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辛和夏池进入医务室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
外面的等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淡淡的白色灯光却从手术室门前的玻璃上透出来。
亮着灯？难道是在做手术？
百里辛朝着夏池打了个招呼，两个人轻手轻脚走过去,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手术。
头顶的无影灯照在病床上,几名全身包裹严实的医生正在忙忙碌碌地抢救着。
其中一名医生格外显眼,他手里拿着镊子,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也无法遮挡他眼神中的专注。
只见他小心翼翼拿着手术刀在病人的脚踝处切开了一个小创口,镊子伸进去,片刻后从皮肤里面取出了一件东西。
夏池定睛看过去，是一个不小的螺丝钉。
“迦医生，病人的心率跳动出现停歇！”一名医生朝着那个取螺丝的医生喊了一句。
那人头微侧看了眼仪器后继续手里的动作，手指甚至连一丝战栗都没有,“注射0.5肾上腺素。”
他冷静低沉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就连不了解手术的夏池都因为对方的冷静而放下了提着的心。
男人依旧认认真真从病人身上取着螺丝钉，一边不徐不缓地安排着手术中其他人的进程。
整场手术,紧张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夏池屏住呼吸,看得入迷,甚至忘记了他们来得目的。
直到医生将最后一个螺丝钉从病人身上取出来放在托盘里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任务栏中的时间刚刚过去了十分钟,夏池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手术室的医生已经开始了缝合的动作,只见白色的线和针捏在男人的手里流畅地飞舞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落下，没有一丝丝的拖延。
男人不像是在做手术,更像是一位钢琴家。
优雅、洒脱、自信,似乎所有的疾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直到手术做完,夏池还有些意犹未尽。
医生离开病人的身边，夏池也终于看清了病人的脸。
当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夏池手指抖了一下，抓住百里辛的袖口，“哥，这个人就是我刚才私聊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同班同学。”
“他是下午被班主任带走的。”夏池咬着牙，“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因为惊诧，夏池忘记了压低声音。
手术室中，刚脱掉染血的橡胶手套的男人冰冷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
混乱间，男人和百里辛四目相对。
医生伸入水中的手指顿了一瞬，然后快速洗干净了自己的手，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还穿着手术服，浓稠绿色的帽子下面，沁出了一点薄薄的汗珠
夏池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百里辛，脸上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百里辛的私聊音响起。
夏池：【哥，哥，这是大佬吧？！】
夏池：【虽然只有眼睛露出来，但帅哥只需要一个细节就能认出来！我不会认错的，这绝逼是大佬啊。】
【哥，你这什么神仙爱情？我一直想问你，大佬真的是游戏npc吗？他怎么每次都能追着你过来，npc真的可以无视副本限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这也太牛逼了吧？他不会就是游戏策划吧？如果是游戏策划，那是不是反派啊？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啊？喜欢你为什么不把你放出去，还让你在这里面受罪？不喜欢你又为什么每次追过来？】
百里辛脑瓜子嗡嗡地：【安静点，好多问题。】
夏池：【嘤，好吧。】
夏池识时务为俊杰，本本分分退到了墙角，给百里辛和帝迦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百里辛不要脸地祭出了夏池：“我是陪他来的，他感冒了。”
夏池：“？？？”
哥！你不能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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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夏池是块砖，哪儿有需要往哪儿搬。】
【真·工具人·夏池】
【大佬做手术的动作惊艳到我了，我还以为大佬只是名义上的校医，没想到真的能做手术。】
【不仅能做手术，还能检查身体呢。这谁看了不说一句真牛逼？】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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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点上火而已，”会诊室中，男人已经脱下了手术服，换上了白大褂，快速写了一个药单递给夏池，“去隔壁取药，一天三次，饭后半小时服用，一天就能见效。”
“好了，你出去等着，把百里辛同学叫进来。”
夏池拿上单子立刻遛了，十几秒后，百里辛走了进来。
帝迦摘下口罩和手套，有些疲倦的身体靠在椅子上，“今天中午我走了之后你们是不是进了手术室？”
“是，”百里辛坐到帝迦面前的椅子上，“你好像很累。”
帝迦：“一天五台手术，从早上忙到晚上，换你试试。”
“这个学校啊，”他冷笑一声，“呵。”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帝迦重新坐好，“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百里辛闻言伸出手，露出了手腕，看到帝迦仔细把脉的动作，百里辛开口道，“我进了手术室之后看到了韩丽同学的检查单，我看到上面写的死因是大出血。”
冰冷的五指倏然抓住了百里辛的手腕，“你胆子不小，不仅趁我不在进了手术室，还看了检查单。”
百里辛一脸的愧疚：“手术室门没关，检查单就在桌子上。看到看了，我现在也不能把东西从我脑子里抠出来忘记吧？”
