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 > 第六十六章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第六十六章◎终不似,少年游。◎
  “要使楚帝这般推心置腹,为你我胸中勾画,如此尽心,可不简单。”那傀儡被方颐带着回了秦家,如今就在画舫之上,给她与秦疏倒酒。
  “更何况是十二皇子觐见楚帝这一层关隘。”
  京城可不是只有楚帝一个主人、魏骆这些只忠心于楚帝的侍从。
  两人对视一眼。
  作为左相,方颐马甲的眉眼其实是和秦疏最不想像的,她历任左卿御史,最后官拜辅相,言语噙笑间能叫世家数世累积,毁于一旦。
  朝野见她殊丽眉眼似笑非笑便惶恐惮之,所以这样的人,是不能有弱点的。
  她眉眼便也似银钩青松,远望之正气浩然,近观才知黑白莫测,心思深沉难辨是什么模样。
  而秦疏眉眼就平淡柔和许多,给方颐又斟了一壶,两个人的容貌竟然罕见地重叠起来,不似兄弟姊妹,倒似,一体同心。
  “阿虞去了北疆,联系起来可就麻烦了。”瞬移也是需要香火支撑的,而她处距此甚远。
  方颐饮酒,秦疏喝茶,脑海中却是虞宋在答话。“应该的。”
  蔚文山在长亭相送后他的弟弟蔚原便跟她出了北疆。京城子弟自然不可能来去自由,因而他这一走却是暗地里受了调令。
  “蔚家背主,不论是陈家还是陈家背后的白云教都不会放过他,我此去东城军,既是另辟蹊径,也是救他们一命。”
  秦疏淡声:“行伍之中,才多勇猛者。”
  其实常长安等人说得都不算错。她为何要澹台衡先在楚帝,群臣之中打开局面,便是因谋者无财无权,匪有为也。
  秦疏虽然不欲谋定天下,可筹谋的也是天下的香火,哪能不掌权带兵,防出意外呢?
  “然而蔚家与陈家一事却提醒我,”方颐意味深长,“不离京,武将是难有可为的。”
  秦疏:“陈家只是第一招,没有陈家还有第二个。白云教不灭”人家画舫上都是胡琴悠悠,唯有她们,对坐唯有扣弦而已。
  琴弦只短促争鸣。
  “你我怎有出路?”
  “但是灭教牺牲太大。”非是牺牲马甲性命,而是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原本澹台衡出现后,楚朝香火连绵不断,但旱灾再绵延.
  “方颐。”
  马甲不必本体再说便敛眸点头,权当应允。她需要借一部分的香火,让方颐去南边探路,旱灾发生之地,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什么,天灾还是人为。
  最重要的是。“一教之众。”
  秦疏微微笑起来。她不相信自己不动心。此教不是为再不欲将领受巫蛊蛊惑战败破城而立吗?绵延数年,根基颇深。
  她让马甲去,应该不能连根拔起,但至少能化为己用。储君在手将在外领兵,谢知章是为笼络内侍与锦衣卫而设,方相,只做朝臣背后的方相。
  她不信这局不破。
  只是委屈了澹台衡。
  香灰之法果然裨益甚多,朝臣本来对那一百座长生祠颇有微词,可今日上朝时,听太常寺卿常长安道,不止那两坊,甚至其余几坊都自发立祠:
  因笃信那香灰是因供奉的所谓扶玉太子怜悯农人,才有此奇效,有人让他们立佛祠道祠,他们都不肯。
  “只听闻过佛之舍利可镇妖塔,从未听闻,焚香所敬灰末也可沃土,这不是神仙散其功德襄助你我,是什么?”舍利是佛侣坐化之后尸骨所化,那香灰也该是神仙连理,降临人间,泽被天下罢了。
  楚帝原本不欲多说,可坐在龙椅上听见民间反馈如此,想起他死时肌骨分离,长叹。按着扶手道:“既是民愿,太常寺卿该襄助之。”
  户部本想站出来说大兴祠庙,不祥之兆,楚帝已经抬手:“不必动用国库,开海以来,丝绸瓷器,远航海外,收益颇丰,朕予一成予你,总该能将此事办好?”
  户部大臣说不出话了。
  当初开海他们也百般阻挠,可如今国库丰实,若是不肯为提议此的澹台衡立祠,反而说不过去。
  各怀心思的早朝就这样匆匆结束,回太极殿时,张相却拄着拐杖告饶道:“臣听闻陛下将十二皇子交给殿下抚养。”
  楚帝失去耐心:“此事朕已问过惠妃,十二皇子的母妃尚不曾反对,张相这是要来僭越吗?”
  张铭任相数年,楚帝也不曾将话说得这样重。这位首辅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主少国疑,便是因储君年幼,见识未成,易挑名士大儒培养成才时,更易受奸人蛊惑。”
  “陛下信殿下,天下不信殿下者却多矣。焉知会不会有人因忌惮殿下,而反使十二皇子疏远殿下?”
  师徒反目,子弑其父,天下事多矣。
  殿下又是那样温和不会主动提防他人的性子,若十二皇子真在殿下教养下长大,却不与殿下亲近,不是适得其反吗?
