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嘴角带着笑意，但是电话里通话的语气略带几分半真半假的犹豫：“算是吧！我也是气头上，没搂住！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吧？”
前半句语气跟态度还没啥毛病，但是到了后面一句问老刘怎么办的时候，张扬一个没注意，说话的语气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都是老狐狸，刘星云整天打交道的那帮人个个都是人精，对跟人打交道的事情早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见微知著。一点语气上的轻微变化，都能立刻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你啊你，平常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候犯糊涂！让我怎么说你！”
刘星云不久前还挺美丽的心情瞬间糟糕的一匹。
他也知道，张扬这个节骨眼上给打电话，这是逼着自己站队呢，这次想那么轻松的糊弄过去有点难了。
“他造谣我跟兄弟媳妇儿有染，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忍?换成你你能忍吗？”
张扬见刘星云态度还再迟疑，又给加了一把火。
“那也可以提前找我沟通处理啊，删除几个违规段子而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干嘛搞得这么糟，现在都没法收场了，如果传统媒体那边哪条新闻爆了，就连我都逃脱不了干系。”
刘星云语气软了下来，还在尝试着有没有可能说服一下张扬。
“之前他开直播口嗨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给他个机会，结果呢？
封了三天号没管用，反而变本加厉了。
我手下也有几百号兄弟跟我吃饭！这口气我如果忍了，你让我怎么办？”
张扬见软的不行，干脆直接玩硬的了！
“你小子，哎……
刚才装的还挺像，差点让你骗了！直说吧，现在给我打电话啥诉求？”
刘星云见实在没法装下去了，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把问题挑明了。
“我跟那个马云飞，必须要没一个！在咱家平台，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查他找水军给我造谣的事情，直接花费接近三十万，公司商誉上的损失暂时无法衡量，保底也要百万以上！
现在我已经找了专业的法务团队固定证据准备起诉对方了，到时候平台这边也要给予绝对的支持！”张扬中气十足的说道。
电话另一头的刘星云听完张扬的诉求之后足足十秒钟没说话，脑子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说这个马云飞，平常看起来挺机灵的，办事儿啥的也挺到位，怎么非要招惹张扬这尊大瘟神呢？
卖添加剂噶韭菜赚钱这事儿刘星云也是知道的，这玩意也不是给人吃的，效果很难量化，多少有点擦边只要不闹大了投诉太多也没啥问题。
现在倒好，被张扬抓住了小辫子，刘星云就算个人情感上想要帮忙说话，都不好张嘴，张扬话里话外已经把话头都堵死了。
不对，这哪是抓住了小辫子呀，简直是薅住了刘星云的命根子！
小辫子被拿捏了顶多就是剪掉头发从新开始，命根子被人家攥在手里可没法脱身，搞不好小命都要搭上半条。
“马云飞当初来平台，是我签的，抛开他，就冲我面子，你慎重回答我一句，这事儿还有缓儿吗？
我让他加倍赔偿你的所有损失，再给他个机会你看行吗？”刘星云态度极为诚恳的求情，连自己的面子都要搭上了。
“刘哥，你这话如果这么说，咱们兄弟感情可就掰了！”张扬电话里的语气又硬了一分。
“别别别！不至于，为了个马云飞，真不至于！”
见张扬开始拿兄弟感情说事儿了，刘星云知道张扬这次是彻底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劝架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说了，再说下去，真的要急眼了。
从平台运营管理者的角度上说，每个人在刘星云的心里都有一个价值评分。
如果以一百分为满分的话，马云飞在刘星云心中的评分可能在三十分左右，属于那种有一定价值，但就算抛弃也不会伤筋动骨的那种，比鸡肋略微强点，属于给平台创造业绩的腰部主播。
而张扬呢？
别人不知道张扬的底牌，刘星云作为合伙人之一，知道的可是要远比普通人多得多的！
张扬本身就是坐拥百万钓鱼群体垂直粉丝的大网红，自家钓具公司的业务不算，还有陈秀那种妖孽级的‘门徒’。
跟老刘一起合作搞的mcn网红经纪公司里还签约了平台一大票跟马云飞平级，甚至比他段位更高的钓鱼主播。
综合老刘目前已经知晓的条件，张扬保底也是个95分的顶级大佬，真正处于平台生态链金字塔顶尖上的人。
这还是张扬的个人账号没有常态化的进行大规模带货就能拿到的评分。
如果火力全开把线上带货也全部放开，那对平台产生的实际效益可能一百分都不够用，至少150分。
超出来的五十分不单单看带货销售额，更看张扬在整个所属行业下的地位。
“那收拾马云飞的事儿……”张扬慢了半拍继续问，只说了半句，后面半句没说完。
“你等我信儿吧！这事儿你甭管了！直接让他从快手平台这边消失呗！”
“行！还是我刘哥有力度，你给弟弟出了气，弟弟也送你一份大礼！完全可以弥补新闻发布会负面影响的大礼！”
张扬听到刘星云表态了，顿时语气也轻松起来。
驭人之道，张扬虽然不甚精通，但是有了自己的团队跟公司之后，他对这方面的领悟也是在逐步提升的。
别的不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看似没啥技术含量的操作，实际上却是返璞归真。
“送我大礼？什么大礼？你可千万别瞎搞什么幺蛾子了，哥们这身子骨再硬也禁不住你这么三番五次的大力抽插折腾！”刘星云心情复杂的说道。
“嘿嘿！你看看你，电话里聊正事儿呢，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开车！我说的大礼真的是好事儿！
在你刘星云刘部长的英明领导下，我以直播间粉丝以及快手平台的名义，把所有直播间开播以来的礼物收入都捐出来了，打算到贫困山区盖个希望小学！
到场的媒体记者公司那边都给安排过了，稿子绝对给写的漂漂亮亮！
到时候再让受捐的领导安排个锦旗啥的送到咱们总部去，这不就是结结实实的成绩吗？”
听到张扬把所有礼物收入都捐出来了，还让受捐的领导给安排锦旗，刘星云纠结着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一个平台做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已经不能单靠赚钱多少商业价值高低来衡量了，多了好多社会责任感层面的东西。
而张扬这个自愿的礼物提现百万并且号召带领直播间几万钓友捐款盖希望小学的事件，运作好了绝对是一件超级正能量的事情。
