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霓虹灯下的浮士德 > 第3章L·U·V
  布鲁斯
  *
  斯嘉丽最终还是将我赶出了她的公寓,她甚至拒绝了我帮忙打扫的请求。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我之前所有预想。实际上很多让你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事情都是这样,当它真正发生成为现实以后,并不会带来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你的人生还是会照常继续,只不过一种怅然若失的虚无感油然而生。
  我坐在城市轻轨上发着呆,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
  这里是新努曼城,帝国境内的黄金雄狮,皇帝在数千年前的努曼帝国遗迹上建立了这座崭新的现代大都市。这里是全艾因逊帝国的天之骄子,古典与现代文化在这里有机结合,激情和理性在其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摩天大楼同远处大斗兽场遗址遥遥相望,大厦外的玻璃幕墙上面流光溢彩,即便已是深夜,纵横延伸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远离了市中心,繁华都市逐渐被我抛在身后。错落有致的仿古公寓将高楼大厦取而代之,人声鼎沸的商业步行街被替换成了宁静安逸的喷泉广场。
  这里是老广场区,努曼城往日的记忆。我走下了早已空无一人的轻轨,不同于市中心灯火通明的奢靡夜晚,整个广场区仿佛都已经入睡。我轻巧地走过旧公寓间的小石板路,街头巷尾一片静谧,一路上我只经过了一间还未打烊的酒馆,碰到了几个醉酒迷路的青年游客。
  我格外享受老城区的夜晚,就连这里的夜生活都多了一丝迷醉和慵懒。
  我七拐八拐终于走进了一条老街,街边的低层建筑没有一户亮着灯,这条街上的大部分商户都早已搬走,旧公寓也都被改造成了自助式民宿,即便是在旅游旺季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
  这条老街的尽头是一个已经褪色的旧二层小楼。在它的大门口上却挂着一个格外醒目的霓虹灯牌,装满稀有气体的玻璃管摆出了三个连笔花体字母“l”“u”“v”,在一阵阵电流刺激下闪烁着暧昧的粉红色光芒。
  *
  我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弹簧沙龙门,走进了l·u·v“拉芙”。
  我有些惊讶整个一楼竟然空无一人,大厅里没有任何顾客我到不奇怪。但吧台后的女主人今晚既然也不在这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跨过那个老古董木头吧台,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也没有管那是什么酒,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品酒的人,我喝酒纯粹只是为了自我麻醉。我从吧台下面随手拿出来了一瓶,倒酒时却发现我的手抖的过于厉害,酒都倒不进杯子里全洒在了桌面上,索性我就直接拿着瓶子喝了。
  “你拿的那瓶好像是菲给她自己留的。”酒吧的老板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我身后,时机恰到好处,就和每次一样。
  “真的吗?”
  “你从哪里拿的?”
  “就在这下面,我够到了就直接拿出来喝了。”
  “那就是了。好像她是为了庆祝离婚纪念日特意在网上订购的,限量典藏版什么的,总之绝对不便宜。”
  “什么也别和她说。”我赶紧闷掉了最后一口,然后将瓶子投进了垃圾桶里。
  “我喝的太快了,都没尝到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不管了,我们最敬业的女酒保,她去哪里了?”我感觉有些不自在,双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我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所以你又去找她了?”这个男人就像往常一样,一眼就看穿了我,他说到。
  这个梳着黑色大背头,打着耳钉,嘴边留着小胡子的朋克青年是eros伊若斯,事实上他有很多名字,他就像个摇滚歌手一样身上散发着扑面而来的愤世嫉俗气息,他的胳膊和后背上纹着玫瑰花、天鹅、流血红心组成的哥特纹身。事实上他确实是个新兴音乐人,而且他还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我打赌你肯定在某个派对上听到过他的电子乐专辑。我可没有一点点夸张的说,这个人就是个传奇。在努曼城所有人都听说过“爱神”的鼎鼎大名。
  来自全帝国境内的“善男信女们”(我是指他的狂热粉丝们)都相信他真的有某种魔力,相信他能够赐给别人爱情,这可不是指那种彻夜狂欢的露水情缘,而是那种一生只有一次的真爱。总之那些可怜又绝望的人们真的相信这些,他们狂热的崇拜他,爱慕他,整夜泡在他的酒吧和夜总会中,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在爱神的指引下找到某个一生挚爱。或者只是一夜销魂,这些人当然也来者不拒。
