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路两旁的霓虹灯过分的闪耀,似在告诉人们夜生活即将开始,邀请大家宣泄与放纵。
  与车外喧嚣嘈杂的环境相比,车内安静的可怕,除了三个人的呼吸声外,也剩下冯文柯偶尔的呢喃。
  冯文轲的家距离酒吧不远,距离傅时新的家也很近。
  从酒吧出发经过两个公交站台,向北一拐弯便到了冯文柯的家。
  车内的酒气过分浓重,让人不敢大口的呼吸,江卓在小区内的一处路灯下找打了临时停车位。
  他松开安全带,转身看向车后醉的不醒人事的家伙,决定给李秘书打了电话。
  电话打通,李秘书很快接起,李秘书那一直沉静的声音反让江卓有一丝内疚。
  “是我,冯文轲喝醉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他家。”
  “好,我马上到。”
  江卓挂掉电话就没再开口,他心里掂量着要跟李秘书如何解释,还是说什么都不说。
  赵然的事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江卓扶了扶额头,碎发下那被眼镜遮住的眼眸尽显疲惫,他停留片刻后,下车。
  想把冯文柯从车内拉出来,却被傅时新伸手拦住,“我来吧。”
  此时的傅时新褪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那双幽深的眼眸,竟在昏暗路灯下无比的耀眼,宛若头顶的那片星空。
  傅时新从江卓手中接过冯文柯的手臂,三两下就把人扛到了肩膀,江卓看着他与傅时新的身高差,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有些差距他不服不行。
  他看着傅时新衷心的说了句:“麻烦你了。”
  傅时新眉心微顿,终没说话。
  冯文柯的家住在20层,江卓一路跟在傅时新身旁,帮忙扶着冯文柯。
  电梯到达20层,李秘书那张焦灼的神色映入江卓的眼帘。
  江卓看到他微楞,除了刚实习那会,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秘书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有没有怎样?”
  江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眼大门。
  “你怎么不进去等?”
  李秘书倏然低下了头,双手拉着冯文轲的衣服,微微握紧,略有些不自在的解释:“我没有他家钥匙。”
  江卓下意识的向傅时新看去,恰巧同他来了个对视,两人都没说什么,互相避开目光。
  江卓想起冯文柯哭着闹着的场景,只叹了口气。
  他从冯文柯身上找出钥匙递给李秘书,“李珏,有些事想要的话就一定要说出来,你可明白?”
  李秘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拿起钥匙开了门。
  傅时新扛着冯文轲将他送到了床上,江卓叮嘱了李秘书几句,跟傅时新一起离开。
  “你跟冯文柯认识多久了?”电梯里傅时新那清润的声音传入耳边。
  一如他的人一样阳光,朝气。
  江卓看了眼电梯内映出的他的身影,修长的身形,精致的容颜,身旁的这个人无论从样貌,才识,家世,无疑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这样优秀的他,为何偏偏要与他纠缠不清。
  赵然再次出现以及冯文柯的烂醉,使江卓陷入了困境,面对方才傅时新的问题他缓缓开口,“22年了。”
  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不由得让傅时新皱了眉。
  22年,傅时新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冯文柯竟然霸占了他这么多年。
  电梯到达一楼,江卓看路灯下的那辆汽车,淡淡的余光落在上面,反多了些落寞。
  江卓慢步上前,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能陪我走走吗?”
  他不知道为何会唐突的主动邀请他,他只知道他需要有个人陪他,即使不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傅时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郑重的说了句“好。”
  江卓载着傅时新开车到了就近的公园。
  公园是开放的,公园外有个大型的广场,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里面散步跳着广场舞。
  他以前来冯文柯家的时候,晚间经常拉着他散步。
  江卓下了车轻车熟路的向公园走去,在一处僻静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傅时新站在他身旁,观察着周围,这里距离闹事远了些,却依旧能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
  江卓坐在一棵大树下,大树的倒影包裹着石凳,也将他的身影埋没。
  “我跟冯文柯认识了22年,他和赵然纠缠了14年,两年前我们都认为他们这段感情终于了结,却不想他真的还有勇气再回来。”
  江卓的声音比往日萧条了许多,淡淡的声调下是数不尽的忧伤甚至有一丝愤怒。
  傅时新看着他欲言又止,轻步走到他身旁,与他肩并肩坐下却没有说话。
  他调查过江卓,两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江卓奶奶去世。
  他微微收拢放在腿上的双手,江卓奶奶的死难道跟赵然有关系?