冰冷的手指顺着手腕缓缓上滑。
百里辛还穿着他的那套灰色校服，校服外套很宽，帝迦的手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钻进了袖口中。
“虽然忘不了，”百里辛的袖子向上起伏着，“但也不能什么惩罚都没有。”
“我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过你们，休息好就离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对你的信任和帮助的？”
“你这么不听话，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男人声音发着冷，锃明瓦亮的皮鞋点在地上轻轻一滑，椅子就滑到了百里辛面前。
百里辛的衣服违和地起伏着，片刻后一只宽大的手掌从百里辛的衣领位置钻出来，握住了百里辛的脖颈。
袖子和衣服因为两人的拉扯绷起来，他们两人的手臂像两条交/尾的蛇，纠缠在一起。
百里辛不得不仰起脖子，洁白的玉颈绷到极致，拉出两条漂亮好看的线条，像一只仰头望天的白天鹅。
医生冷静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贪婪地凝视着青年的脖颈。
百里辛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整个修长的线条也跟着起伏起来。
他闭上眼睛，脸颊泛红，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看到百里辛的表情，帝迦下意识收回了手臂，轻咳一声，冷声道：“不过这件事的错也不全在你，我只是让你们休息好之后离开，并没有明确告诉你手术室不能进。”
“这次就先饶了你，但下不为例。”
帝迦顿了顿，“如果还有下次，惩罚就不会是这么简单。”
百里辛咳嗽两声，“谢谢迦医生，你人真好。”
帝迦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猛地一收，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有些泛红。
视线从百里辛的脸上落在了百里辛的胸口上，脑海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青年皮肤的触感。
耳根子更红了。
他轻咳一声，“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了，你想问什么？”
百里辛：“韩丽的死因我看写的是大出血，我看到她肚子上全是淤青。”
帝迦：“韩丽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她未婚先孕，送过来的时候子/宫和孩子都已经脱落。”
“我能做的只是让她减轻一下痛苦，走得安心一些。”
“你既然看过韩丽的尸体，应该也看过别人的，”百里辛，“从文颂高中出去的孩子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它们扬言就算再顽劣的学生到了这里也能得到纠正。”
“所以有些家长就将家里难服管教的孩子送过来。”
“除此之外文颂高中也是出了名的高考名校，但严格也是出了名的。有些想让孩子考更好成绩的家长，也会将孩子送过来。”
百里辛：“家长知道学校里的这些惩罚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帝迦，“文颂高中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将孩子送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是知道的。”
“把孩子骗过来，和学校里应外合，交上高昂的学费，比比皆是。”
“在孩子苦苦哀求的时候，家长其实是知道他们在学校遭遇了什么的。不过为了能够得到满意的孩子，他们假装无视。”
“你比如说这位韩丽同学，据我所知，她是一个单亲家庭。家长为了让她考个好成绩替自己扬眉吐气，不顾韩丽同学的医院把她送过来。”
“之后就是不闻不问。在得知韩丽同学未婚先孕后，家长其实是来过的。但很遗憾，家长并没有心疼自己孩子的遭遇，只是觉得她给自己丢了人，让学校帮忙纠正。”
“现在韩丽也彻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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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哎，有些家长是家长，有些家长就不配当家长。】
【排比句。有些老师是老师，有些老师就不配当老师。】
【老师起码还持证上岗呢，家长都不用。大佬说得对啊，我以前也看过这种类似的学校和报道，孩子被打怕了，哀求父母带他们出去。结果父母不仅不心疼自己孩子，还大张旗鼓感谢学校。我如果是这个孩子，我都能绝望死。被自己从出生就全心全意信赖的血缘亲人背叛和伤害，比被仇人伤害十倍还要痛苦。】
【所以这种学校才被取缔了，我庆幸自己是生在阳光底下。】
【这个副本，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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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辛：“那个男的是谁？让她怀孕的男的。”
帝迦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救人。”
他的视线在百里辛的校服上扫了一眼，“你是c班的？”
“对，我是，”百里辛点点头，“怎么了？”
帝迦：“你们的教室尽头，是不是有个带锁的走廊？”
百里辛：“有的，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帝迦：“略有耳闻，听说里面关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他顿了顿，“在很久之前，文颂高中还是贵族高中，当时有挺多有钱人家的孩子过来上课，当然也有些学习不错的普通孩子。”
“你们现在的c班，现在虽然不怎样，以前也是个不错的教室。”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个怪物，将c班当时所有的学生都杀了。听说校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那个怪物关起来，就关在了对面的走廊里。”
“死了那么多学生，文颂高中一度开不下去了。后来过去了很久才转型成了现在这样。”
百里辛想起了自己的任务，“c班以前好像着过火，你知道原因吗？”
帝迦：“着火那会儿我也不在这里，但我是听说过一点传言的。火灾应该是因那个怪物而起，我刚才不是说那个教室的学生都被抹了脖子吗？接着一场大火，这些学生的尸体都差点烧成焦炭。”