  伊若斯确实是狂欢大师,派对之王,但他才没有什么魔法,更不是什么“爱神”。如果让我来说他更像是个网红潮人。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经常一掷千金,为搏一笑的纯粹享乐主义者。你说我在嫉妒他?开玩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总是无话不谈,虽然不是真爱,但也可以说是一生一个的那种。
  好吧,我是有点羡慕他。他就是那种无论干什么都很酷的人,实际上他只是在做他自己而已。也就是一点点羡慕,毕竟我俩之中,我才是那个真的会“魔法”的。
  *
  “有那么明显吗?我脸上是不是有口红印没擦干净?”可有时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伊若斯确实有些超乎普通人的地方,比如他作弊一样的察言观色能力,什么都瞒不过他眼睛。
  “没有。是我会读心而已。每次你去找完她就会紧张的像个第一次约会回来的中学生一样上蹿下跳,呼吸困难。”他走到了吧台里面,在酒架上精挑细选的同时如数家珍地说道。
  “但这次不一样,我们见面了……”我感觉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我完美无瑕的朋友又一次说对了,此时的我真的就像一个犯错后的中学生一样。
  “什么?!那么请告诉我打破你自己定下的规矩,感觉怎么样呢?”伊若斯拿起了一瓶酒,看了一眼便又放回去了。
  “这不一样,你不知道,她订婚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本来只是想去告别的。”我没说实话,这可不常见,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口无遮拦、直言不讳的那个。
  “得了吧,布鲁斯,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只是害怕失去她,所以你又在她终于要安定下来可以彻底忘掉你时,过去刷了下存在感。”他说话时并没有转过身来看我,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酒架的精品藏酒上面。
  “不是……我只是看到那个男人,她的未婚夫向她求婚后,她的样子。那些才是她真的想要的。”我知道这是真相,但说出来并没有让我感受更好,而只是让事实变得更加苍白明显了。
  “所以你就想再尝试一次,我无所谓啊,抓住你的机会。‘异端不能和凡人恋爱’的规定又不是我定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打破你自己定下的规定了。”他又将一瓶幸运的白兰地拿了起来,另一只手上则拿了一瓶葡萄酒。但没过一会儿,两个可怜的小家伙又都被放回了架子上。
  “我经历了惨痛的教训才定下了这些规定,你我都知道这种危险关系的后果,这是我们的经验教训。就好像刀刃上的行走,稍有不慎便会让所有人陷入危险,异端和凡人之间永远不会有好下场的,无论如何都会变成一场灾难,最终总是以死亡和鲜血收场。”有那么一刻我确实恼火了,但就像我说的之前的教训就像还未愈合完好的伤疤,稍微触及那痛感依然记忆犹新。这条听上去滑稽可笑的规定背后隐藏的是无数伤痛和一去不返的朋友们。我目睹了太多人葬送在这种危险关系上,我绝不会将斯嘉丽置于这种危险中。
  “斯嘉丽最想要的恰恰是我不能给她的。我不能给她婚姻,安定,幸福。这种情况下光有爱不够,这只是折磨,对我们两个都是。”我感觉越说下去我的希望越渺茫了,我害怕伊若斯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但内心的一部分又希望他赶紧阻止我。
  “所以你就打算在她终于要向前看时突然跳出来说嗨?”伊若斯转到了酒架的另一边(酒架围绕大厅中间的柱子摆了一整圈。),所以他提高了音量让我能够听到。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想我只是想要再争取些时间……”我的语气中的绝望让我自己都惊讶。
  “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你继续犹豫?让你继续鼓起勇气最终下定决心离开她?你知道这样很自私对吧。”他的控诉精准又致命,只用了几秒钟,我和我心底所有的想法都决定服输认罪。
  “所以就是这样了对吗,我只能离开她。”真正说出了这句话确实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并不是那种舒适地松了一口气,而是彻底放弃了求生希望的那种。
  “或许你也可以尝试下‘在刀尖上行走’,那样你就将她拉进了我们的世界,异端的悲惨世界。那也意味着你要为她负责,而据我所知负责可不是你的强项。但不管怎么说选择权在你,当然还有斯嘉丽,对了,对于你突然出现她又是怎么想的?”伊若斯发出了一声惊讶,貌似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她……她很生气,火冒三丈。后来她又很快乐,你知道就在我们……然后她的情绪就没那么强烈了,事实上我太过激动了,也没怎么注意她的反应。”我回想着,斯嘉丽,她变化好大。尽管过去的五年里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她,但真正回到她身边,你总会发现很多注意不到的改变。
