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莺来燕去 > 第36章 036  大方。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季家二姑奶奶的事。
  在朝中,亦有官员好奇,有与穆易关系不错的前去试探,穆易当面就承认了,说骆莺骆燕姐妹俩如今在家中陪伴妻子,其乐融融。
  是以传言就变成了真实的事,再没有人怀疑。
  骆府的左邻右舍难免也都震惊,有人说起骆邵文当年娶妻之难,因不知孤女身世,骆老爷子不愿接受云云,一时骆府长辈就落得个嫌贫爱富的名声。
  骆老夫人气急:“定是那些个眼红的胡言乱语!”
  当初他们跟信国公府结干亲,有不少巴结的家族,其中有些她不曾理会,也不曾邀请,兴许就此得罪了人,这不就落井下石了?
  许氏道:“那如何是好?”
  这儿媳真是毫无用处,一点主意也无,骆老夫人越看许氏越不顺眼:“你去请吴家出面澄清。”在这些邻居中,吴家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他们家说的话,别人会信。
  “吴家未必愿意,许是得送些……”
  “磨磨唧唧,又不缺银子,还不去送?”骆老夫人训斥。
  许氏委屈,憋着一肚子气转身。
  吴家看在两家多年往来的情谊上收了礼,吴老夫人确实也替骆老爷子,老夫人说了些好话,然而无甚作用。
  这当口,信国公府却派人送了四车的东西来。
  每一车都堆得满满的,将狭窄的小巷堵得水泄不通,惹得左邻右舍,路过的行人围观相看,议论纷纷。
  管事大声道:“这些年多亏骆老夫人照顾大房三姐弟,国公爷十分感激,命小人前来道谢。”他一挥手,十几个小厮听令,将车上的木箱陆续搬下。
  每个箱子看起来都十分沉重,需得四个小厮合作,才能抬进骆家的大门。
  看到的人都在夸穆家大方。
  骆老夫人恨不得咬碎了牙,别以为穆家是真大方,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了断的,往后她与三个孩子就没有关系了!
  可偏偏不能说什么,骆莺三姐弟非她亲生孙儿孙女,便是提起抚养之恩,这些东西也足够抵消了,加上外面的风声对骆家十分不利,她若不接受,恐怕会雪上加霜。
  “不过阿棠应该还在书院吧?”她跟许氏道,“你派小厮去看看,可以的话,把阿棠领回家。”
  她还得最后搏一搏。
  谁想,小厮去到书院,在门口看见两个人高马大,佩戴刀剑的护卫,立时灰溜溜逃了回来。
  骆老夫人才知,无力回天了。
  ………………
  小黄门把最近的事禀告于萧再谨。
  萧再谨舒展下手脚:“原来季瑞海还有个妹妹,朕也是一无所知……骆府的姑娘现都在穆家?”
  “回皇上,只有大姑娘与二姑娘。”
  萧再谨微怔,她记得骆箐是骆府的三姑娘,难道骆箐不是骆棠的亲姐姐吗,只是堂姐?
  “大姑娘,二姑娘叫何名字?”
  “回皇上,分别叫骆莺,骆燕。”
  果然不是。
  萧再谨点点头。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黄门上前给他捶肩,捶腿:“皇上可是疲乏了?”
  他整日埋首批阅奏疏,当然疲乏,萧再谨将兵器架上的长剑提在手里,打算去院中耍耍。
  结果手太生了,怎么也舞不好。
  他抬头看看四周,除了随身伺候的黄门宫女,护卫外,别的人一个都没有,突然就觉得有些孤单。
  “最近宋都督在做什么?”
  小黄门道:“宋都督多数都在都督府,不过不参与批阅奏疏后,偶尔会去各卫所看看。”
  萧再谨心想,可能还会抽时间教教徒弟吧?
  “去把他请过来。”
  小黄门领命。
  因是经历过前世,宋淮心知最近并无战事,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仍得嘱咐五军时常操练,所谓精兵强国,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
  回到都督府,正好遇到小黄门。听说萧再谨召见,他立刻去往皇宫。
  院中,少年挥着不知所谓的剑招,全无章法。
  宋淮看一眼,皱起了眉。
  “臣见过皇上……”他行礼后道,“皇上莫非在练武?”
  萧再谨道:“只是为舒展筋骨,然朕发现甚为陌生,一招都打不好,宋都督能否再教教朕?”
