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哒宰的女朋友夏目小姐 > 第39章 朋友
  “不坐下来,?尝尝甜点吗?”
  伊邪那美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她欣喜地邀请他们坐下,像个好客的主人在招待她的客人。惠比寿小声地告诫他们,?黄泉里的东西不能吃,不然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太宰治静静地收回视线,在夏目千绫、夜斗和惠比寿眼中散发着香味的甜点,?在他眼中却是蠕动的蜈蚣与蛆虫。就如同夏目千绫看见的塔子阿姨、夜斗看见的壹歧日和、惠比寿看见的橄榄屋大婶,?他看见的却是腐烂可怖的骷髅架。
  这就是永/生不死的黄泉女王,伊邪那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看见心中最亲近的女性的模样,?就如同她说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哪怕心里清楚,那一瞬间看到的是虚妄又遥远的谎言,?可是……太宰治近乎没有感情地想道,?又有多少人不会动容?
  他垂眼,视线落在他和夏目千绫交握的手上。因为牵着手,?他们两个挨着坐在一起。暖融融的温度从夏目千绫的掌心一直传到他的指尖,让人无法不去贪恋这样的温暖。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间,已经深陷其中。
  夏目千绫觉得进入黄泉以后的太宰治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奈何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怎样离开黄泉上,无暇分心。她低声问坐在另一边的夜斗:“夜斗先生,?你来黄泉干什么?”
  “要问就问这家伙。我老爹让我来黄泉救一个术士,结果追上他以后,他死活不肯走。”夜斗指指惠比寿,?没好气道:“他非要见到伊邪那美,?现在见倒是见到了,?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还有,?”他看看夏目千绫,又看看太宰治,说道:“你们两个人类,来黄泉比良坂,不要命了?”
  “夜斗先生还没有帮我找到那只妖怪,我总得要让你完成承诺才好。”夏目千绫说。
  “你……”夜斗“你”了好半晌,最后才挤出一句:“我错了,你简直和玲子一个样。”
  那边惠比寿已经向伊邪那美提出他此行的目的――黄泉之歌,可以用来驱使妖魔的道具。
  伊邪那美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三支毛笔。还空了一格,看得出来,以前这里应该有四支黄泉之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据伊邪那美说,惠比寿是第二个来索取黄泉之歌的人。
  她握着黄泉之歌,微笑着问惠比寿:“如果我把这个给你,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伊邪那美……毛笔……米花町连环杀人案的主使者!
  夏目千绫的记忆陡然被唤醒。她匆忙问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请问伊邪那美大人,第一个向你索要黄泉之歌的人是谁?”
  “嗯?”伊邪那美向她看过来,问道:“如果我回答你,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那样急切的语气,让夏目千绫微怔。她环顾四周,这里是黄泉内部,冰冷孤寂,阴森潮湿。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进入黄泉比良坂,只有伊邪那美千百年来沉溺于黑暗中。
  夏目千绫温声道:“我不太清楚伊邪那美大人对朋友的定义是怎样的,但只要你愿意,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伊邪那美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那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对待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下来陪我,”她殷勤地把手中的黄泉之歌递给夏目千绫:“他们都想要这个,你想不想要?我还有三支,都可以给你!”
  夏目千绫的语气更加温和:“不用,伊邪那美大人。朋友是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进行交换的。”
  “那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伊邪那美整个人快要贴到夏目千绫跟前,满眼期盼。
  夏目千绫正想答话,手掌却被用力箍紧。她循着力道,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
  “她不是你的塔子阿姨,千绫。”或许是黄泉内的光线偏于昏暗,夏目千绫第一次发现太宰治的鸢眸如此冷沉幽邃,像望不到底的黑洞,连语气都难得严肃,称呼也变得正经。
  夏目千绫安抚道:“我知道,太宰先生。”
  她分得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何况她答应伊邪那美,也并不是因为那张塔子阿姨的面孔。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内心希望与他人接触,那么就是相同的存在,会因为孤独而感到寂寞,也会害怕踏出第一步。[注1]
  而像伊邪那美,或许是因为孤独得太久,比起害怕踏出第一步,伊邪那美更害怕继续这样孤独下去。夏目千绫见过太多太多这样孤独的存在,包括玲子外婆,同样如此。友人帐有多厚,当年的玲子外婆就有多寂寞。
  伊邪那美把目光分给太宰治,她嫣然一笑:“你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和她贴得近?嫉妒使你看起来真丑陋。”
  “是吗?”太宰治不闪不避,直视骷髅空洞的眼眶,嘴角翘起无害的弧度,说出的话却字字扎心:“总比你这样腐朽生虫的白骨要好得多。难道你真的以为,披上一层虚无的皮囊,就可以替代谁?”
