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自古美人多病娇 > 第4章初遇
  玉清半天不说话,只愣愣地盯住白衣青年。
  她活了十六年,上辈子是南城首富独女,认识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但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一张脸。
  素衣玉容,倾绝天下。
  霍怀秀见她这样,不禁想起多年前,假的柳曼柔与他相遇,也是这般不知所谓的痴傻憨态,心中只觉反感。
  他开口,语气不善:“看够了?”
  吉祥故意咳嗽一声,悄悄拉扯公主衣角。
  玉清恍然惊醒,不知怎么作答,轻轻‘啊’了一声,脸色微红。
  怎么办?
  驸马好像对自己成见很大……也对,毕竟有洞房花烛夜的前科。
  玉清暗自叹息。
  玉阳公主真是太坑太坑了。什么满身恶臭长满蛆虫的乞丐,分明是个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冰美人。
  吉祥看了一眼默不吭声的主子,忍不住提醒:“公主,您方才不是和奴婢说,有话想当面同驸马讲清楚吗?”
  玉清识时务的顺台阶下,“是有这打算。”她往前走了走,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道:“那天晚上是我无礼在先,言语冒犯了你,我道歉——”
  至此,霍怀秀一声低笑。
  玉清愕然,不清楚哪句话引他发笑。
  霍怀秀迎上她困惑的目光,唇边笑意更深。
  果然不出所料。
  他对玉清最深刻的印象,还是记忆中那具从井里捞出来的尸体,至于活着的玉清,他只模糊记得是个涕泪纵横、撒泼叫骂的小丫头。
  因此,站在他跟前的小姑娘,实在陌生。
  苹果脸,干净的眼睛,清澈见底。
  可惜藏在天真双眸背后的,却是充斥着谎言的黑心。
  吉祥在旁搭腔:“公主真的知道错了,自驸马爷走后,公主常有反省自己的作为,两年来也想过亲自到将军府,只是碍于……碍于……”不好说碍于女孩子脸皮薄,只能另寻说法,“只是公主心里觉得对不住驸马,不敢贸然登门。”
  霍怀秀神情淡淡的,不见喜怒,“都退下。”
  吉祥微惊,“驸马爷?”
  霍怀秀侧眸,“我有话单独与公主说,怎么,不合规矩?”
  吉祥被他看的一阵胆寒,忙道:“不不,奴婢不敢。”
  她带头,仆从们跟在她身后依次离开,走在最后的一人带上门,轻轻一声响,室内忽而沉寂下来。
  门关着,将夜色与冷月摒弃在外。
  寒风不再,玉清嗅到一阵奇异的冷香,清冽带苦,似远而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霍怀秀身上的味道。
  他走近,居高临下俯视她,“你可知我平生最恨什么?”
  玉清摇头。
  霍怀秀容色清冷,“欺骗。”
  玉清听的云里雾里,稍等片刻,他不往下说,便开口询问:“……然后呢?”话音刚落,咽喉猝不及防被人扼住。
  她呼吸困难,瞪大眼睛,两只手乱抓,拼命挣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止是疼痛和窒息的恐惧,更是因为寒冷。
  掐住脖子的那只手,冷的像尸体。
  “公主,我是将死之人……”霍怀秀眯起眼,看着她胳膊乱挥,却始终够不到他,微笑道:“你猜将死之人是怎样的?”
  他微微松开手。
  玉清痛苦地咳嗽几声,沙哑道:“你想干什么——”
  他又掐住她,片刻,再放开,轻声道:“再猜。”
  玉清眼睛里都是呛出的泪花,经过方才的惊魂时刻,她初步认知,这个男人八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变态。
  那人道:“猜。”
  眼看他又要收拢手指,玉清一急,“将死之人……其、其言也善?”