  宋淮心想,好歹也是学了三四年的,竟能忘得一干二净,他差些就要训斥,但忍住了。
  前世这孩子被他训了十数年,已经够了。
  宋淮上前取了萧再谨的长剑,舞了一套破云剑法,也是当年教给萧再谨的剑法。
  其实军中兵士练得剑法更为实用,讲究快准狠,招式简单,易学,在沙场上快进快出,取对方人头。而像破云剑法这类家传的却难的多,需得好几年的功夫,但一旦练成,普通的剑招便毫无抵挡之力。
  是以将门的子弟从小练武,就沾了先机,凭着好身手,自然更容易当上将军。
  萧再谨再一次领略到宋淮的风姿,不由赞叹:“可惜朕那时怕苦怕累,没学好。”
  他这句话是自省,宋淮微微吃惊,随即笑着鼓励道:“皇上想学,微臣随时可教皇上。”
  萧再谨脱口就道:“宋都督哪里有时间,不得还要教新收的徒弟吗?他学得如何了?”
  这种口气宋淮第一次听到,不由怔了怔。
  萧再谨说完,自己却后悔,暗道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当下脸颊就有点发红。
  那个傻小子根本比不上他,就算宋淮尽心去教,又能如何?能学到两三分功夫就不错了,他不该提起的。
  “朕是说,朕怕你没空……”
  宋淮已经看出他的心思,有些好笑,这孩子竟然还会嫉妒骆棠了。前世,他人生的一半时间都在萧再谨身边,用尽了心思想要教好萧再谨,想要将他培养成一代明君,然而萧再谨并没有珍惜,最后落得二人互相残杀。
  那幕场景又涌入了他脑海。
  萧再谨悲哀的看着他,“你终于要来杀朕了……”
  可他往前对萧再谨寄予了多少厚望,他虽然表面上十分严厉,可心里是很喜欢这孩子的,所以对萧再谨并没有任何提防。
  就这样被他从背后捅了一刀。
  他的母亲,为此死了。
  他最后为报仇,也取了萧再谨的性命。
  这孩子临死前,伸手抓住他衣袖,低声道:“师父……我知道不是你,但是我……我已经做错了。”
  他死后,手仍抓得很紧。
  他没有去掰,满身是血的坐下。
  身周一片静谧,那时候,他多想能一切重来。
  宋淮轻叹声,揉揉萧再谨戴着玉冠的发髻:“怎么可能没空,你是我第一个弟子,你学不好,是我最大的遗憾。”
  这样的动作原是僭越,然而萧再谨毫无责怪之意,反而十分欢喜:“那我就继续学了!”
  宋淮便重新开始教他。
  内务总管张公公在远处看着,心道本以为宋淮不再管束萧再谨,萧再谨会渐渐冷落宋淮,谁想到竟越来越信任他。
  可皇上早前不是很怕宋淮吗,好不容易摆脱了这道束缚,竟又自己把绳索捆上了。
  奇哉怪哉!
  半个时辰后,萧再谨浑身是汗,坐下歇息。
  宋淮与他说起仵作一事。
  “仵作一向卑贱,低廉,是以大魏各地衙门时常紧缺,无人愿做,便滥竽充数,不知技法者也塞入县衙。遇到重案,胡乱检验,造成冤假错案无数,臣想有所改善。”
  萧再谨惊讶:“还有此事?”
  “上回周济达一案,若非仵作会开颅,定然抓不到刺客。”
  萧再谨不知细节,询问:“是谁开颅的?”
  “刑部仵作傅云栋。”
  萧再谨点点头。
  周济达跟裴翠岩联手贪污纺织局的金银,这案子要是没查清楚,他得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么由此可见,仵作十分重要,他思忖片刻:“宋都督想怎么改善,尽管去办吧,朕不想世上再有冤案!”
  次日,公布了一条决议。
  “仵作需得经过严格考核才能胜任,但一旦进入县衙,与官员同领俸禄,县里,刑部审理命案需仵作在旁作证,若无仵作验尸,不得私自审案,随意处理尸首者视为渎职……”
  这不止是对仵作地位的提升,也是对审案流程的改进,但因其极为细致苛刻,众官员哗然。
  早朝上,很多官员提出反对。
  萧再谨斟酌后,将时间延期到半年之后,这样各衙门都有时间去寻找,去培养合格的仵作。
  一时,这个行当成为翻身的一道门,穷苦百姓们开始商量是不是该把孩子送去当仵作。
  傅云栋得意洋洋道:“我马上就要广收弟子,开创我傅家一派了!”