  伊邪那美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她盯着太宰治,森冷地说道:“人类,不要以为能破坏我的结界,你就不会死在这里。正好,我的茶会还缺少丰盛的餐点。”
  眼见着伊邪那美被激怒,夏目千绫拉拉太宰治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诚恳地对伊邪那美说道:“如果我仅凭借外表来进行判断你,反而是我不配称为你的朋友。朋友之间要是沦落到要用虚浮的外表来定义的话,也就不能称其为朋友了。”
  伊邪那美一阵恍神,轻轻问道:“你真的这样想?”骗人的……所有见过她真正模样的人,都逃跑了。
  “是不是真的,让千绫酱亲眼看看不就好了?”太宰治语气轻快道。他伸手,点过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清楚地看见,这个人类的眼底有着疯狂而冷静的恶意――像是对她的话语的报复。她一怔,没有来得及躲开。
  顷刻间,所有的幻象如泡沫般消失。森森的白骨堆积在周围,阴暗的洞穴没有明光,蛆虫爬行,令人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伊邪那美,宽大华美的和服下,是一具骷髅。骷髅甚至腐烂到发黑,她发出刺耳的尖叫,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根根倒竖:“人、类!”
  夜斗和惠比寿都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夏目千绫条件反射性地一惊,而后她上前一步,握住伊邪那美的手:“等等!”
  掌心碰到的冰冷温度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夏目千绫依旧没有松手,直视伊邪那美的眼睛,说道:“对不起,伊邪那美大人,我代太宰先生向你道歉。他只是在担心我,请你不要生气。”
  “你不怕我真正的样子?”伊邪那美身后的长发渐渐恢复原状,她愤怒的声音重新柔和起来:“你叫千绫对不对?只要你留下来,他们三个都可以安然无恙地从黄泉离开。他们想要的黄泉之歌我也可以给他们。”
  她笑着看向太宰治、夜斗和惠比寿:“这笔交易,很划算是不是?”
  “划算个头!”夜斗咬牙嗤了一声,瞪着太宰治:“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好了,千绫被那老太婆盯上了。”
  太宰治没有回答夜斗。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个人浸在阴影里,自语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为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被虚妄所迷惑?为什么只有他被一瞬间的虚影所吸引?怎么会……有这样不公平的事呢?
  惠比寿沉吟片刻,很快做出决定:“我留下来吧。伊邪那美只是想有人陪着她。夜斗神,请你帮我把黄泉之歌带出去。”
  夜斗:“你想都不要想!”
  夜斗快要疯了。两个人类,自不量力地闯进黄泉比良坂,其中一个还是玲子那家伙的外孙女。还有一个神明,作为七福神却想通过控制妖魔的办法来抑制灾祸――他身边怎么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就在夜斗握紧手里的神器,做好和伊邪那美一战的准备时,太宰治迈步上前,把夏目千绫拉到他身后,轻笑一声:“千绫酱不会留在黄泉陪你的。”
  且不说他的人间失格对神明力量的抵消作用,即使夏目千绫真的留在黄泉,他也可以呼唤她的名字,把她带回来。只是,他既然没有思考过就握住夏目千绫的手一起坠入黄泉比良坂,她既然亲口对他说“不要松开”,那么他必定不会让她留下。
  伊邪那美同样在笑:“人类,不要妄想太多,贪婪会把你吞没的。这是我的朋友,不会逃跑的朋友。”
  她对夏目千绫伸出手,柔声道:“千绫,到我这里来吧。”
  夏目千绫按了按太宰治的肩膀,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歉然道:“抱歉,伊邪那美大人,我并不能留在黄泉,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伊邪那美的笑容再次僵硬,夏目千绫语速加快:“但是,我想,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互相拜访是很正常的吧?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经常来看望你。”
  她弯起嘴角,凤眼里满载诚意。
  “以我的名字起誓。伊邪那美大人――不,伊邪那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名字是最短的咒。以名字对神明起誓的诺言,不加以实现,会遭受反噬。
  伊邪那美默然无声地望着夏目千绫。女孩子的眼睛那样明亮,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里一片坦坦荡荡,毫无闪避。
  片刻后,她问:“千绫……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
  .
  从黄泉比良坂里走出,夜斗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他没忍住看了又看夏目千绫,喃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果然是玲子的外孙女。”否则,哪里会有人胆子大到会和伊邪那美成为朋友?
  夏目千绫莞尔:“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她只是太孤单了。”
  夜斗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夜斗!夏目小姐!太宰先生!”
  壹歧日和和雪音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小福、大黑和成趁盘斓纳衿髡茁椤R计缛蘸蜕舷麓蛄孔潘们,长长地松了口气:“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夏目千绫含笑看着他们团聚,忽然听到身边响起太宰治低低的话语:“千绫酱,你生气了吗?”
  “诶?”
  夏目千绫诧异地回望,看见太宰治低垂着眼尾,蓬乱的黑发散落下来,半遮半掩着他的眼角,无端让人觉得像只闯祸的大猫猫,可怜又可爱。
  “因为我把伊邪那美惹怒了,千绫酱才要做出那样的誓言……”或许是因为心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目千绫哂笑,打断他的话:“太宰先生,是在担心我吧?担心我真的把伊邪那美看做塔子阿姨,被那层伪装蒙骗。关心则乱,这种心情,我对太宰先生也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要生气?”
  “恰恰相反,”夏目千绫还牵着太宰治的手,她双手合拢,包裹住太宰治的手掌:“我要谢谢太宰先生,在我落入黄泉时不假思索地抓住我,谢谢太宰先生,愿意陪我进入黄泉比良坂。”
  “我和太宰先生,也是朋友,对吧?”
  他们从黄泉比良坂出来已经是深夜。稀疏的星光和皎洁的月光交错着落在女孩子的脸庞上,素净而安宁。
  ――说错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