  楚帝凝眸:“此事朕亦有考量。”他想起十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内侍,手指握拳,但又道:“惠妃宽容大度,明理晓情,朕已与她说过,她亦会将子衡视作亲子。”
  张铭只好作罢,可出宫时,却缓缓摇头:“亲与子,相差远也。”
  “张相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澹台衡带着十二皇子觐见惠妃时,秦疏还在绣花,有马甲记忆加持,她手艺明显好了许多,一个穿梭,之前被焚毁的香囊花样便跃然绢上,“只是王喆带十二皇子觐见那一路,若无惠妃打点,绝走不通。”
  也就是说,只要她借口十二皇子哭闹或者是困倦,受伤,楚帝使十二皇子拜他为先生之事怎么样都要容后再做,可从始至终王喆都只有一人试图阻拦。
  可见惠妃想法通明。那王喆,就有些难办了。
  她停下针,十二皇子已经拿着布老虎,在惠妃身后站着,害羞地拉着母妃的衣角。秦疏曾经听谁说过,年幼阶段孩子一般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会害羞的反而是心底善良的,因为怕打扰到旁人。惠妃态度也很值得揣摩,语气温柔,难掩眼眶红意:“早闻殿下贤名,今日才得见。”
  方颐突然道:“惠妃与楚帝曾有一子。”
  原来如此。
  她当年令庞德安见其幼妹,便也是在等这一天,澹台衡作为亡魂对楚帝的价值是经世治国之才惊绝天人,而对旁人的价值,不是促民富产,促仁政下,便是可通阴阳了。
  惠妃柔声说:“这孩子从小便胆小,多亏殿下包容,使他能为储,我却放不了心。”能在他面前提起储位,可见这位惠妃也相信他并非包藏祸心之人。
  澹台衡果然颔首:“殿下聪慧。”
  十二皇子跑到他身边举起布老虎,澹台衡便摸摸他的头,而后轻声:“娘娘,可想见一见殿下的胞兄?”
  惠妃果然仓促站起,脸上挂着泪痕尤不知:“可以吗?”
  秦疏不习惯扮演死魂安慰生者,但若是母亲,她便能做得很自然,因为母亲是最容易被安慰的。
  楚帝差的人到了惠妃的栖梧宫前,便看见殿下一个人立在宫柱之前。眼前阶梯似云雾砌成。他立在云端,衣袖飘扬,似要羽化登仙。
  乘风归去。
  楚帝闻言坐轿辇来,便知什么是高处不胜寒的冷:“子衡。”
  澹台衡转过身来,十二殿下已与他很是亲近,瞧见父皇浑然不怕,见礼之后举起双手,衣袖招摇地道:
  “先生,夏桃!王喆说可以酿酒,辙永想用此酿酒,可以吗?”
  面前人眉眼和煦,虽然魂体轻盈,但仍凝视了左边衣袖,轻轻扶着十二皇子,像是一个真正温和的兄长:“自然可以。”
  十二皇子:“适才母妃偷偷哭了,我想给母亲送酒,不让母亲哭。”
  澹台衡顿了顿:“娘娘哭,是喜极而泣,见到故人。”
  十二皇子望他一望,忽然伸手抓他衣袖:不出意料抓了个空,楚帝变色,他却很好脾气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殿下想问什么?”
  十二皇子:“先生的手每时每刻都很凉。王喆说先生的故友全都逃得远远的,所以先生也是在哭吗?”
  他说得王喆脸色发白,立刻跪下,连楚帝也手指筋骨豁然收紧,自己却只仰头懵懂地问:
  “先生也是想念故人才把自己哭得这么凉的吗?”他其实想说透明,在皇子眼里,这么好的先生与旁人都不一样,自然是个大问题。
  然而好友离散,对于公子衡来说,真仿佛是凌迟而死的又一酷刑,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楚帝拂袖便怒声要锦衣卫拖走王喆带下去问斩,十二皇子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什么无措地去看先生。
  澹台衡阻止:“陛下。”
  王喆瑟瑟发抖。
  澹台衡去看怀里的十二皇子。
  他还那样小,可不过十一二年,他便会和他一样大了。之后,他的岁数会超过他,他会成为世上垂垂老矣者中一部分。
  但澹台衡永远不会。
  他会永远留在这里。风雪只有前十九年的风雪,史也只有秦败亡的史。
  楚帝才想起重修的秦史修好了,只是史官拿不定主意,可考之处太少,他来问,却忘了问。
  “只要是活在这个世上的,都有故人。”眉眼温浅的公子衡注视着面前的年幼皇子:“先生自然也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逃呢?”
  澹台衡眉眼温煦:“也许是因为,先生做得不够好。也或许是因为,他们不属于这里,无牵无挂,便只有逃。”
  十二皇子抱着他:“以后我就是先生的故人,先生不用想念我,因为我,我。”他还有些笨拙:“我不用先生想也会来的。”
  澹台衡扬唇。
  楚帝开口:“子衡。”
  他抬起头。
  “朕可叫东城军拔营,若是可通天地,朕也可叫方相再来相见”他其实想说天穹浩渺,可以亡秦,不至于亡情,他不想叫他一个人。
  可是澹台衡连回答都没有。
  云阶上的云雾被雨打湿了,十二皇子今日才学了诗叫天阶夜色凉如水。
  他就缓缓转过身去,遥望楚朝山河。
  “复往昔之好,本是奢求。”他也曾欲买桂花同载酒。可还是词作中所述那般。
  终不似,少年游。
  他幸死在少年时,但早不是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