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霓虹灯下的浮士德 > 第20章黏恡缴绕
  stickywi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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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奥娜
  当她认出面前这个女人是赫尔希时那感觉让她恍如隔世,菲奥娜记忆中的她和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完全不同。她的伤口已经自动止血,并且开始快速地愈合,尽管见过无数次类似情景,但这超自然景象依然让她感觉到生理上十分不适,她听到她体内的骨骼自主归位,重新组合在一起,那些损坏的肌肉以超自然的速度快速再生时发出恶心的粘稠声音,裂开的肌肤就像布料一样又缝合在了一起,毫无缝合痕迹。这一切就像一场无人操刀的外科手术,像是被加快了数百倍后的康复愈合过程。这提醒着菲奥娜,面前的这个女人除了看上去和她相似以外,实际上却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他们也只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事实上异端是违背一切常理法则的超自然生命,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现实之中。
  菲奥娜看到她的状态已经开始稳定,便走出房间,随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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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楼下。看见两个男生正在盘问那个高个陌生男人。即便是菲奥娜也知道那个男人是个死人异端,他的身上带有一股特殊的霉味儿,就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冻肉和防腐剂的混合气味。
  伊若斯看见她走过来对她说:“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连刚才和我们说的守望者和灰骑士都忘记了。”
  “你觉得他可能是假装的嘛?”她看着那个男人坐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浑浊的眼睛中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我觉得不是,这个可怜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本行走的章回体悲情小说。一直重复着让我们帮他找他的妻子和孩子。”伊若斯说到这里无奈地耸了耸肩。
  菲奥娜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他就仿佛是一个来自古代的幽灵,污浊的白色长卷发从他惨白的脸旁披散下来,他很高,比在做的所有人都要高出不少,身上披着的毛茸茸的棕黄色狼皮袄显得有些臃肿不合身。他坐在那里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和他比起来,就连酒吧老旧的木头椅子都更像是个活物,而他才是那个早就被遗忘、被抛弃许久的古董文物。
  布鲁斯走了过来,说道:“那可怜的老兄总算想起来了点东西,他说他叫弗兰克。”
  “那么这个弗兰克和赫尔希又有什么关系呢?”菲奥娜情不自禁地说道。
  “他说他也是刚刚遇见她……”伊若斯说着但却被布鲁斯打断。
  “先等一下!?你们认识那个女人?”布鲁斯惊讶地看着她说。
  菲奥娜和伊若斯面面相觑,一阵沉默后,伊若斯先说到。
  “很早的事情了,她算是拉芙接待过最早的几个特殊会员,特殊即异端。”伊若斯很敷衍地答道,但布鲁斯看出他的眼光有些闪躲,低着头抽起了烟。
  “所以你们知道?”布鲁斯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继续说。
  “知道什么?”菲奥娜不解地问道。
  “楼上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在找的‘凯旋门屠夫’啊!”布鲁斯语气无比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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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斯
  “这不可能!”伊若斯还没做出任何表示前,菲奥娜率先吼道。
  “我说的是真的,我感觉到了她充满血腥味儿的异端气场,全都回荡着痛苦不堪的死亡还有无数受害者的凄惨尖叫。结合那个守望者所说的,我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你们才能够明白。但我只想说这样就说得通了,她就是他们要找的杀人犯。”我说道。“现在我告诉了你俩你们所不知道的,该把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的通通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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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点酒。”菲奥娜说着走向了柜台,我和伊若斯也跟了过去。