百里辛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任务[找到c班教室起火原因]进度已完成50%，请再接再厉。】
【叮！恭喜玩家，[找到c班教室起火原因]为系列任务，随着进度展开，成功解锁了新任务[寻找点火人]，该任务难度为b，完成后可获得商城积分6000积分。】
【友情提示：探索任务失败后不会受到系统惩罚。】
【接受/拒绝】
百里辛看了帝迦一眼，按下了【接受】。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老攻给力啊。
帝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问道，“那你在哪儿宿舍？”
百里辛：“501。”
帝迦愣了一秒，“501？靠近厕所那个？”
百里辛：“没想到我的宿舍还挺出名的？”
帝迦扯起嘴角笑了一声，“呵，是挺出名的，死过人的宿舍，能不出名吗？”
“你还真是的倒霉啊，霉神吗？”
百里辛：“……”
倒也不用每个副本都这么淋漓尽致地体现一次幸运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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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大佬：倒霉到心痛。】
【辛神：再提翻脸。】
【这么看来，好像闹鬼的、灵异的、死过人的地方都给c班住了。就因为c班成绩最差，所以就没资格享受平等的待遇吗？就该用其他人废弃的吗？呸！】
【兄弟，消消气，消消气，这就是个游戏设定。你想想看，物极必反。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就是因为辛神去了c班，我们才能看到这么多灵异探索。他如果去了a班，我们就只能跟着备战三五了。你说气人不不气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兄弟，你口才不错啊，搞传销的？】
【呸，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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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想到，我赞助翻新宿舍，学校竟然把那个宿舍也翻新了。”
“501自从死过人之后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民间有过说法，穿红衣服在午夜12点自杀，就会变成厉鬼。”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有一个男生在里面自杀了。他死的时候穿的是一套纯白的衬衣和白裤子，但是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早就没气了，谁也没想到他身上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不仅衣服全都染成了红色，就连地面和墙壁上也都是血红色。”
“他是割腕自尽的，在血泊里还有他的绝笔信。”
百里辛：“绝笔信上写了什么？”
帝迦：“大体意思是自己给家人丢人了，无颜面对大家，所以自杀了。”
百里辛：“因为什么给家人丢人了？”
帝迦：“好像是因为穿着吧。”
“他有性别认知障碍，他的生理性别是男性，但心理性别是女性。”
“他喜欢留长头发，穿女生的衣服。但这种事情，在文颂高中是不被允许的。他的父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将他送进这个学校的。”
“是我给他做的抢救，人送来的时候早就失血过多没了。”
“后来我了解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据说是因为老师强势地踢掉了他留了很久的长头发，为了让他认清自己的性别，还将他当着好几个男性的面扒光。”
“他的内心可能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和屈辱，所以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时他死后，这一层都被封起来，这一层的人也都被搬走了。但是很诡异，听楼下的人说，本该没人的五楼宿舍，经常听到有人洗澡的声音。”
“一边洗澡，还一边哼歌。”
“学校也是害怕吧，请人来做了法事，之后最开始还能听到声音，后来渐渐就没了。几年后等学生们走了一批又一批，这件事情也渐渐被大众遗忘，再加上学校名声的打出去之后开始扩招，宿舍不够用，五楼就重新开放了。”
帝迦顿了顿，“你们就是开放之后的第一批学生。”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百里辛：“……”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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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啧，那个小哥哥好惨啊。】
【二十多年前，看样子这个副本的设定年代，是比较迂腐的年代。他们并不接受性别认真障碍的患者，还认为这是一种病。】
【那个小哥哥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吧？我是女孩子，我代入了一下自己被人强行剃头和扒衣服给男人看……天呢，我只感受到了绝望。】
【哎，把全身的血放光，这得是多么绝望，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对他的家人而言，或许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吧……】
【em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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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辛定定地望着帝迦，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就在帝迦以为百里辛吓傻了的时候，对方才一脸莫名地开口，“迦医生，冒昧问一句。”
“这个案子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你当时是他的主治医生。”
“那你……”百里辛顿了段，“多大了？”
帝迦：“……”
关注点是不是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