  男人冷下脸,这次不仅扼住她喉咙,还把她提了起来,“最后一次机会。”
  玉清双脚不着地,惊恐万分,好不容易获得一丝喘气机会,打死不开口,紧紧闭上眼睛,向天祈求死后能重回现世,最好这一切都是噩梦,醒来发现还在床上睡大觉。
  霍怀秀凝视她苍白的脸、眼角滑落的清泪,又开始觉得厌倦。
  他松手,玉清一下子摔在地上,咳嗽不止,咳了好一阵子,鼻子发酸,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恐惧和心酸之余,更是愤怒。
  霍怀秀蹲下,“将死之人最缺耐心。”他伸手,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公主的这份歉意,迟了太多年。”
  玉清本来因为原主骂过他,对他心存几分愧疚,如今那点歉意早烟消云散了,再一想,那是原主和他的过往恩怨,跟自己又有何干,于是愤怒更甚,“我收回去。”
  霍怀秀挑眉,“什么?”
  “收回去,吃下去,不认账,没说过!”
  “这就对了。”
  “……”
  玉清长这么大见过不少奇葩,却没见过脑回路如此诡异的奇葩,吃硬不吃软,只为了不想听她道歉,差点取她性命。
  霍怀秀的厌烦之色不加掩饰,“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别在我面前演戏。”
  玉清捂着脖子,不知怎样才能自救,眼角余光瞥向门口,迟疑不决。
  “公主,我杀你易如反掌,掐断你的喉咙,凿开你的脑子,都只要这么轻轻一下……”霍怀秀看破她的意图,手指点住少女眉心,轻笑,“你大可以试试。”
  指尖冰冷,玉清打了个寒颤。
  “可我若有名单,你都排不上号,我要你的命何用?”
  “名单?”
  “天下负我者何其多,若要清算,势必血流成河,只是不值得。”霍怀秀盯住她,目光也如冰,“方才你见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从实招来,我不为难你。”
  玉清正要开口,额头突然钻心的疼,忍不住呜咽一声,脸色唰的惨白。
  他、他刚才想干什么?
  难道真想硬生生用手指钻开她脑壳不成?
  霍怀秀柔声问:“不说?”
  玉清见他又要动手,脑子空白一片,脱口而出:“你好英俊啊!”
  ……
  霍怀秀冷笑,“原来你一心求死。”
  玉清一会儿捂额头,一会儿捂脖子,嗓子又哑又疼,带着哭音:“看见你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霍怀秀眯起眼,眸色阴沉:“放肆!”
  玉清怕他,想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虚情假意。”
  “……”
  玉清见他实在不讲道理,恨恨道:“刚才这么想,现在只觉得瞎了眼才夸你——神经病,疯子,丑八怪!”
  霍怀秀微微一笑,“很好,终于说实话。”
  玉清:“……”
  他是真的有病,不会错。
  她想起今晚遭受的非人对待,小姐脾气上来了,“你别得意——善恶终有报。我就算死在你手里,下辈子一定投胎更好,活的更好,转世之前还要变成厉鬼缠住你……等你晚上睡熟了,我就掐你脖子。”
  “如此,正合我意。”男人非但没被她的虚张声势吓到,反而显得愉悦。他起身,声音平淡,“从前不曾注意,今日一见……”
  视线停留在少女脸上,只一瞬,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来去都如鬼魅。
  今日一见,才知人命真有贵贱。
  轮回殿多年,霍怀秀一眼就看出,同为书中人,玉清的面相是万中无一的十世富贵命,生而幸运,赢在起点,即便今生横死,来世亦为人上人。
  他呢?
  永世凄苦,不得善终。
  *
  门一开,吉祥走进来,失声惊叫:“公主!”
  玉清坐在地上,发髻散乱,玉簪跌落一旁,双目红肿,脸色却白的像纸。
  “这、这是怎么了?”吉祥扶她起来,低声问:“是不是驸马——”
  玉清刚哭过一场,这会儿不哭了,说:“我要进宫。”
  吉祥从袖子里取出干净的帕子,抹去少女脸上的泪痕,声音发颤:“公主别怕,驸马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您,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玉清回忆先前堪比恐怖片的遭遇,喃喃道:“他真不想活了……”
  又想,管他想死想活,即使原主招惹他,最多他骂自己一场就好了,哪有这样的。
  她坚持:“我要进宫。”
  吉祥道:“宫门已经落锁,今夜去不成。奴婢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皇后娘娘面前告他一状。”她轻叹一声,安抚道:“公主,奴婢陪您回去休息。”
  到了房里,吉祥先泡了一壶茶,递一杯给玉清,接着命人拿来热水,用毛巾浸泡后轻轻擦拭玉清的伤处。
  少女肌肤雪白,颈项修长,手指印触目惊心。
  吉祥看清了,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冒出心疼的泪花——从小到大,皇后娘娘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公主说,公主何曾遭人如此对待?她咬牙,“霍将军好狠的心!”
