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寒星醒来,心情很松弛,天还灰蒙蒙的亮,他的生物钟就在6点多。付寒星盘腿看着将亮未亮的天空,风在基地外还是一如既往呼啸着,树叶不断闪动,付寒星深吸口气,面容松缓。单手拂一把额头的发,少年眉眼干净且锋利。
去看02,他闭着眼睛坐在营养液里,双腿已经快长好了,小机器人似乎也累了,这样看着,虽然脸上也没有表情,到底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会自然些。
正想着,02慢慢睁开了眼,橘色亮的像是小时候的硬质糖果。
付寒星一咧嘴,笑道:“早。”
02揉眼睛:“恩。早安。”说完这句又缓慢闭上眼,“我还有一会机体修复完毕。”
“知道了。”
付寒星洗漱完,运输机将早饭送了过来,付寒星拆开牛奶喝,换了一合身与他身高差不多的衣服。衔着牛奶纸盒子,慢慢拆面包的牛皮纸包装,摸着还是温热的,付寒星猜,这基地肯定有生产这些的机器,他只是没见过。
等他吃完面包,喝着最后一点牛奶踏入3号医疗室的大厅,02已经抱着双膝坐在营养液中,看着外面树荫斑驳。如果02不说话,会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付寒星坐到02的对面去,看着他的双腿问:“是恢复好了吗?”
02:“还有一会儿表面会好。”
付寒星:“你还要喝那种机油吗?”
02眨巴眼睛:“想。”
喝光最后一口,付寒星起身将手里的空盒子扔垃圾桶,问:“这次想喝什么口味的?我只能带两种。”
挣扎片刻,02报出:“草莓。”
付寒星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
02缩了缩自己的脚踝,在高浓度的能量摄取中,他内部核心和机械骨架相连的接驳点正在慢慢完好。膝盖处已是长好,足踝和脚背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在心里计数,1min,2min,3min……15min。
【看来你觉得他挺好】临渊的声音从统筹音响中发出。
02转头,临渊的投影在空中慢慢组合显现。02不言不语,又缩了缩脚踝,双手抱着膝盖,看起来实在是一个无助的少年。
临渊走过来:“主盘开了吗?”
02有点不愿意缓慢说:“才开没多久。”
临渊:“从联合区弄回来的加密项目分析完了?”
又是一阵停顿,02说:“十五分钟前。”
临渊点头,看向阳光斑驳的树林:“在我死后,联合区对0307的打算已经持续了这么久。”
02眨眼,说:“毕竟这里曾今是联合区的一隅。你在世时他们不敢来。”
临渊垂目:“你觉得他还会继续他的任务吗?”
02:“付寒星吗?”
临渊:“这基地没有第二个人了。”
02辩驳一句事实:“他很快就不是人了。”
“他的心是人心,这点永远也不会变化。”临渊说出最重要的那句。
02纤长的睫毛颤动,慢慢垂下。
临渊走近几步细看他的脸,尽收眼底,口吻平实叙述事实:“这是你这几天的微表情。你以前不会有微表情的。”
02抬头看临渊,问:“什么?”
“数据。”
02望着临渊,在他和临渊之间,慢慢呈现出三维的立体图景,复杂的数据比临渊呈现给付寒星的那些要原始初级许多,所含的信息量更是巨大。02看过去,是他被唤醒,付寒星来到基地后的,他所有大脑皮层电流的数值变化。
02看到了两个峰值,按图索骥,对应主盘记录的时间,一个是知道临渊死后的一段时间,还有个就是昨天在进行剧烈的数据交换时。他的大脑有了新的电流交换,代表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情绪终于慢慢出现在他的身体上,在他的大脑里。
每一个波动点找过去,都是他觉得很复杂想不通的时候,他无法定义那些情绪,这些记录值更不能为02定义,人脑的情绪本来就复杂,他产生的情绪亦只有自己体会。
付寒星此刻已经走回房间,拿了草莓味儿的机油。02房间的穹顶,一旦透明化后也没再收回去,室内光线很好,付寒星摆放收拾一会机油,数了数,没剩下几瓶,可以提醒一下02去装新的。
走到外间,这几天匆匆也没来得及看,那本他曾经看过的临渊的笔记又被基地运行清洁机器人放回了原位。付寒星心情复杂走过去,看着书架,有很多事情从脑中呼啸而过。
垂下眼睫,眼中流动的情绪一时让人看不清。
付寒星从02的房间出来后,往左边挪动几步。
门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临意。
这是他来第二次时发现的。
这是一间纯粹人居住建造的房间。故而付寒星视线下移,移到门把手。
这门,也不是基地惯用的感应门。
临渊也对02说过,这一片区域只有02的房间监测系统最完善。
付寒星手缓慢抬起,放在门把手上,动作又停顿,眼睫垂下,似乎在思考。
在医疗室的02看完自己的数据,一字一句问:“我是在变成人吗?”