  她突然回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问:“那他怎么办?”菲奥娜看着还呆坐在原地的弗兰克。
  我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伊若斯也说:“反正过了十分钟他可能也就忘记了。”而弗兰克自己也是一副十分拘束又尴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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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奥娜随便开了一瓶烈酒,只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她终于开口说:“从哪里说起呢,我想想,这应该是‘拉芙’刚开始那段时间,当时我们只着手比较轻度的业务。”
  “轻度的意思是指我们同异端的交际只停留在表面,只是帮他们解决一些生活和情感上遇到的小问题,更多的则是寻欢作乐,我们当时还没开始接触那些无家可归、被人追杀的可怜家伙。”伊若斯补充到。
  “那时的‘拉芙’就像是为所有人开放的秘密俱乐部。任何人不论异端还是凡人都可以来这里参加派对,这里以前也一度人满为患,处处充满着欢声笑语。当时的我们毫无经验和担忧,完全没有意识到来自审判庭和异端内部的双重危险。”菲奥娜接着说到。
  “熵能网出现之前的日子。”我评价道。
  “是的,美好又愚蠢的旧日时光,至少我们当时都很快乐。”伊若斯说。“总之我们在一些派对上结识到了赫尔希,她很有趣,但有时也很麻烦。”
  “赫尔希是一名狂犬异端,患有冲动型人格障碍,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她的脾气极差,可以说是糟糕透顶的那种。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能够保持理智、通情达理,但某些事情会突然点燃她的怒火,让她一发不可收拾,病发时她会变得十分具有倾略性和毁灭欲,每次发作后都免不了同别人发生肢体冲突,最终把一场派对转变成酒吧斗殴,但起初这也并不严重,她只是狠狠教训一些流氓和醉鬼而已。我们曾数次去警局和看守所把她保释出来。我想对于一个被愤怒和暴力纠缠的异端来说,她已经算是做的很不错的了。总之我们最后说服她去参加关于愤怒掌控的互助会,结果在那里她还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一个退伍的海军陆战队员,他人很好,很温柔,对她宠溺无比。于是他们便结婚了,婚礼上我们没有被邀请,我想也许她有意同过去的自己,整个异端世界划清界限,便也没再去打扰她。婚后她过得很幸福。每天都无忧无虑。后来在她的丈夫外派海外执行任务时,独守空房、寂寞难耐的她又回到了“拉芙”,和我们一起玩耍。”菲奥娜边说边一杯又一杯,自顾自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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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又有几个喝醉了的家伙在吧台闹事。那天这帮蠢货刚好赶上了赫尔希的坏脾气,他们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我依旧记着她把那三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单手扔出门去,在第一个人刚刚落地后又把剩下的两个砸在了他身上。”伊若斯说。
  我并没有找到他们这一番话的重点,于是不耐烦地说:“所以她就此爱上了只用一只手把人扔来扔去,最后变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并不是那样,实际上尽管我们当时都知道她有这个愤怒控制的问题,并且也知道,这是她自打结婚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剧烈的发作。但我们仍然十分开心,因为随着她把那几个自找麻烦的醉汉扔了出去,人群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原来这几个败类渣滓是惯犯,喝点酒就对漂亮姑娘们胡作非为、到处揩油。我和她紧紧相拥,激动地上蹿下跳。你知道酒精、电子音乐还有人群的欢呼声这些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一个人的认知和判断,在那种气氛下好多愚蠢透顶的错误决定也都显得十分合理和激动人心。这也就是为何我当时认为这一切对她,对赫尔希来说是件好事。”
  我听到这里感觉到有些被戳到了痛处,于是默不作声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菲奥娜咽了口酒继续说:“我搂着她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她需要这样的发泄。这样对她有好处。我当时真的觉得这是个好点子,毕竟我心目中有一部分也迫切地希望看到有赫尔希这样的女孩能够挺身而出,痛揍那些占人便宜、耍流氓、欺凌弱小的色狼无赖。而她自己对此也感到很开心,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很享受能把自己的能力派上用场,被人瞩目受人崇拜的感觉。而且这也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机会和我们待在一起。”
