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入目都是雪白一片。
村里稻谷场雪地里卷缩着一小身影，身着单薄,瑟瑟发抖,意识逐渐昏迷，恍惚间,他看见一双白皙的赤脚走在雪地里。
说是走在雪地里，却连那积雪半分没有踩下去的痕迹,就像是飘在上面的一样，偶尔入目的还有红色衣角。
“喂,你这是要被冻死吗？”声音很是清冽，透着一丝笑意，像是要看到天大的笑话般。
看见别人要被冻死,就这么好笑吗？游淮嘴唇冻得青紫，饥肠辘辘的,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看面前的身影。
“听得见我说话吧？看见你在发抖,应该还没冻死。”
听得见，当然听得见，但是懒得理会你，游淮身上积了层薄雪。
“明明知道还要犯,真以为藏在这洞里我就找不到了？你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
“救命！圣女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绕了我吧,我保证下一次不再犯了，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没用,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已经放弃了。”
游淮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他记得稻谷场确实有个小地窖，晾晒稻谷的时候会在里面存放些红薯或者其他东西，不过已经荒废好久了，一般人不知道的。
他掐了把冻的毫无知觉的皮肤，用尽全身力气扭头看去，只看见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而男人面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红衣单薄靓丽，点缀着银铃。
突然间，她身上的银铃疯了般响动，手中瞬间化出一把长剑，毫不犹豫的刺进男人的心脏处，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格外醒目。
顿时间，游淮被吓的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他看见了红衣女子的模样。
听村里人说过，白衣圣女才是真正的圣女，红衣服的只是阎罗王的索命鬼，手上有数不清的人命，名叫‘戮’。
戮看见了游淮害怕的模样，她轻笑了一声，幽幽道：“快点跑啊，我肚子饿了，只给你三秒的时间，否则我就一口吃了你，不吐骨头的那种。”
游淮心下大惊，他慌忙想要爬起来逃走，可是身体倍冻的僵硬，像冰一样寒冷，刚站起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逃走了又要去哪里呢？
她一身红衣格外夺目，赤脚走在雪地里，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临走时道：“听得懂我说什么，那脑子也不笨，去圣女庙祈愿，祈愿只要做坏事，最起码她会给你一件衣服，让你吃饱喝足的。”
游淮惊愕抬眸，她……戮居然不伤自己。
他强撑着想走到圣女庙，可是走到一半，爬了几步，就头一黑，晕倒在地，昏迷前他手紧握着，声音小如蚊鸣：“我想报仇……”
再醒来时，身上已经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袄，很是暖和，他环顾周围，是一间庙，修建精致华丽。
村里只有一个庙，那就是圣女庙，他也快看见了供奉的圣女石尊，雕琢的很是精致，只不过身上被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裙。
相反，旁边还有个圣女石尊，这个雕刻的很普通，身上裹着件红纱，没有雕刻的那么精致细化。
一个香火旺盛，一个供案上积满尘灰。
游淮掐了把自己的脸，很疼，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活下来了，身体也是暖洋洋的。
走到红衣圣女雕像面前，游淮跪下来嗑了个响头，抬头注视着红衣圣女雕像：“谢谢谢谢你救我。”
短短几个字很是真诚。
在雕像里的白衣圣女灵识不解的看向红衣圣女雕像：“戮，他为什么会觉得是你救的他？”
虽然确实是戮救的，但是还是令白衣圣女有几分不可思议，因为寻常人害怕被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认为是戮救的。
戮低眸看着跪在下面的小人，她也不知道，这个小屁孩是怎么觉得是她救的，她是戮啊。
大家都一致的认为，圣女庙里面哪怕其他东西救人，也绝不会是戮救人，这几乎是共识，戮只会害人性命。
戮想了半天，还是从雕像里出来了，游淮跪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雕像里飘出一个红衣女子，身姿轻盈的落在他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救的你？”戮想了半天，觉得与其这样想，不如直接问本人比较好。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游淮声音软软的。