临渊:“你永远不会变成人。“
02讷讷看临渊:“临意以前说,你在想办法让我变成人。”
临渊摇了摇头,抬手一拂,巨大的数据面板一换,又是另外一副图,是一副脑的三维图,在大脑上深深浅浅亮起不同的区域,而有些区域还是黯淡的。有些区域则明亮起来。02认得,这是他的脑区域的电流介质交换产生图景,亮起的部分是脑细胞已经开始对外产生电流和介质的,而黯淡的,是还没有任何动静的。
临渊手又抬了抬,出现另一幅一模一样的大脑构架,只是这一幅图上面的色彩比上一幅黯淡不少,临渊说:“这是我封存你之前最后一次记录。而这边的,”指向那一副明亮的,“是现在你的大脑工作区域。”临渊眯了眯眼睛,“你看,我觉得付寒星对你的项目还挺重要的,或者至少是个幸运星?虽然我还没找到你的变化根源。”
02不理解,歪头看临渊。
临渊:“既然他的队友都死了,他来的目的我们也知道了,只要他不做的太过分,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毕竟,我还想你跟着他出去。”
02:“出去?”
临渊伸手一点,半空中的三维投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淡然:“这就是之后的事情,没考核完付寒星心性之前,我不会轻易做这个决定的。当然,到时候也会要看你的想法。”
02眼睛眨一眨:“可是他的任务目的……”
临渊眼睛往不知名的地方瞥了瞥,02知道是有什么新的动静发生了,他在和基地的控制端交换数据。
等临渊回神,饱含深意道:“那就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02歪头不解。
临渊笑一笑,走近02,虚空中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可能变成人呢,人这种复杂的东西,穷尽你的一生可能都很难看透。
“所以,你只要变成你,变成一个生物的你就好了。”
02:“去掉所有的机械化支持吗?”
临渊点头,口吻带上些微叹息:“你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呀,只是我无法完成而已。”
02:“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只是下意识。
临渊摇头,一步步从门口走出医疗室。
这是一间,很难言说的房间。付寒星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不用开灯,这里的天花板隔断和穹顶根本没有关闭过。阳光比02的房间还要炽烈,撒金一样在地面上斑驳,抬头去看,付寒星隐约猜测上空的树枝是经过专门修剪的。他走过两步,房间什么变化也没有,付寒星的视线往角落里去,也没有看到过多的机械设备,抬头看摄像头的地方,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一间屋子太普通,所以在0307基地里,显得太不寻常。
这不是一间整齐的房间。
在靠近外壁的地方有很多画,付寒星走过去看一眼那些没有收起来的画作,大部分很扭曲,色彩的运用很诡异,有些很明亮,有些的色彩又整个都是黑色的。付寒星的视线被一副素描吸引,轮廓都是他熟悉的,双眼紧闭显得眼睫很长,是02.
写实。显得在一众画作中格格不入。
右下角写了几个字:我的小机器人02.
并没有落款署名。想来只要在基地里,会画画的只有临意。
床单是灰蓝格子的,纵然没有人睡,但是上面没有灰,也不显得陈旧,除了洗的有些发白,近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付寒星在床前站立几分钟,又转了身。
02的房间构造和这里差不多。所以……
付寒星转过一个巧妙设计的回廊,又是两扇门。
付寒星打开在02屋子里属于通向摆放机油空间的那个门。
不由深吸口气。
大盛的日光中,他几乎能看见半空飞扬的纤尘。
付寒星在阳光通透的房间里,披一身灿金,谨慎缓慢走到摆放于正中的生物仓前。
这屋子里,只有这一个生物仓。且还是白色的。
如果没有错。
这里面,就是临意。
付寒星观察一阵仓面上的图示,伸手按了一处。
【滴――】
白色的顶盖凸起,嘶一声,缓慢下滑,露出透明的生物仓仓体。
里面的少年双手交叉于小腹而卧。
苍白又安详。
临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付寒星的任务线了,然而,其实并不是很重要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