  季道:“我看你还是先去拜谢下宋都督吧。”
  傅云栋收敛狂放的表情道:“我怕宋都督不见我……再说,我也不知送什么礼,总不至于真给他磕个头吧?”
  季想想也是:“你读透《白骨集》就是回报宋都督了,等以后在重案中有所表现,宋都督会很欣慰。”
  傅云栋点点头:“不多说了,我这就去再看一遍。”
  太阳初升,橘红色的光映照着云朵,将一片片的白色染出了瑰丽的色彩,堆积在天空,重重叠叠。
  穆夫人跪在季瑞莲与骆邵文合葬的坟前,泣不成声。
  穆易轻抚她肩头,陪了她好久。
  骆莺姐妹俩也哭红了眼睛。
  穆夫人伸手触摸着墓碑上的字,哽咽道:“她死前都没记起她的名字。”上面写的名字是琴儿。
  穆易安慰她:“我们重新再做一块墓碑。”
  穆夫人点点头。
  生怕她伤心过度,穆易没再允许她继续跪着,硬扶着起来:“可以了,她在天之灵,想必都已听见。你别伤到身子,阿莺,阿燕阿棠还要你照顾。”
  穆夫人这才停止哭泣。
  一行人回了城内,穆夫人擦干净眼泪,与姐妹俩说:“等阿棠回来,你们去给外祖父,外祖母磕个头。”
  骆莺,骆燕都答应一声。
  下午,骆莺就一直在给穆夫人做护膝。雪芝见了,忍不住提醒:“姑娘快别做了,今日已经很是劳累,等会伤到手,又叫夫人心疼。”
  骆莺闻言停了手,揉揉手腕,问几时了。
  雪芝还未答,门口传来骆燕的声音:“姐姐,我们去喂鱼,喂完正好陪姨父姨母吃饭。”
  二人去了庭院。
  院中有一方湖泊,养了好多尾红鱼,看到有人出现,全都聚集在岸边,张着嘴讨要吃的。
  骆燕往里扔鱼食,引得它们摇头摆尾,甩了些水上来。
  看妹妹高兴的样子,骆莺忍不住笑:“等阿棠回来,你带他一起喂鱼,他肯定也喜欢。”
  骆燕摇摇头:“他现在喜欢练武,已经不似小孩儿,若是表哥在,那才叫喜欢呢,一定会追着表哥谈论武功……”她把手里鱼食喂完,“不过表哥去的龙虎卫管束太严,怎的一月才归家一次?”
  “兵士需得意志坚韧,在燕京算是好的,若在外地,几年都不能回家,恐是怕临阵杀敌时当逃兵。”
  “别人或许可能,表哥绝不会当逃兵。”骆燕莫名很信任穆扩,拍拍手,拉着姐姐,“去吃饭了。”
  穆易还未归家,但穆夫人听说已在路上,便叫下人准备膳食。
  姐妹俩手挽手出现,好像一双并蒂花,穆夫人见了心生欢喜:“我听丫环说,你们在骆家学琴,阿燕,我也给你添置了一把琴……刚刚送到的,你看看可喜欢?”
  骆燕笑眯眯道:“姨母,我有什么眼光能分辨好坏,只要是姨母选的,必定是顶顶好的琴,不用看!”
  穆夫人笑:“你的嘴比阿莺还甜。”
  “她是抹了蜜。”骆莺打趣,“自小就如此,姐姐长姐姐短的,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尤其是父母去世后,骆燕就像她的小尾巴似的,只是对外人,嘴巴是尤其的尖刻,毫不相让。
  正说着,穆易到家了。
  姐妹俩上前行礼,四人按主次坐下。
  骆莺用饭时遵守食不言,但骆燕不一样,一张嘴叽叽喳喳的,把穆夫人逗得直笑,穆易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给妻子布菜。
  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穆夫人问丈夫:“仵作的事,是宋都督提议的?”
  谈正事,穆易就有了兴趣:“是,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方面做出改进,不过历年冤案数不胜数,就说五年前徐家的案子,就因为仵作功夫不到家,错杀了好人,后来沉冤得雪,那死了的人也回不来。”
  穆夫人感慨:“如此说来,宋都督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她看向骆莺,“不过他摄政期间,手段过于酷烈,难免名声不佳……阿莺,你与他见过数次,可是也觉得他不好相处?”
