无惜见面,接应陆无惜出入郑府,乃本官亲眼所见,他能拿我怎么样?”
  魏辛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您也说那郑小公子不是本案的凶手,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应当不知道天衍宗内部的机密,这样一直扣着也说不过去。”
  真要惩处郑子梁,不过几大板子的事,让他立下字据,发誓往后与天衍宗不再往来,此事便可揭过。
  “你怎知他对天衍宗不甚了解?”
  卫梓怡起身,借盆中清水净手,而后拿起桌上的毛笔,示意魏辛研墨,“我复检了香悦的尸体,先前她的双手被井水泡发,致使我看漏了她双手虎口处的薄茧。”
  魏辛行至桌前,朝砚台中加了些水,可眸中依然透着不解:“这又说明什么?”
  闻言,卫梓怡蹙了蹙眉,为魏辛这不大机灵的脑子感到费神,却还是耐心道出结论:
  “虎口生茧是常年手握兵器之人才有的特点,说明此女会武功,加之她腰后有天衍宗的葫芦纹刺青,郑子梁又同陆无惜相识,这香悦必是天衍宗之人。”
  魏辛不知香悦还有这等底细,很是吃了一惊。
  “不过,正是因为香悦有这一重身份,却也间接说明郑子梁不是凶手。”卫梓怡提笔蘸墨,在书册上记了几笔,一心二用地说道。
  如若不然,但凡郑子梁有杀死香悦的嫌疑,以陆无惜护短的性情,怎会私下与他见面,还留他性命?
  更何况,郑子梁虽然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却连魏辛都敲不晕,也绝不可能是香悦的对手。
  “此子不学无术,又贪生怕死,退一万步,就算人是他杀的。”
  卫梓怡假设道,“他杀了香悦之后,尸体如果也用土掩埋,大抵不会被人发现,又怎会将尸体抛在易被人发现的井中?这不等着官府去查他么?”
  “用左手杀人,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不就是为了栽赃郑子梁?”卫梓怡笑了笑,笑那凶手故作聪明。
  魏辛脑子转了好几圈,听了个似懂非懂:“凶手不是郑子梁的话,那该是谁呢?”
  “不管他是谁,咱们得有证据。”卫梓怡卖了个关子,拨弄着桌上那几枚碎石,用干净的白纸将它们包起来收好。
  魏辛不敢再问,只好换了个话题:“那这郑子梁当如何安排?”
  “先扣着罢,他要是不交代,就饿他个三五天,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放他走。”
  卫梓怡说完便停笔,接着又道,“走吧,去见见那爱子心切的郑大人。”
  “诶!”魏辛应着,快步跟了上去。
  卫梓怡刚从侧门踏进偏院,还没来到厅前,郑袁问遥遥看见了她,便立即放下茶水,起身相迎,高声唤道:“卫大人!”
  “郑大人。”卫梓怡朝其拱手,随意客套几句。
  许是心虚,不知如何开口,郑袁问没有一上来就打听郑子梁的消息,却关心起卫梓怡的伤情:“郑某听说卫大人此前被天衍宗贼人所伤,今日看着气色尚可,伤势可还要紧么?”
  “有劳郑大人挂心。”卫梓怡不动声色,顺着话题往下接,“卫某伤势已然无碍,否则如何继续查案哪。”
  她养伤数日,余毒清理得差不多了,但经络受创,不能妄动内力,故而武功尚未恢复,还需静养十天半个月。
  不过,这一内情只需她自己心里清楚,不可为外人道。
  她为朝廷效力,又恪尽职守,则必为人记恨。
  这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若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惹祸上身。
  “那就好,那就好。”郑袁问连说两句好,随即欲言又止,搓搓手,再动动脚,小动作不断。
  卫梓怡权当没有看见,捧起魏辛送来的茶盏清了清口。
  到底是惦记着此次来内卫府的目的,郑袁问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终究忍不住开口:“卫大人哪,我那小儿子梁,可还在府上?”
  “在。”卫梓怡回答得并不含糊,也没有遮遮掩掩,“卫某叫人将他软禁在客房,暂时还没有审他。”
  听得郑子梁住在客房而非牢房,尚未提审也就是还没有用刑,郑袁问心中大石头落了地,长出一口气,遂替郑子梁求情:
  “卫大人,我那小儿子梁缺乏管教,受了天衍宗之人蛊惑,实在万万不该,但他心眼不坏,断不会杀人的呀!”
  “郑大人,卫某定真凶要用证据,但您要替郑子梁撇清嫌疑也需要证据,除了证据,无人能替他作保。”
  卫梓怡这话说得不留情面,似还有几分警告之意,落在郑袁问耳中,无异于当头一棒,打得他没了分寸。
  眼下内卫府查到的线索,还有那日他们给出的供词,不都将真凶指向郑子梁么?
  郑袁问六神无主,可卫梓怡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不可能将郑子梁从内卫府接回去。
  离开内卫府时,郑袁问身形佝偻,像忽然间老了好几岁。
  卫梓怡背负双手,目送郑袁问走远,在内卫府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一阵风吹来,她虚起眼,看向天空中灰蒙蒙的月亮。
  当天晚上,魏辛按卫梓怡的吩咐,只给郑子梁送水,没送饭菜。
  已经饿了一整天的郑子梁气得撒泼耍横,直到魏辛抽刀出鞘,抵着他的脖子,他才安静下来。
  可安静没一会儿,他又突然说:“我要见卫梓怡。”
  “见,当然见!”卫梓怡放下纸笔,径直奔向客房。
  郑子梁斜斜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听见门外脚步声,他掀了掀眼皮,朝迎面而来的卫梓怡瞥了一眼,却没有起身迎接。
  卫梓怡并不介怀,于郑子梁对面的椅子落座,开门见山:“说吧,关于天衍宗,你都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