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霓虹灯下的浮士德 > 第6章瘾症
  第二个故事:雨燕的诅咒
  thecurseoftheswi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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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斯
  又是同样一个无精打采、神志不清的一天,我趴在“拉芙”的吧台上面希望能够迎来真正的奇迹——为自己找回久违的睡眠。但阿比盖尔的那个小屁孩就坐在吧台的另一端玩着他的掌上游戏机,光是它外放的电子音乐就已经要把我逼疯,是不是发出的震动更是让我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小布鲁斯,你在玩什么呢。”伊若斯带着一如既往欠揍的微笑,坐到了那个小孩边上。等等,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先要澄清一下,这个小孩和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他是阿比盖尔带回来的孩子。
  “我说过,你要是再叫他小布鲁斯,我就把你那糜烂的私生活曝光到社交网络上去。”我说这话时依然趴着,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因为我的脸始终就没离开过桌子。
  “你是有多天真才会觉得现在网上还会有人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粉丝和媒体们都已经觉得我没有什么新下限可以刷新了。我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说话呢,既然你这么主动,我就先原谅你了。”伊若斯心满意足的笑了,很显然我中了他的圈套。总有那么几天你会恨所有人,当他们恰好是你最好的朋友时那感觉更糟。
  “把游戏机声音关小点,小孩!”我冲他大吼,但显然这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他是有名字的,别只管他叫‘小孩’。”坐在旁边的阿比盖尔抗议道。一般情况下阿比盖尔说话都很细声细语,只有关系到她儿子时除外。
  “一个你从我这儿偷走的名字!?”我继续大嚷大叫。
  这时菲奥娜从门口走了进来,“一大早就对你儿子这么凶,看来你不光是个混蛋男友,还同样是个混蛋父亲。”她脸上同样挂着伊若斯同款的微笑,最近随着碧碧痊愈,大家的情绪又都振作了起来,人人都很开心,当然除了我以外。而这很明显让我的朋友们更加开心了。
  相信我,你的朋友们最喜欢看到你情场失意时的样子,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戏弄你的同时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贬低你。
  “他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真的恨你们所有人。”我在吧台上打着哈欠,十分勉强地反抗着。
  菲奥娜和伊若斯开始各忙各的,那个小孩还在那里专注地玩着掌上游戏机。
  阿比盖尔却悄悄地坐到了我旁边,她看上去有些拘束和紧张,而且一如既往的害羞。
  “我听菲奥娜说了你最近很不开心。”她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吧台桌子。声音有些颤抖,阿比盖尔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个子不高,过瘦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她留着黑色披肩长发,脑门上留着几缕刘海显得有些拘谨过时。她长得虽然也算是清纯可爱,但总归不是那种你会在派对上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女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那过于安静的性格和不入流的打扮都让她很容易被人忽略。
  “有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我隐藏的很深呢。”我反讽道。
  “听说……你和斯嘉丽彻底分开了。”她说这句话时几乎没有声音,好像生怕我听见一样。
  我没有说话,用一个白眼回答了她。直到现在我看到阿比盖尔还是会心头一紧,她总会让我想起那段不大光彩的日子,我想我和她之间现在最多也就是同病相怜的病友情结。
  “那么……我可以搬回你的房间睡吗。你知道,布鲁斯他也不小了,该一个人住了。”这回她真的瞪大了双眼看着我,褐色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
  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怎么回事,但请让我把话说清楚。事情并不是听上去的那样,一旦事情涉及到阿比盖尔就从不简单。
