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adeadman
*
弗兰克
接下来他们两个在沉默中一前一后走出了兄弟会的地下室，弗兰克还是卸掉了狼皮大衣上的护身符。尽管整个人都裹在灰黄色的蓬松狼毛大衣里，他依然不觉得有多暖和，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何自己会感觉到如此的寒冷，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这寒冷是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跟外界温度无关。
他们走到了上面的舞厅，那些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弗兰克看着满地惨死的人群，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宁静，问道：“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他看见那女人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说：“我要怎么杀一个死人呢？”她说完却笑出声来，逐渐转变为十分夸张、歇斯底里的大笑，她笑的弯下了腰，捂着肚子重重的喘着粗气。
就在不久前还吵闹聒噪的舞厅如今一片寂静，弗兰克呆站在原地，脚边堆满了缺胳膊少腿的安静尸体，只有那女人有些病态的笑声回荡着。
“我都不记得我上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同他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终于停了下来，空气又回归平静，蓝紫色的霓虹灯还在狂闪。
过了一会，那女人准备穿过大门离开，弗兰克急忙说：“女士，等一下。请你帮助我找我的家人，我不知道我这是在哪，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脑子就好像丢失了一大部分，好多事情都是空白，我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和碎片。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个女人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弗兰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顿时陷入了某种恐慌之中。于是他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
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巨吼，弗兰克被抛了出去。他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可能骨折了好几处。
那女人表情的是如此愤怒，光是同她对视都很难做到。她从牙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永……远……不……要……试图阻止我！”说完她便已难以置信的速度转过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
赫尔希
突然间那种狂怒便会从内而外的占据她全身，曾经她试图抗拒过，她失败了。
而现在，她任由狂怒和破坏的欲望蹂躏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就像是一座被敌人付之一炬的城池，到了屠城的最后，幸存者们几乎都是主动走向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麻木地迎接死亡，寻求解脱。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不在乎那个死人，更不在乎他的家人。
赫尔希在低矮的楼顶上奔跑了一段时间，努曼城郊的夜风吹干了她身上沾染的血液。她需要个冰水浴。再确定了那个死人没有跟过来后，她便纵身一跃跳入了一条黑暗的小巷。
当她马上要走到小巷狭窄的尽头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他穿着不起眼的茶色长身风衣，黑色头发用发胶竖得老高，他叉着腰站在那里，挡在了她的路上。
她只需要靠嗅觉便意识到此人是个凡人，但奇怪的是他身上却没有审判庭一贯的香烛味道。她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疯子能如此从容自信地挡在她前面。
他们距离足够近到赫尔希在一秒钟之内就能冲到他面前将他的脑袋给摘下来时，那男人看了看表说话了。因为好奇赫尔希才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选择让他把话说完。
“低于你的平均时间，为何这次花了这么久？”她不知道究竟是这男人目中无人的语气，还是他一脸胜券在握的自恋表情更让她厌恶，但她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哦，我的错，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我已经观察你好久了，可以说是你的头号粉丝了。你这一年来可真是忙碌啊，跑遍了帝国上下三个行省八个城市，彻底摧毁了十四个兄弟会的据点，还有二十多个其他什么地下帮派的老窝。喔！你简直就像个真实存在的超级英雄。”赫尔希终于有了答案，那便是这个男人的虚伪笑声让人最为厌恶，她决定一会便会将那笑声一点点地塞回到他体内，这并不是某种比喻而是字面意思，她会让他像大笑一样惨叫着死去，她之前这样干过很多次。
她还在等着，因为这个男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但她却对他一无所知，她想继续听下去。一个耐心的捕食者永远不会在不清楚猎物底细时冒然出击。
那个男人从兜中掏出了一盒口香糖，晃了晃，拿出了一粒，丢进嘴里面。“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我的最爱。我一直都在对我的同僚们说，你是一个金矿，你能为我们做到我们自己做不了的事情，而且最重要是还完全免费。不需要我们去投入任何人力物力，甚至都不需要我们去督促你工作。你就会主动迅速地出击，扳倒我们的敌人，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