用官方话语来说，这叫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
“这个行，太行了！你呀你，简直是让我又爱又恨。不对，是只有爱没有恨！！这么大的功劳砸我头上，想恨也恨不起来哟！！”
刘星云有点小激动，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
“嘿嘿！从咱们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打交道，我就没坑过你吧，我最亲爱滴刘哥！”
正事儿谈完了，张扬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常打交道嘻嘻哈哈啥都不在乎的状态。
“那倒是！你做人做事儿还是到位的！
行了，你的意思我懂了，咱们哥们也不用再扯那些闲篇了。
还有别的事儿没？没有的话我就去推进执行了。
像这种签约的腰部主播想要解约封禁处理，我也要找大老板签字审批，等着看公告就行了！”
“妥了，爱你么么哒！”
嘟嘟嘟……
电话挂断，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声。
挂断通话，刘星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放空思维三秒钟，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既然做了决定，终归是要面对的，自己该做的努力全都做过了，也算对得起马云飞的浅薄交情，社会从来都是残酷的，不按套路来，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刘星云坐在电脑前，心平气和的整理了一份文档汇报材料，材料做好之后，直接发送到了顶头上司的邮箱里。
做完这些还不算，他又掏出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书面汇报加电话汇报，确保沟通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刘星云把整个事情以及利害得失都讲的很清楚了，大老板更是拎的清的人，当即表态，既然做错了事儿，那就处理呗！
得到了大老板的批准，马云飞这件事儿上，基本就已经没啥缓和余地了，老刘挂断电话去了下面技术呆的值班室，当面找技术人员给马云飞封号。
这次跟前面不一样了，永封，这也就意味着，从点下鼠标的那一刻，快手平台这边就再也没有马云飞这个人了。
……
另一头，马云飞给一直负责维护他的商务主管拨打了电话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
来往的多了，关系从单纯的业务合作，逐渐朝着熟人朋友方向发展，所以商务主管也没难为马云飞，只是让他做好善后工作，至于后面的事情，会想办法帮忙处理。
逢年过节送礼啥的，还是有效果的，马云飞挂断了通话之后松了口气。
“看啥呢，点个四菜一汤的外卖，中午一起喝点！小黄车的事儿搞定了！”马云飞挺潇洒的说道。
“这么简单就弄好了？”小徒弟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张扬给他开专场的事儿影响那么大，自己师傅只是简单的打了不到五分钟电话，就解决了？
“这人啊，在社会上混，一定要分得清谁是有用的，谁是垃圾！有用的可以提前交往，培养交情，等遇到事儿了，人家才会真心帮你！现用现交，临时抱佛脚这种事儿是没用的！那个老孙一年拿我好几份礼物，这点事儿还能不帮忙？”
马云飞找到了装逼的机会，给自己小徒弟就是一通大道理‘上课’。
这边小徒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掏出手机就开始点外卖。
而马云飞，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研究张扬直播期间发生了什么呢，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扫了一眼，还是老孙，马云飞随手接了起来，还顺带装逼似的打开了免提。
“喂，孙大哥，又有什么指示？”
“小马啊，告诉你个坏消息！你的事儿捂不住了！刚才内部下了通告，你的账号永久封禁，封人的！老总亲自签字批准的，你提前早做打算吧！”
“什么？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干嘛了就永久封禁啊？”马云飞听到这话心头一震，脸色瞬间变了。
“张扬给你开专场的事儿，影响实在太大了，都闹到传统媒体那边去了！捅到天上了，谁也没办法！就这样，我挂了！”
嘟嘟嘟……
现实是真讽刺，一分钟前马云飞还在给徒弟讲着所谓为人处事儿交朋友的心得，结果后一分钟他嘴里的朋友就给了他一个坏消息，现在简单的留下几句话连客套下都免了就直接挂机了。最后一点香火情谊彻底断送。
似乎想到什么，马云飞忙不迭的登录自己的快手账号。
可是等他点开app的时候，却提示账号已经被封禁，进倒是能进去，但是除了操作后台的提现功能，其他正常功能已经全都没反应了。点开后台系统消息，果然，一条账号被永久封禁的消息跳出来，之前的一切努力，瞬间清零。
“张扬，我草你大爷！妈了个逼的，我真日了狗了！！”烦躁的马云飞瞬间失态，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偏远农村骂街的刁民老妇。
“师傅……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就知道问没事儿！！你他妈的聋啊，老子的账号被永封了，封脸！再也没法登陆快手平台开直播了！”
马云飞双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非常矛盾歇斯底里。
眼看师傅在发疯的劲头儿上，小徒弟也不说话了，找了个角落呆着，生怕触了师傅的霉头再挨一顿骂。
当天下午，马云飞因为恶意报复传播绯闻并且销售劣质产品被永久封号的事情就发布了官方公告。
至此，平台少了个钓鱼主播，而张扬，多了个仇人。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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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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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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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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