左右不过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说出的话却像是两三岁孩子说出来的，戮脸色冷了几分，在她强大的气场下，不知怎地，游淮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了头，抿紧了薄唇。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再说一遍。”
“你是个好人！”
“再说。”
……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知怎地，往日人众多的圣女庙今日却是只有游淮一人，整个大厅里响着他的声音。
直到戮不再询问了，戮手中的长剑挑起游淮的下颚，她打量着男孩的脸：“你自己听了那么多遍，现在觉得你这句话可笑吗？”
末了，不等游淮回答，她又道：“我的剑只要再近一毫，就能划破你的喉咙，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是好人吗？”
她眸色瞳孔仿若冰霜，眼底满是冰寒，比外面的鹅毛大雪更冻人三分。
游淮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他能清晰的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很是狼狈，没有圣女半分光鲜。
“你是个好人。”一字一句，字字有力。
戮轻笑了声，收回了剑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游淮恍惚了神，整个人突然颤了下……
“哎，挤什么？好好排队不行吗？”
“分明是我先来的，你凭什么插我队？我要向圣女祈愿！”
“吵什么吵什么，在圣女庙你们还敢吵，不怕惹圣女不高兴了？”
……
游淮回过神来，发现庙里多了许多前来祈愿的人，有些事眼熟的村民，都排队排在白衣圣女雕像面前，等着祭拜。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红衣雕像，香坛里连根香木棍都没有，游淮起身扫了眼前来祭拜的人，最终停留在一老奶奶面前。
“老奶奶，能给我一根香吗？就一根。”游淮看着老奶奶篮子里的一砸香。
老奶奶好像是眼熟面前的半大小子，觉得可怜，随手从篮子里拿出三根香递给他：“祭拜要三根香才好！”
“谢谢。”
游淮借了火，看见的村民以为他要祭拜白衣圣女，刚要开口让他滚后面去排队，这么早点香，还没等排到就烧完了。
谁知道，游淮竟拿着香走到了空无一人的红衣雕像面前，跪下拜了拜，就在他伸手插/进香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我不需要，把你的香拿开。”
是红衣圣女，戮的声音。
游淮惊了下，原来不喜欢，正当他以为自己办坏事了的时候，他忽然察觉自己上的香燃烧的速度比一般都要快一些，很细小的变化，似乎是克制着，但燃烧的速度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的。
“他疯了吗？”
“居然去给戮上香，是嫌活得不够久，祈愿早点死？”
“是个傻子吧，上错香了，也不知道问问，这孩子恐怕活不久了，哪有给戮上香的。”
……
游淮上完香，又找了块干净的布，就着门外的雪，打湿了布，将贡案擦拭干净，又将雕像，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擦拭干净。
从始至终他都无视周围的人，那些言论仿佛没听见般，游淮在红衣圣女雕像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门外的寒风刮进，游淮冷的抱成一团，他知道刚才不是梦，可能是只有他看得见，红衣圣女只要他一个人看见。
忽然，敞开的大门右边，半扇门被风吹关上，虽然挡住了些寒风，但是妨碍住人走路，有人上前企图打开门。
却发现，平时很容易打开的门，此时确实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两个大男人都扒不开，后来心想是圣女显灵了，就放弃了开门的想法。
突然暖和了起来，游淮长睫颤了颤，睁开眼朝门口看去，只见原本大开的门几乎关严实了，只留下让一个人通过的空隙。
几乎是下意识的，游淮仰头看向面前的雕像，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石雕塑的红衣裙角，软糯糯道：“谢谢。”
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复，谁知道下一瞬他耳边响起一道熟息的声音：“自作多情，是我自己觉得这冷风有些凉了，怕被冻着了，才关上门的。”
游淮无声的笑了笑，靠着雕像边，缓缓闭上眼。
在圣女庙里一待就是三天，期间游淮肚子饿的时候，睁眼白衣圣女的贡品总是会在他眼前，虽然有些东西放了许些时日，但能裹腹就很不错了。
渴了就吃外面的雪，当水咽了，直到三天后屋外的鹅毛大雪停了，竟难得的放晴，冰雪开始慢慢的融化，寒风凛冽。