  骆莺本是在认真的听,冷不丁被穆夫人问起,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小姑娘的脸皮肉眼可见的在发红。
  穆夫人是想试探试探骆莺,了解她对宋淮的看法,可小姑娘却害羞了。
  骆燕见状道:“宋都督对阿棠十分照顾,为人也很和善,我是看不出他有何不好之处。”
  妹妹都开口了,她再不说话,定要引起怀疑,骆莺极力掩饰,侃侃道:“宋都督心怀百姓,从细微之处着手,救偏补弊,不求虚名,只做实事。我以为,宋都督乃良臣能将,也不怪先帝托付,给予重任。”
  如此严肃,骆燕忍不住想笑,暗道姐姐心虚了。
  穆夫人也没想到骆莺会说的这样中规中矩,怔了怔道:“宋都督是老西平侯亲自教导的,自然明白为臣之道,只是……”这孩子就没有别的评价了吗?
  倒是穆易点了点头:“当初我曾对他有些怀疑,但今时今日,也只有钦佩。”
  宋淮摄政时不过二十,难以服众,但他硬是在一片反对声中,以铁血手腕,按下了一个个老臣强硬的头颅。
  不过,至刚易折,这十年他远离燕京在临安度过,没有趟这一池浑水,被调回后,也听说过许多臣子对宋淮的不满。如今皇上开始亲政,对于宋淮来说,实则也是一场硬战。
  不知他能否全身而退。
  饭后,穆夫人叫两个婆子把琴搬去骆燕所住之处。
  穆家有许多空院,但骆燕想跟姐姐住一起,是以穆夫人就把她安排在骆莺小院的东厢房。
  两姐妹也不要多少丫环,一人两个,骆燕新添的丫环分别叫芸香,木藤。
  “阿棠始终是男儿,还是住在别处……”穆夫人道,“离得不远,走两步就到了,我明日让他们收拾。”
  骆莺感谢:“又劳烦姨母了。”
  穆夫人嗔怪的道:“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骆莺心知她还在自责,乖巧道:“是。”
  穆夫人揉揉她发髻:“今日跟阿燕早些睡,明儿我们去慈云寺进香。”
  姐妹俩点点头。
  早上,她们在丫环的轻唤中醒来。
  雪芝端来膳食,热腾腾的。
  起的越早越冷,骆燕搓一搓手:“怕是要下雪了吧?”她低头喝一口热汤,热汤是用火腿,松薰,冬笋,山药等加之鸡汤熬制所成,满嘴鲜香,她很快就吃完了。
  骆莺真是羡慕她的好胃口。
  她也想长胖些,可吃不下那么多。
  二人很快去正房给穆夫人请安。
  管事昨日就已准备好,是以并没停留多久,穆夫人就领着姐妹俩坐车去往慈云寺。
  行到寺庙门口,瞧见章玉姝的随身丫环。
  “玉姝那么早就来了?”穆夫人惊讶。
  夫人像是没睡好,早早就起了,丫环道:“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慈云寺是燕京城最大的寺庙,平日里哪怕不是各位菩萨的生辰日,节日,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穆夫人与章玉姝碰面后道:“我一定得好好感谢上天,将他们三姐弟送到我面前。没有阿莺他们,我还不知是何样子呢。”
  章玉姝可以理解,但同时又觉得忧心。
  在儿子面前,她不能说骆莺的坏话,在穆夫人面前也是,假使不得已儿子真娶了骆莺,她也一定会好好对待骆莺的。
  只是,到底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穆夫人由小沙弥领着,进献了一大笔的香火钱。小沙弥心花怒放,说老天会保佑穆夫人一家平安。
  穆夫人还给季瑞莲点了长明灯。
  烛火摇曳中,她又落下了泪:“瑞莲,我来晚了……”但妹妹一定能看到,她会待三个孩子跟亲生的孩子一样。
  姐妹俩也不由唏嘘。
  假使母亲还在世时,跟穆夫人团聚该有多好?可惜,世事总是没有那么圆满。
  骆莺扶着穆夫人出来。
  章玉姝假借章允宁一事,跟骆莺说话。
  “淮儿打算教允宁习武了,往后兴许不会再麻烦你。”