  他微微动唇想问些什么,却又咽下。
  他以后想说再说吧。
  傅时新一直陪着江卓静静地坐着,这种无声的陪伴渐渐暖化了他冰澈透骨的心。
  夜凉如水,更何况还是在零下五六度的夜晚。
  江卓动了动早已冻僵的手,抬眉看着身旁只穿了一件薄西装的傅时新,这才想起他的大衣被冯文轲吐脏了,还放在他的车里。
  他缓缓开口,许是太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我送你回去吧。”
  傅时新没有拒绝,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公园。
  公园外的广场依旧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大爷大妈还在忘我的跳着广场舞,比他们年纪稍小一些的小情侣,手拉着手互相依偎,你侬我侬。
  傅时新停下脚步望着跟着渐行渐远的江卓,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是不是来的太晚了,如果他早点找到他,早点跟他表明心迹,他们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结局。
  冯文轲和赵然的事肯定会在江卓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如果赵然再与他奶奶的死有关……
  傅时新不敢想下去,江卓会看破红尘,磨灭爱情吗?
  许是傅时新停留的太久,江卓转过身看他,见他停留在几米开外,特意停下脚步等待。
  傅时新有些受宠若惊,大步跟上。
  江卓的车缓缓停在了傅时新小区的门口,傅时新却开口说:“送我到楼下吧。”
  江卓看着他有些疲惫,点头算是应下。
  这算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与前两次的醉酒的记忆相比,这一次是最真实的。
  车停在楼下,傅时新没说话就下了车。
  刚刚松了口气的江卓准备发动车子返回,却被傅时新打开了驾驶门。
  “你……”
  他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傅时新抱住。
  面对突入而来的怀抱,江卓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的衣服多少沾染了酒气,让闻着的江卓有些晕眩。
  “今晚留下来吧,好不好?”
  这算是在邀请他?
  江卓莫名的怒气迫使他用力将傅时新推开。
  “不必了。”江卓冷着脸说道。
  傅时新知道他误解了他的意思,重新拉起他的手反被江卓躲过。
  他看着落空的手心,依旧笑着耐着性子说:“很晚了,这里距离你家太远,我不放心你,你今晚在这住下,我保证不碰你。”
  傅时新给他保证的感觉就像是鳄鱼抱着兔子哭诉说他没吃肉一样。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拒绝,直接被人公主抱离开了汽车,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力量竟然真的会差距那么大。
  被傅时新抱着的江卓,无论他怎么挣脱,到最后还是被他按着来到了门口。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亲你了?”站在门口的傅时新冷不丁来了一句,江卓真老实的不敢再动,并且用一双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傅时新苦味的笑了,两人怎么说都是有过两次夜生活的人了,他怎么还排斥他到这种程度。
  “把锁打开,输上密码。”
  江卓看了眼门上的密码锁,犹豫的想拒绝,却听他说,“密码四位数,是你的生日。”
  江卓:“……”
  1118,门果然被打开了。
  江卓极其不自然的靠在傅时新怀里,在傅时新踏进房门那一刻,示意他让他下来,“我留下,你让我下来。”
  傅时新满意的露出微笑,趁着江卓不注意亲了一下他的唇。
  江卓像是一直待宰的兔子,全身上下透着防备。
  傅时新不在逗他,想要拉起他的手,却被他避开。
  “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客房里有全套的床上用品,只是他家很少来人,这些东西都被放进了衣柜里。
  傅时新带着江卓来到客房,他拉起桌前的一张木制椅子示意他坐下。
  自己独自走到衣柜前,将里面的干净的被褥,床单,枕头依次取了出来,并且当着江卓的面铺好。
  傅时新的动作很娴熟,让江卓对他刮目相看,特别是他铺好的床铺,整洁无褶皱像是酒店的那样。
  他想起每次起床逃离的时候,他都会发现他这里整洁干净,他当时以为是保洁工的成果,这次看来,他并非是他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江卓看到他身上穿着那件薄西装,犹豫了半刻,起身说道:“你厨房能用吗?有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