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弦社。
  某间和室。
  角落的落地灯穿透纸制的灯罩,将纸黄晕染进了整个屋子。
  拉门和格子窗底绵延的水墨山河,染上了一抹仿佛铺满尘埃的历史颜色。
  四人两两对着,跪坐在榻榻米上。
  “我已经得到相府消息,侵入计划推迟了。”服部稚央正襟危坐,双手平放在大腿靠前的位置,肃然说道。
  “是属下失策!”对坐的鹿川纲坂低下头,眸眼之中,微光闪烁。
  此次策划全是扶羽织见的意思,他不过点过头。
  但现在任务失败,责任却全被推在了他的身上!
  因此上城的外事总领,也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服部稚央的身上。
  “鹿川先生不必太过自责。”服部稚央一只嘴角微翘,哂然道,“知耻而后勇,我相信鹿川先生不会让我失望的。”
  都是些老狐狸,他服部稚央又怎么会看不透鹿川钢坂的心思。
  鹿川恭敬地把身体压得更低:“属下明白!”
  “相首大人的意思,计划推迟到何时?”这边,黑田武藏也沉声问道。
  “黑田君勿急。”日向晴明捏开折扇,轻轻摇了摇。他的眸子里波光粼粼,洋溢着一抹诡异的颜色。
  “想要发动战争随时都可以,但在侵入计划执行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是说,巫神陵?”黑田武藏试探着问道。
  他和鹿川纲坂潜伏上城多年,目的就是为了巫神陵中的秘密。
  足以掌控整个世界的秘密。
  “正是。”服部稚央补充道,“我们的主要任务不只是要抢夺巫神陵,同时还要将诸家八门连根拔除!”
  “诸家的实力很强。”想到今日修罗场上的那个男人,黑田武藏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不安。
  “从今天的试探来看,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服部稚央面色凝重,沉默半晌,看向了一旁的黑田武藏,“黑田君,我听说,村上君死在了修罗场里?”
  “是!”黑田武藏目光微沉,“对手是一个叫姜诸的年轻人,很厉害,可能会某种血继限界类的瞳术,甫一交手,村上君就被他一击反杀!”
  “瞳术?”日向晴明停下了摇扇的动作,沉吟了一阵,“中原的诸家八门似乎并没有血继限界者,这个姜诸是什么身份?”
  鹿川轻咳一声,娓娓道来:“他是铸狱司异能者小队队长,其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前些日子因为调查人口失踪案,在办案期间留宿胭脂楼,因此被逐出司门,后来又莫名卷进了修罗场中。”
  “那段时间诸家的动作很频繁,为了防止我们新弦社的人混入其中,他们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就连名字都改成了献祭场,之间我和织见花了些功夫也安排了不少卧底,但最后都被无情地清理掉了,特别是第二场献祭游戏,几乎是精准地清理了我们所有安插进去的卧底,所以在此次修罗场改赛制之前,我们关于献祭场的情报知之甚少,也仅仅只知道狼人王姜诸,和顶级食物者吕季布,仅此而已。”
  “后来,根据织见调查的情报所知,这个叫姜诸的男人身上,不仅有着神祗印记,同时,印记之上,已经附着了伪神之力。我们猜测,他们可能唤醒了某位神祗的伪神虚面,并最终成功附着。”
  “所以,所谓的献祭,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破印者!”日向晴明邪魅一笑,收拢扇子,啪嗒一声搭在左手掌心中,“看来,巫神陵真正的钥匙,我们已经找到了!”
  ……
  姜诸幽幽醒来。
  神清气爽。
  “哎哟,姜队,您可总算是醒了!吕先生把电话都打爆了,今儿一早,我这条线就一直被他占着呢!”
  “吕先生?”姜诸伸了个懒腰。
  他就住在接线处的小屋子里。
  胭脂楼是住不了了,一天就在修罗场挣上万的家伙,何抠抠怎么可能还让他白吃白住。
  所以要收费。
  一晚200,还只准干铺。
  真就……贼特么贵。
  200,连个特殊服务都没有,不如找个小旅馆,最多20的生意。
  于是……
  “他没说找我什么事?”姜诸摸了摸鼻子。
  “还能有啥事儿,今儿修罗场又开了大场子,热闹得很,百乐书寓的老板娘余生梧钦点了你的场子,30万啊!”黄超咽了咽口水,伸着三根手指,一脸谄媚,“就买你跟她的人打一场!”
  “30万?!”
  这倒确实是个大手笔。
  “我能分到多少?”
  姜诸一边问,一边开始利索地收拾。
  都已经10点了,修罗场9点就开场,吕季布怕是等毛了。
  “按照修罗场的规矩,钦点场输赢都能拿到钱,赢了全归你,输了,拿一成。”
  “哦,小黄,帮我给吕季布回个电话,就说半个小时,一定到。”
  姜诸穿上了新买的黑色风衣和黑色皮鞋,扣上黑色的费多拉帽,有模有样地甩了甩衣袂,吩咐完,塞了20块到黄超手里便径直出了门。
  ……
  8个小时前。
  百乐大厦,平安大饭店。
  余生梧浅笑嫣然,款款走进了一个包间。
  “不好意思,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余生梧站在门前,微微矮了矮身。
  这个年代稍微有点资本的女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旗袍。
  余生梧也不例外。
  她穿着一身无袖的竹叶领单襟丝绸旗袍。
  旗袍下段是水墨色竹画,上段是水墨色梅枝点缀淡红梅花。
  微黄的灯光打在丝绸上,映照着淡淡的嫩黄。
  既像余晖轻晕,又像秋色未央。
  哪怕是落在勾魂夺魄的曲线上,依旧尽显了一股清雅与端庄。
  “不打扰不打扰!”看到余生梧,吕季布的眼睛亮了亮,起身给她挪了挪凳子,“今儿是什么风,把余老板都给吹来了?”
  “我听送酒的小厮说,昨日来查案的姜先生也正在这里吃饭,小女子也想一睹姜先生的风采,所以便不请自来了,打扰到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余生梧盯着姜诸的眼睛。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年轻。
  约摸也不过二十五六,但那双澄澈而深邃的眼睛,却似乎填满了需要足够的岁月才能沉淀出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