  “你知道当一般人想要知道他们的恋人怎么想时,会直接问她的感受。而不是随便对别人读心吧。”伊若斯说完,咒骂了一声,看来他的选酒大业还未结束。
  “我说了几百遍这不是读心,我只是能够感受到身边的情绪。当周围的情绪足够强烈时,我都不需要去主动地感受,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嗅觉和听觉一样。”没错,这就是我的“魔法”之一,我知道听上去一点也不酷对吗,相信我,实际上也一点都不酷。大部分情况下,这种能力只让我竭尽全力地远离人群,逃离那些嘈杂吵闹的噪音,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感受着,他们无休无止地产生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感受。没错,我是很敏感。当你随时都能知道他人心里的真实感受时,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对,继续用撇脚的比喻解释你能怪胎能力吧。不如说你真正的超能力是转移话题好了。”有一点好处便是,伊若斯的情绪却一直都很稳定,就像一首和谐的交响乐,我可以轻易地忽视,这样我们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交流了。
  “好吧!我没有问她,我不敢问。我是说一边是我,她除了知道我是个异端之外,对我几乎一无所知。我以前几乎用了几个月才解释清楚我不是什么邪教徒,到最后我甚至都不确定我真的说服了她。而另一边是她那完美的未婚夫,安逸完美的幸福生活。傻子都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还抱有一丝幻想。”是的,布鲁斯,一个连傻子都不如的疯子。
  “总算找到了。”伊若斯心满意足地从酒架后面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瓶看似有些年代的金色酒瓶。“12年的饮马波旁威士忌,一个失意疯子今晚最佳的选择了。”此时的他才笑得像个傻子。
  “我以为今晚你本打算渴死我。”我接过他倒的一杯酒,迫不及待地吞了一大口下去。老实说,我还是没有尝出什么特殊的味道来,我也说过我不是那种懂酒的人。
  “原计划是那样,直到你打算用你可悲的爱情故事烦死我。我没办法了,只能找些什么来堵住你的嘴。”
  “你赢了,这酒其实还不错。话说回来菲到底哪里去了,她不在这里还真是挺奇怪的。”我很快便感觉到酒精的作用了,就这点来说这酒确实不错。这也让我想起了菲,她总知道怎样让我最快的喝醉。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她的老板。付钱让她在这个无人酒吧里做个无事可做的调酒师。她可能出去找乐子去了吧。”
  “无人酒吧?这未免有点过于异端歧视了。”
  “话说回来,你和斯嘉丽,你们又上床了?”
  “是的。怎么了,这又不一样……”
  “那样最好,我可不想又找遍全国的夜店和销魂场所,最终在某个肮脏下流的屎坑里从满地赤裸的纵欲狂中找到险些溺死在体液中的你。”
  额,这就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故事了,这么说吧,我也有过迷失自我的黑暗时光。但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最终也将我引到了“拉芙”,让我遇到了伊若斯和菲奥娜。
  “你是完全靠想象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恶心比喻吗?你对我们异端的刻板印象和群体歧视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但多谢你的关心,我的瘾症如今已经好了很多。希望这酒也能堵住你的嘴,人权先生mrhumanrights。”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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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两位好先生的美好时光,看来你们俩谁也没注意到有一位头破血流的全**士倒在门口地上奄奄一息。”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我和伊若斯一起顺着说话的声音向门口望去,看到了酒吧的女招待菲奥娜,她浑身是血,抱着一个小个子女人,那女人身上一丝不挂全都被鲜血覆盖,连原本水蓝色的头发都被染上了猩红色。
  “我想,我想那是碧碧。”伊若斯说,因为震惊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头,而这绝对跟酒精没有任何关系。“扶她上楼,我没有察觉到这周围有任何异端,这一定是审判庭的人做的!我出去后就把大门反锁好。”我大喊着冲出了拉芙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