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在水面上滑动，痕迹一闪即逝。
付寒星果如02所预料的那样开始学习他的改造项目，从生物工程的层面上。他的体征开始大范围波动起来，稳定剂越来越复杂，持续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有时候会半夜惊醒，感觉体内疼痛难忍。
对面的小机器人也会猛然坐起来，第一次吓了付寒星一跳，结果02从身边摸出一根针剂，语气还带着睡得迷糊的含混，思绪清楚说：“今天我预料到了的，主盘设定了闹钟，如果你、恩、醒了我就会被露西叫醒……来，注射完这针看看体征。”
将手中的针剂往付寒星方向递送。
仿佛是请人喝机油的轻松语气……
等到体征舒缓的状态开始显现，02坐在付寒星的身边，不再用主盘强制大脑清醒，便放任他自己迷迷糊糊要睡。付寒星彻底缓解下来的时候，02已经蜷在了他的床上，头靠在他大腿边呼吸平稳。
付寒星仰头深吸口气，那种疼痛消失的也快，额头上和背脊上的冷汗还是疼痛残留的，低头看小机器，02睡得死死的，付寒星帮02捞一把横亘在他脸颊上的金色碎发，轻声说一句：“谢谢。”
没有回应，睡死了。付寒星歇会，将02抱回对面床上，给他把被子搭好。
后来无数次的惊醒，02也不用解释什么，付寒星会接过他摸出来的针剂给自己注射，除非疼到手移动困难，否则就不会让02调出墙壁里的隐藏机械臂帮助精准注射。后来调过两次机械臂后，02就换了一种注射针剂容器，按在皮肤上会自动注射进体内。
为了调控付寒的体征，早晚的跑步已经挪到基地内的跑道上，穹顶外树林在冬天的时候，几乎都是茫茫一片白，临渊关闭了大部分的透明穹顶，基地内的移动板块再次展开覆顶遮盖，留下几面像是窗户的地方，还能看到外界白雪茫茫。
没有下雪的几日，看基地里三个人的心情开穹顶。
军人的训练课只有02还在上，付寒星从临渊计划的改变能侧面看出他的体征正在进入不可控的状态，以一种临渊也把握不准的速度。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付寒星加快学习他的改造项目，学到现在的节点。
这一天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到来。
付寒星和临渊身边已经打开了十个三维投影屏，三个为一组分析了三种情况，剩下一个是显示的付寒星目前的体征表态和细胞之间的不融合问题。
临渊：“你是怎么想的？”
付寒星目光转过一圈，临渊开口前，两个相对已经沉默了有十分钟之久，直到临渊问出来，付寒星还是没想好。付寒星说：“我昨天推算出至少有八种情况。”
临渊：“你后期的机体还会进一步强化，我还需要给你机体进行部分生物工程的改造，你现在纯手输入指令太慢了，我准备让你直接用脑进行接驳，所以这8种有两种不能支持后期改造基础。还有两种，一种是02的接驳通道和处理通道不能支持那么大的信息流转换处理，被驳回，还有一种是，不支持我的改造方向其中的一点，不过如果你不选择那种强化方向，也是可以用。
“所以，现在就是四种情况，需要你选择。”
付寒星：“为什么改造中的信息流全都需要02进行处理，不能分一些直接由主控机处理吗？”
临渊摇头：“你是一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必须一次性捋顺，不能出差错，制造生成02的实验室已经被关闭封锁，里面有26台超大的主控中枢机是可以用的，但很遗憾，没有人有权限开启那部分实验室。基地最好的集成多功能主控就是02，这没办法改变。”
“那……让我想想吧。”
“恩，比我想的提前了一天到达进度，所以，你现在有2天时间考虑。”
付寒星的眼睛扫视一圈三维投影面板，唇抿起，点头：“知道了。”
临渊之后没有再为付寒星安排课程，实验员的课程和军人的课程都没有提过，这两天时间全交给付寒星安排。付寒星不知道，但是临渊清楚，每一种选择之后面临的都是极其不同的挑战，不管怎么选，这几种解之间是平行的关系，没有更优。
临渊在基地的另一个实验室忙碌了一下午，计算四种方案后期支持的数据，几面屏幕上数据流水般滚动，一站就到了几近暮色，看一眼时间，临渊问：“付寒星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在学习室复习了一会您给他的内容，拉着02跑了3km的长跑，现在在基地外面】
临渊：“外面？”
【对】
临渊：“今天没下雪吗？”
【不是很大，他穿了基地的作战服，能保持体温】
“随他去吧。”
付寒星踩在过脚踝的积雪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基地只有内区A区的积雪露西整理过，也不是每天都会铲雪。军靴很严实，内设的恒温系统也不会让付寒星感觉冷。抬眼看远方，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纷扬悦动，枯木上也是一团一团的白。付寒星伸手往后拂眼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眼，思绪放空。