  “那段时间过得疯狂又快乐,很快那些酒鬼流氓们就不敢来我们的夜店撒野。但我们还没有爽够,于是我们开始暗地里走访其他酒吧和舞厅,去惩罚那些对女性图谋不轨的人渣败类。我当时认为赫尔希就是一个超级英雄,她自己也这么自称,当然只在喝醉了时。可随着我们去的地方越多,遇到的坏人也就越来越多。有那么几晚多亏我们在场才及时阻止了数起强暴袭击案件,还救下了数个险些被拐卖**的可怜女孩。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人恶行的影响,赫尔希开始变本加厉,她开始越来越出格,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当我意识到已经晚了的时候,她已经把好几个家伙送进了医院中,他们同一个女孩交谈时,赫尔希突然冲过来大打出手,其中一个男生还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这个女孩根本没有遭遇危险,他们只是一群朋友来酒吧里聊天叙旧。
  这一次她没有等我,赫尔希独自行动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被送进了icu。而当我见到赫尔希时,她只是呆坐在拘留室里,口中机械地重复着‘我看到他往酒里面下药了,我发誓。’事后证明那杯酒里面没有查出任何麻醉和迷幻药物,也许她看到的只是些糖或调味料。我这时才意识到赫尔希已经彻底失控了,而这都是因为我之前鼓励她这么做。”
  “警察们审讯了她,但却没有发现她的异端身份,夜店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告发她。伊若斯动用了些关系,让他们相信赫尔希只是正当防卫,再加上她的情绪问题。她最终被免除了牢狱之灾,被判永久性的居家行动管制,不能再去任何公共场所。还有定期接受法院指定的心理咨询。而那三个被她袭击的男人则要一辈子都靠塑料管来进食了。
  得知此事后她的丈夫急忙赶了回来,他一直不知道我们的‘义警行动’,这下他让赫尔希和我们断绝了一切关系。这场闹剧终于落幕。”菲奥娜说完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于是自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赫尔希,只是从电话中得知她和丈夫有了个孩子,她丈夫也选择陪在她身边,退伍回家后找了份安保工作。她的状态也有所好转,准备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得知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们也就没再去打扰他们。”伊若斯补充到。
  “所以布鲁斯你看,如果她真的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凶手,那也是因为我。我让她成为了一个杀人狂。”菲将自己心中的愧疚全部吐出,之后泪水沿着她的面颊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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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那个女人还是没有醒过来,我也一直都没看到菲奥娜的身影。反倒是伊若斯反常地坐在吧台上发着呆。我也因为这一系列事情没有去找斯嘉丽,自打上次不快之后,她就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走过去问伊若斯:“菲去哪了?”
  他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她没事吧?”
  “我希望。”他简单地答道。
  一阵沉默后我又问他:“她和赫尔希,她俩不仅仅是朋友,是吗。”
  伊若斯没说话,只是瞪了我一眼,看来是被我说对了。
  他又在研究那张亨利留下的照片,上面的一家四口还是一样快乐,那位被烧掉的父亲依然缺席。
  “伊若斯,我想我又梦到了些什么。”碧碧突然间出现在身后对我们幽幽地说到,我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做到如此悄无声息,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她给活活吓死。
  “我昨天把这个照片给碧碧看了,希望她的鸦梦能给我们带来些意想不到的启示。毕竟就算你不想做,可工作还是要做的。”伊若斯解释说。
  我对此无言以对,只能继续听下去。
  “我这几天做了很多杂乱的梦,很多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想其中有照片上的这家人,还有一搜在狂风巨浪中行驶的旧轮船,船内阴暗潮湿的货仓里挤满了惊慌失措的逃难者,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宣告说他们是羔羊、是薪柴。
  “梦中还有一个狞笑的骷髅,同天空中肆虐的风暴融为一体,它大张着嘴仿佛要一口把这艘船吞下。我还梦到了昨晚到来的一男一女。这两个人全都是凶手也是受害者,他俩的命运丝线纠缠相错、紧紧相连。梦后面的画面就不太连贯了,我只记得看见了一间熊熊燃烧的房子,三座十分古老的坟墓……再后面的东西实在太过抽象恐怖,我便从梦中惊醒过来了。”碧碧缓缓地说完。
  “所以这里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吗?”我有些不屑地说,实际上是有些嫉妒。
  “我看见的就是那个叫“弗兰克”的男人,他的命运和那一家人纠缠在了一起。”碧碧白了我一眼说道。
  “你是说昨晚来的那个男人正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失踪的丈夫?”伊若斯半信半疑地说。
  “不可能这么凑巧吧?”我同样表示难以置信。
  我们一同望向弗兰克,他此时正坐在吧台另一头,一脸迷惑地看着阿比盖尔的孩子玩掌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