  下意识的,驸马都不叫了。
  亏她一直在公主面前为他说尽好话,原来坊间耸人听闻的传言全是真的,霍怀秀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手段残忍,性情暴虐,和他出身一样的卑劣,哪里配的上当驸马爷。
  玉清见她停下手,小声说:“还有这里。”她拉起裙角,露出膝盖的擦伤,“他掐我脖子,还摔我,好没道理。”
  吉祥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落下,默默站起来,在床前下跪,“公主,都是奴婢出的馊主意,奴婢不该劝您向霍将军赔礼,更不该留您单独与他相处。您罚奴婢罢!”
  玉清摇摇头,“他长的人模人样,你平素也不和他往来,怎会知道他的为人?在他发病前,我也以为他……唉。”
  白长了一张惊艳众生的脸,可惜是个精神病人。
  吉祥眨眼,疑惑:“发病?”
  “可不是。”玉清道,“好端端的突然变脸,欺负我,好话不爱听,非得逼着我骂他才舒坦。早知他有这要求,他直说就是,我又不会拒绝。”
  吉祥茫然:“怎会这样?”
  玉清又摇头,方才受人恶待,孤立无援,这会儿见了吉祥便觉得抓住了稻草,她小声埋怨:“好疼啊。”
  吉祥擦了擦眼泪,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跌打损伤的药回来,给玉清上药,即使小心再小心,她还是听见玉清抽泣的声音。
  抬头,公主脸上又挂满泪珠。
  吉祥问:“很疼吗?”
  玉清看着她怔怔出神,片刻,微微一笑:“不。我只是……公主府的其他人不是成天昧心吹捧我,就是对我说霍怀秀的坏话,除了你,没人真的关心我……吉祥,你真好。”
  吉祥原以为公主年纪小又直肠子,不料竟有这等细腻的心思,不禁难过起来,柔声安慰:“公主,皇上和娘娘也关心您,他们只是受霍将军蒙蔽,不知他本性如此恶劣。”
  玉清道:“皇上既然是皇上,怎会不知?”
  吉祥一愣,“公主?”
  玉清低下头,不吭声。
  知人用人,既为天子,怎会连手底下的将军是什么品性都瞧不出来?
  莫说是帝王,她的爸爸虽然只是商人,但从小就教她怎么看人,怎样的人可以深交,怎样的人只能当点头之交,怎样的人趁早远离。
  像霍怀秀,就应该有多远避多远——不怕死的精神病,杀伤力接近无敌。
  所以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故作不知罢了。
  从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越了到现在,玉清第一次有了‘活着’的真实感。脖子上真切的疼痛,背后冷汗湿透的中衣,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如果她在这里死去,还能回到现代吗?
  她赌不起。
  吉祥替她换了衣裳,静悄悄出去。
  玉清抱住腿,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心里难过,眼泪无声落下,“爸,妈……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鼻音很重,“我今天遇到一个神经病,差点死了,如果你们在,肯定不会让他欺负我的吧。”
  “死了能回去也就罢了,如果我回不去,你们……”喉咙堵的厉害,那疼痛不知是因为霍怀秀下手重,还是心酸和哽咽,“你们也别太难过,上天一直厚待我,皇帝的女儿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
  声音渐弱,良久无言。
  终于,玉清抬眸,拍拍脸颊,深吸一口气:“皇帝的女儿又怎么样,我还家里有矿呢……我要回家。”
  黑暗中,少女振作起来,轻声的、坚定的对自己说:“我肯定能回家,有志者事竟成,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能如愿。既然是睡觉穿过来的,那……那我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