游淮看着外面的日头许久，中午吃饭时间，人少的时候，他才重新回到了庙中，他在的这些时日，圣女庙格外的整洁干净，就连无人祈愿的红衣圣女雕像前，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一次，他看了红衣圣女戮好几眼，才收回目光，走到白衣圣女雕像面前，缓缓跪下，磕头祈愿，心里不断的重复的‘愿望’。
祈完愿，游淮头也不回的离开。
庙内空无一人，红衣圣女的雕像泛着一丝白光，从雕像里飘出一抹红色俏影，赤脚落在地面上，看着离去的背影。
“他向你祈的什么愿？”戮扭头看向白衣圣女的雕像。
白衣圣女石头雕像中，若隐若现的出现一张精致的面容，带着笑意注视着红衣圣女：“他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末了，白衣圣女顿了顿，又道：“相信我，他会给你一个难以忘记的惊喜。”
戮抿唇不语，面色冷冷。
等游淮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中拿着许些东西，是一些香火贡品等等，轻车熟路的摆上，点燃香，游淮刚把香插入，一道红色身影就出现在身边。
“谁要你的这些东西的，臭小子，把你这些东西拿开……原来，香火和贡品是这个味道的，怪怪的。”
戮若有所思的看着供桌上的东西，她虽然不能真正吃到，但是却和吃到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味道怪怪的，从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的戮，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余光时不时看向游淮。
“如果有机会，我想……只要你想吃，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弄到的。”游淮怯生生的道。
戮唇角染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暂且就让你做我的小跟班吧。”
没想到第二天，她这小跟班就做出让人失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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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皑皑，红衣夺目，剑光甚寒。
戮手执剑，看着摔倒在地的人，她一步步走近，面色寒冷道：“我提醒过你，祈的愿不能做坏事，你竟然用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泛着寒光的剑直直刺进游淮胸膛，她的速度并不快，对方完全有机会逃开。
游淮双眼泛红，含泪对上戮的眼睛，尝到一丝血腥味儿，他笑了笑：“谢谢，姐姐。”
戮怔怔的看着人倒下，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毫无生气，第一次，她有种心慌的感觉，就好像那个叫她姐姐的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死在戮血刃刀下的人，会彻底的烟消云散，没有轮回这一说。
几乎是本能，戮看见游淮尸体朝外散去的魂气，她一拂袖，将魂气都收入袖中，护着。
她提剑一步一步朝圣女庙而去，剑刃上鲜红的血一滴滴顺着刀刃滴落在雪地，猩红的血分外的醒目。
这一次，一路上雪地里不仅有一滴滴血，还有一路的脚印。
“为什么不逃呢……”
这是戮想问的，可惜回答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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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那村东头的老张家他家养子死了，看尸体模样，是被戮杀死的。”
“可不是，前些天老张不是突然暴毙了吗？难不成是那小子祈的愿？？那怪不得戮找上门来。”
“那老张作恶多端，收养孩子玩完全就是玩，那先前那养子不是还有个妹妹吗？据说是被那老张活活打死的，当时那养子也在场，肯定是看见了。”
……
村里纷纷议论，但是无人敢去收游淮的尸体，又说这戮生性薄凉。
怎么来说，那游淮最起码是第一个给她打扫雕塑，还给她上香上贡品的人，犯了规矩，居然也是不讲情面的直接给杀死了。
奇怪的是，一夜之间，游淮尸体周边的雪竟都融化，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居然都避开了尸体，飘落在别处。
有人说这游淮以往没少被老张家关在门外冻，好几次险些给冻死了，能活这么久都是幸运的。
据说这话孩子最讨厌的就是雪，好几次看见他对雪发脾气，所以这是白衣圣女心生怜悯，想送游淮最后一程，不想让他最讨厌的雪落在尸体上。
当晚有醉酒，不知情的人路过，走过没有雪的地方，居然暖如春秋，丝毫没有冻人的感觉，醉酒的村民一下被吓醒。