赫尔希扑了出去，她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那个男人刚扔出来的第二粒口香糖还在空中时，她便已经到了他身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抓到他的细脖子。相反她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朝反方向弹射了出去。
直到她重重地撞在小巷另一段污秽的墙壁上，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被一柄巨大的银色金属长矛贯穿了小腹，那上面还迸发着噼啪作响的高压电弧。她像个布娃娃挂件一样被这柄长矛钉在了墙壁上面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正在让赫尔希逐渐失去意识。她看见小巷出口处的风衣男人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机甲骑士，赫尔希知道那是审判庭的终极武器，身披重甲身高两米半的金属巨人，皇帝身边的王牌部队——圣殿骑士。但这个骑士并不寻常，他的核聚变动力盔甲上并没有太多繁琐的宗教巴洛克装饰。那上面甚至都没有涂漆，只是金属的灰色。
男人又往嘴里面倒了几粒口香糖，好些并没有被打断一样轻松自若，接着说道：“直到你上周做的那件事情，凯旋门大酒店里确实也有不少帝国的敌人，那些贪污的政客、腐朽的贵族还有流油的富商。但同样也有帝国的忠实仆人，也正是因此纵容你为非作歹从而导致数名杰出公民意外身亡的前守望者已经被送进了惩戒处，而我，萨克拉门托的塔西多正式受命成为努曼城的新守望者。”
与此同时赫尔希正试图将那柄巨矛从自己肚子中拔出来，如果不是伤口都早已被那矛上的高温电弧烧焦，她的鲜血可能会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她大叫一声拔出了巨矛，与此同时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她强忍着剧痛，完全靠纯粹的怒火支撑着自己已遭重创的身躯站了起来，一手拿起那柄巨矛用力掷向了守望者。
那名骑士几乎是瞬间便移动到了守望者身前，正在赫尔希惊讶他如此庞大沉重的身躯是如何做到的时候，那柄长矛已经被他稳稳地接在手中。
“而我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你，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凯旋门屠夫’。大部分同僚们的意见都是将你交给审判庭公开处刑来安抚民心。但我对此并不同意。毕竟你这一年之中在打压兄弟会和其他帮派势力上面已经超过了帝国司法部门近十年的业绩，同时还没引起更多的街头暴乱和报复行为。所以我决定暂且留你一命。”
赫尔希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形下面对一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没有丝毫胜算。他们是帝国最尖端科技创造出来的致命武器，生来便为了杀戮像她一样的异端。她只有拼命一搏，攻击那名身负合金板甲的骑士的盔甲连接处才有些许可能伤害到他。于是她迅速发动了攻势，但她的拳头被骑士攥住了，随着他一声引擎点火的声响，骑士的铁甲钢拳就像是城门咬合般钳住了她的手，她感觉自己手上的骨头全被碾成了粉末。
“我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守望者说道。
赫尔希发动最后的力量准备挽回败局，疼痛和暴怒让她如今就像一条发疯的狗一样，她的唾沫纷飞，双目充血。她用脚踢向骑士的胸甲，尖端陶瓷钢制作的护甲在她这使劲浑身力气的踢击下凹陷了下去。但这明显还不够，骑士的核能引擎散发出的高温热浪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模糊起来。骑士顺势将她拽离了地面， 整个拎了起来。空气中全都是骑士的个人核反应堆辐射散发出来的酸臭锈味儿，骑士伸出了另一只手，拽向她的胳膊。一声闷响，她的两个胳膊全部脱臼，无法动弹。赫尔希绝望地继续踢着骑士，直到她的腿骨和脚趾也因此骨折。
赫尔希在铁骑士的手中就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随着重力摆动，她本以为他要拽着她的两只手将她撕成两半。但他只是把她高高举过头顶，随着一声不详的响动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她的脊柱。然后就将她扔在了地上。
终于，她开始口吐鲜血，她甚至感觉自己就要被翻涌而出的鲜血活活呛死。这时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准备迎接那最后的解脱。
“把这当做一次警告，乖乖做我的狗。希望你能吸取教训，我可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了。”男人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边走边晃着他手中的口香糖罐。
*
赫尔希完全无法动弹，躺在这阴暗潮湿的小巷里浸泡在自己的血泊中。最后她看见的是一个瘦高的不协调身影出现在巷口。靠着仅存的意识和最后的一丝力气，她用还能动的几根手指伸向了自己缝在夹克内衬里拿出了一张被她珍藏已久的卡片，接着她的手便被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握住。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终于她眼前漆黑一片，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是张有些褪色发黄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一串地址和街道号，
被鲜血染红的卡片背面还有一行字：拉芙，酒吧&美梦&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