  这还要从她刚来到这里时说起,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我也才来到“拉芙”不久,那时的我的瘾症还没好转,经常时不时地发作。
  我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最初来到“拉芙”也是作为一个被救助的异端。这也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了。
  *
  审判庭将我这类具有操纵欲望和感官能力的异端惟妙惟肖地称为“毒蛇”。我们全都是些追求快感刺激的享乐者和纵欲者。
  我之前说过大多数异端都是在青春期时能力觉醒,与之而来的便是愈演愈烈的剧烈副作用。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混沌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是超自然的精神疾病,其效果和表现形式全都因人而异。我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自然无法解释这其中的道理。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至于我的问题便是愈演愈烈的瘾症。
  这种感觉就像是威力加强版的上瘾,一旦染上你就再也无法戒掉。起初你开始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和欲望,过度分泌的荷尔蒙让你一直心潮澎湃,兴奋不已,逐渐开始难以抑制心中的躁动,越来越难抗拒那些潜意识中的黑暗诱惑。然后你开始尝试几乎任何可以麻醉镇定自己的东西试图隔绝身边的情绪噪音。尼古丁,酒精,止痛药,麻醉剂还有各种致幻剂,从纯粹的感官刺激到最原始的肉体快感,最终对各种各样迷恋的事物呈现出病态的依赖,无法自拔。可这才刚刚开始,这种做法就像是喝海水解渴一样适得其反,越喝越渴。
  瘾症最恐怖的是你永远都不会感受到真正被满足,上一秒让你上瘾的东西,可能下一秒就会让你感到麻木和无趣,这种空虚感最终又会将你推向全新的堕落方式。如果把瘾症发作时的感觉比作自由落体,直到今天依然让我不寒而栗的是当时虽然清楚自己是在下坠,但却感觉像是在飞一样。
  事实上这两种感觉一直是交替循环的,瘾症让我的情绪像是在坐过山车,时而狂躁高涨,时而情绪低落。这从某种意义上就像是躁郁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双相障碍。但相信我混沌情绪与其说是像是病症,其实更像是诅咒,无法被治愈,无法被根除。自打我认识斯嘉丽之后,我的能力和瘾症全都在飞速增长。我们在一起尝试了许多疯狂又愚蠢的青春叛逆期时光,但我逐渐意识到这些对我来说还是不够,内心的瘾症让我每时每刻都处于无穷无尽的煎熬之中。
  最终这也让我做出了那个让我遗憾终身的决定,我选择向我内心压抑已久、呼之欲出的黑暗臣服。但我最后的良知让我深知自己不能够拉上斯嘉丽同我一起堕落、腐烂。斯嘉丽一直是她家人的骄傲,成绩优异的模范学生。当时她已经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她可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成为一个芭蕾舞者。而和我早早相恋应该是循规蹈矩的斯嘉丽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了,早就辍学的我曾带她多次逃课,一直以来我给她带来的全都是负面影响,也许她和我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便是为何五年前我选择离开她。
  离开她之后,我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心中肆虐的狂风高高吹起又重重摔落。我开始自暴自弃、破罐破摔。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许多同样深受瘾症困扰的异端,我们都各有各的问题和麻烦。最终我又选择了最轻松的方式,那便是逃避。我沉溺于各种形式的寻欢作乐,对所有糜烂堕落的享乐手段来者不拒。我从不让自己的情绪低落下来,以此来避免彻夜狂欢后的麻木空虚。我辗转穿梭于全国各地的夜店、舞厅还有音乐节中,从不错过任何一次狂欢和派对。这成了我逃避瘾症的方式,但我其实无处可逃。那种让你想要伤害自己的忧郁和虚无感总会突然不期而至。就像宿醉后的片刻清醒,被人群簇拥时的孤独一样毫无预兆,难以忍受。
  我曾经几次试过自我了断,但对于异端来说杀死自己几乎不可能实现,我们会在大多数伤害下幸存,只有极端苛刻的残酷手段才能真正终结我们的超自然生命,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能够成功解脱,你只是会在遭受神经难以承受的巨大的痛苦后昏厥。这也是作为异端的最讽刺的一点,你甚至无法结束自己的可悲生命,所以人们都说这是永生永世的诅咒thecurseispermanent。
  *