等第二天再来看，尸体已经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游淮的尸体去哪儿了。
无人知晓，后山顶处，多了一座无碑坟墓，传说这座坟墓四季如春，有人说是白衣圣女放恩赐，但时常有人眼花的看见坟墓前，有一抹红色的身影。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见到我不害怕，不逃跑，还跟我说话的人。”
“你说你傻不傻，居然说我是个好人。”
“臭小子，我想再尝尝贡品的味道，你再给我上柱香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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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有灵，山林间有不少修炼成精的东西，但能成仙的东西是极少数的，最多有些人识，化成人形都难。
一次蟠桃园聚会，青丘得道成仙的九尾狐前往赴会，表现颇佳，得了赏赐回到青丘庆祝，得知青丘有一八尾，快要九尾的狐狸，打算提点一二。
却在路过一小村庄时，遭到暗算，别的不知，只知道那八尾狐狸怎么也长不出九尾，心急切，又遭到那红衣圣女的引诱，答应了合作。
却不想，红衣圣女确实帮助它到达了九尾，却在关键的时刻，用尽大半的功法逼走了九尾狐的灵识，抢夺了内丹以及狐体逃走。
不知所踪，这件事情被得道的老九尾狐告到九重天，一圣女揽下这此事，并保证会好好解决此事。
圣女找到戮的时候，没见到被夺走的九尾狐，圣女发力高强，戮本就是她创造的，原本戮夺狐体就已经功力大损，此时更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据说这一天，路过的仙人只看见那圣女对一红衣女子，用法力，法器鞭打，法器鞭打的不仅仅是身体，而是魂体。
连续没日没夜的几天，红衣女子身体虚弱的就像是一缕轻烟，随时云散般，只是圣女还要从她口中得知狐体的下落，所以戮对圣女来说，还不能魂飞魄散。
圣女瞬间掐上戮的脖颈，轻而易举的就将戮提了起来，她眉眼之间有些不耐烦：“怜悯之心果然不能滥用，说，东西在哪儿？给过你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次问你。”
戮红衣似血，细看是真的有血，顺着衣角滴落，是魂体被折磨不成样子，才会凝聚出魂血。
“何必多说废话，你的目的真的是在狐体吗？而不是先将我杀了，再去解决白衣？”
戮身体若隐若现，看见圣女露出来愈发明显的杀气，她强撑着最后一些灵力，缓缓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天衣无缝了吗？你再次插手其中只会更麻烦，倒不如让我们自己解决。”
当初圣女初飞升不久，怜悯之心确实泛滥了些，却忽略了人心，造成现在的过错，不过好在当初弄了两个人才能互相约束，能让她一直在隐瞒至今。
现如今白衣受村民的供奉，香火不断，功德也是在逐增，会惹出祸事，所以还是要尽快的斩草除根为妙。
戮是她创造的，话中的意思圣女再明白不过，她唇角弯起：“不久后，我将会从你们两个人当中挑选一人上九重天。”
戮虚弱道：“她定会对我下手，杀不了我，她只能让我陷入她制造的幻境中，所以那只小狐狸要来幻境中唤醒我，它不能有事。”
“你在狐狸体内放了什么我并不关系，不过是一只狐狸，九重天老狐狸那边多少会卖我一个人情，关键是，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圣女放开了戮，她手指朝戮点了下，原本要飘散的魂体不再那么虚弱，恢复了些灵识。
戮跌倒在地，坐在地面上，垂眸调整着体内的气息：“我要你事后也不许动小狐狸，绝不能将她赶尽杀绝！”
“你在命令，吩咐我？”圣女话语瞬冷。
戮：“不，我是在求你。”
“这个你放心，安心办你的事，事后倘若小狐狸安分守己，我绝不动它，如果它胡言乱语，我也饶不了它，话出口，一言九鼎，天地为证。”
等圣女走了，戮在地面上稍微恢复了些，才消失在原地，再现身，就是出现在座山寺面前，她弯身，手在墙边动了动，只见一小块墙面不见了，里面藏着一只白狐狸。
探出小脑袋仰头望向红衣女子，似乎是认识，高兴的动着狐狸耳朵。
戮脸色苍白，唇角微弯：“这九尾狐里的灵识被我驱走了，以后你就待在它的体内，没准会化成人形，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如果再犯错，我绝不饶恕你……”
小狐狸立马着急了起来，它看出戮的不对劲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区区九尾狐，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你躲起来，不要到处跑，我可能要沉睡些时日，等我醒来，记得要来找我。”
小狐狸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点点头，仰着小脑袋，感受到戮触碰到他眉心，手尖冰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