天是很好看的水蓝色，虹的色散非常明显，抬头望会偶有有五彩一霎被捕捉。
付寒星弯腰躬身，捏了个雪球，起身扬手往远处用力投掷，雪球落地激溅起一蓬白屑，付寒星的眼睛能看到很清楚的细节。这是身体被改造后的效果，人不应该看到那么远，也不会抛的那么远，付寒星喘口气，运动后垂下双手，肩背慢慢松散下来。
他继续绕着基地外走，想到年幼的时候，和白半安讨论雪，说起学过的书页中记载的堆雪人，一定会很好玩。付寒星踢踢脚下的雪，02很喜欢滚雪球倒是真的。
走到埋葬同伴的那一片地，付寒星对地面说：“雪真漂亮对不对？”
说完看了看四周景色，是美的。
一路前行，到了临渊的埋葬点，02说过要给临渊做墓碑，石碑倒是立起来了，02写的字丑，临渊两个字他和基地内的三维投影争吵了很久，两个人相持不下，最后石碑还是一片空白，边框上有付寒星帮忙选的花边雕刻点缀。
付寒星上前去恭敬将石碑上多余的雪拂掉，拍掉手上多余的雪渍，笑问：“如果您还在世，会不会不让我这样抉择了呢？”脸上的神情是愉悦的，口吻却并没有多少询问。
在付寒星眼里来看，这不管是四个选项还是八个选项，只要有其中那一个最打眼的存在，其他的简直形同虚设。付寒星仰头望像这颗枝桠能延展到医疗室的大树，此刻也是光秃秃的，据说人眼长时间看久了雪，会出现雪盲症。
不过付寒星体内的细胞现在被控制得极度稳定，他很难产生什么变化。
这些选项，最后的改变，不过也是围绕细胞的稳定度选择。他的基础还是个人，不管承认与否，付寒星机体内的体细胞最终要更新换代一次，但是他的体细胞已经全被改造过，现在争论核心的点就在于，他体内细胞的更新换代周期是多少？
最短的周期是每三天半个小时的体细胞更换，这半个小时内他的体能会削减，但是可以通过02调控将这半小时延长到晚上。
这种替换是缓慢的，一点点用新的细胞蚕食不能再继续负荷的旧细胞。如果沿用这一种方案，基于他的体细胞改造是最大的，但这半个小时因为是从内部向外部缓慢的改变，每一次改变的细胞群并不多，故而身体的感受会好很多。
最长的周期是2个月。每两个月一次，一次持续2小时，这两个小时内，体细胞会进入高速死亡和分裂新生的替换期，所承受的痛苦，差不多和每次改造一样。看起来是最艰难的一种选择，然则在付寒星看来，带来的改造基础与后续却是最好的。
他的体细胞只是被控制住，相当于冻住，身体每2个月进行一次改换，这种控制是能通过02进行的，且不需要特定的时间，也不频繁，按照推测，经历过前几次02的引导，后面哪怕有半年02不对他进行任何的调整，他也暂时不需要02。而且……这样的话细胞所经历的改变最小，万一以后能有治愈虹性癌症的办法，他未尝不可以一试。
付寒星看远方，深吸口气。
他猜测临渊最核心机密的实验是跟虹有关的，临意的死一定给临渊的心理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不然他怎么会后期近乎放弃02，人工智能是他最热衷的项目，如果有什么能替代，那他自己儿子的死亡带给他的震撼，未尝不可以说触恸灵魂……以至于连实话都不可说不愿意听。
而且选择周期最长的一种改造还有一点可预见的好，就是他和02会经历野外的异变动物，据他的观测，临渊是要他们一路走回联合区的。动物若是要袭击他们，可不会管晚上还是白天。不管怎样，这一种最激烈的改造方式会决定，他的体细胞疏导稳定一定会需要02，而且是最高度的依赖性，也会让临渊更信任他。
信任他在出了穹顶之后保护住02，不让别人对他做什么。
会让双方的联结更紧密，他现在急需这一种信任。
临渊之前就说过，让付寒星回联合区拿一些他留在联合区的东西，话没有说清楚。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思考，付寒星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考量，为什么是他？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姓付。
临渊要他拿的东西应该不在联合区内归档于临渊名下的项目。
临渊要他拿的，大概是付家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搁置归档的项目资料，这就又涉及到虹了，联合区所有的实验若是有交叉，那么大概都会交汇于虹上面。对于人类和虹之间的研究，是现在最主要的实验立项。
付寒星的手握紧了紧，目光隐着一股厉，忽然略微侧头，又缓缓松开。
挑起唇角，他弯腰裹了个雪球，往身边精准一扔。
“哎呀~”02捂着头叫起来。
“出来呗~”付寒星好笑。
过了好久，付寒星不动，在远处的一点才缓缓站起来一只02。02还纠结着他到底在付寒星心里算是偷窥，还算是监视，虽然字面上这两种解释并没有什么大的褒贬差别。
那边的付寒星看他一直眨眼的样子倒是先笑起来，露一口白牙，眉目清俊道：“过来，一起走一会吧。”
02点了点头：“好。”
嗯，不追究这些挺好的，不像Papa，虽然他答应过Papa坚决不暴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日常会多一些，然而我这么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