  最终在机缘巧合下,我来到了“拉芙”,在伊若斯和菲的帮助和陪伴下,我已经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瘾症。他们真的关心我,让我同他们分享自己的感受,让我去帮助他人,通过做些积极有意义的事情来体会到自我价值的实现。(事实上伊若斯这套好像还是他在什么戒瘾互助会宣传彩页上看到的,但不得不说这确实管用。)我逐渐走出了那段黑暗时期。也正是这时候阿比盖尔来了。
  她独自一人前来,柔弱,害怕,而且备受超感痛苦煎熬。阿比盖尔属于典型的熵能亲和者,她并不拥有异端的超人体质,但却对熵能同样极其敏感,这引发了一系列灾难性的副作用和连带反应。这让她一直都遭受着超自然的头痛折磨,想象一下最剧烈的那种仿佛脑袋要裂成几半的痛苦,但只不过其根源并不在她的大脑中,这是熵能对她灵魂的蚕食腐化。一刻不休的痛苦让她十分敏感脆弱,不堪一击,甚至一度想轻生。直到她发现我的帷幕能力可以缓解甚至是完全消除她的疼痛,但这种效果是暂时性的,而且只能在我们距离很近之时才能实现。当我离开她身边后,帷幕的效用会变弱,她的头痛就又会回来。
  阿比盖尔就像是一块易碎易融化的冰雕,一个我所见过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人。令我没想到的是这种油然而生的保护欲又让我刚刚有所好转的瘾症找到了回来的路。我和她疯狂地相恋了,那段时间我们整天都腻在一起,我知道我不能总拿瘾症当幌子,但当看见她在我身边终于可以没有痛苦地恬静睡去时,我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和自我认可。
  但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亲密关系,我对她着迷的速度有多快,厌倦的也就有多快。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爱阿比盖尔。我确实关心她,但更多的是可怜和同情。还有一种来自于拯救他人的病态自我满足。
  于是我告诉了她我的真实感受,而她对此无法接受。事实上阿比盖尔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依赖性人格障碍,她自己内心严重缺乏安全感,甚至完全无法独立生活。她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一直在更换着依赖的对象,但这种病态关系总会让对方感到疲惫、厌倦,最终全都选择离她而去。
  她对我的盲目依赖让我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癔症。可能到头来两个不幸的人在一起只会变得更加不幸吧。在那段时间里她的情绪本来就极不稳定,对那时的她来说,好像一切都面临崩溃的边缘。所以她离开了,但并没有走远。大约一年前她回来了而且回来时还带着那个和我同名的男孩。
  她始终坚持是说那是我的儿子,完全不管那孩子看上去都要有六岁大了,也不管我们这群毒蛇其实根本没办法生育的事实。我马上意识到试图和她讲道理是徒劳的,于是他们也就留了下来,一直住在了这里。
  如今自己抚养这个同样依赖她的男孩让阿比盖尔变得坚强成熟了许多,她的精神状态也有所改善。尽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阿比盖尔有意地同我保持距离,但我还是能感觉出来她对我那种病态的依恋依旧存在,就像我的瘾症一样并不会消失,只是隐藏在心底的某个黑暗角落中隐隐作痛,潜伏等待。
  实际上阿比盖尔一直是伊若斯我们仨的大难题。在经过之前那一系列闹剧后,他俩都时刻提高警惕,密切关注着我和她的状态,害怕我俩会旧情复燃,重蹈覆辙。
  可能看到这里你会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有些偏见,但前提是她对我和斯嘉丽之间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而鉴于她所经历的痛苦折磨,她还只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女孩。她经历了太多,如今又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而我只是给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安全庇护所而已。
  虽然我说了一大堆过去的事情,但实际上这个可怜的女孩只是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而且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我的回复。我当然要拒绝她,我只是在寻找着对她造成伤害最少的表达方法。
  我欲言又止,仅仅是看到我犹豫的表情都已经够让她受伤了,她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也许我现在确实不是“拉芙”里最敏感的人。菲看这架势赶紧转移话题,想要为我解围。
  可这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陌生来客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