  骆莺有些奇怪,之前宋淮不是说不教吗,怎么后来又教了?她笑一笑:“章大公子很好,谈不上麻烦。”其实跟章允宁相处,比与旁人容易多了,他傻所以便天真,赤忱的心不会令人讨厌。
  小姑娘眼睛长得十分漂亮,笑时弯弯的,如春风一样拂面,叫人软了心肠,章玉姝暗道,也不怪儿子动心,这副容貌,再加上弱柳般的身材,实在是惹人怜惜。
  只是在她看来,她的儿子过于出色,作为母亲,眼光也容易变得越来越高。她总想给儿子找个十全十美的妻子,容色好,有才华,家世也匹配,德行不能有亏,这样她以后也能把整个西平侯府交给儿媳管理。
  可结果宋淮偏偏看上骆莺。
  章玉姝暗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因此跟儿子争吵,她也说不过他。
  假使儿子铁了心,她是无能为力的,章玉姝很清楚,她斗不过他,即便他很孝顺。
  “我今日是想替淮儿求个姻缘。”章玉姝斟酌言辞,“说是有意中人,又不告之,我想看看老天爷的意思。”
  怎么无端端与她说宋淮的事?骆莺心头咯噔一声,便有些不自在。
  章玉姝又道:“可惜我一向手气不好,也不知会不会摇个下下签。”
  一而再的提,骆莺忽然明白了,可能章玉姝是知道了她跟宋淮的事情,想试探她的心意。
  如此也好,她本就在为难如何拒绝宋淮,不如借机让章玉姝帮着劝一劝。
  虽然宋淮是说过不用担心这方面,可她是知道章玉姝的想法的,当初章玉姝提过几个合意的姑娘,每一个都很出众,所以章玉姝必然不会满意她的条件。
  骆莺略一思忖就笑道:“宋夫人何必求姻缘签,我听干娘说,宋都督很是孝顺,夫人既有心仪的人选,不如让宋都督去相看一番。夫人眼光好,宋都督早晚会同意的。”
  章玉姝不傻,马上就听出来了,暗道,她还怕这二人两情相悦,结果人家姑娘根本就没瞧上她儿子!
  可怎么会?
  她到底对自家儿子何处不满意?
  章玉姝的心情一时颇为复杂。
  骆燕此时走了过来:“宋夫人,姐姐,我们去吃斋饭吧?”
  空气中有淡淡的饭香味。
  小馋猫又饿了,骆莺笑着道:“你克化的真快,不过多吃点也好,再长高点。”
  姐妹俩往前而去。
  穆夫人问骆莺:“玉姝同你说什么了?”
  骆莺没有把实情告之:“宋夫人说宋都督准备教章大公子习武,往后可能不会再来见我。”
  穆夫人点点头,暗想不知章玉姝是否知道宋淮喜欢骆莺的事,她自己也有点犹豫,不知如何与章玉姝提。
  或许,还是等宋淮表态吧。
  一行人去用斋饭。
  其实离午时尚早,但来都来了,少不得要品尝一番。
  罗汉菜,八宝炒糖菜,二冬白雪,莲花豆腐,千层百叶等等摆了一桌,众人吃得十分尽兴。
  骆燕饱足后,在车上不由睡着了。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骆莺面上浮起温柔的笑意,妹妹住到穆家后,显然变得高兴多了,说话也不会再带刺,以后一生都会欢欢喜喜的吧。
  她也很是满足了。
  骆莺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飞掠过的青山白云,心想她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
  …………
  酉时,宋淮准时归家。
  章玉姝同他用完晚膳,才说起骆莺的事。
  她怕他知道后,这顿饭吃不好。
  “淮儿,你不要勉强她,仗着自己都督的身份欺负人,到时我在瑞蓉的面前难做。你听我一句话,这件事就算了。”小姑娘不愿意,虽说她难免替儿子委屈,可也正中下怀。
  宋淮神色平静:“她怎么跟你说的?”
  “还用详说吗,她都让你去看别的姑娘了。”章玉姝苦口婆心,“她若对你有意,岂会这样暗示?”
  其实宋淮并不意外,骆莺又不是第一次拒绝。
  “母亲不用插手,我自有办法。”
  章玉姝皱眉:“你莫非还想死缠烂打,不怕丢了你都督的脸面?”
  宋淮挑眉:“有何不可?”前世,骆莺是他表侄媳,他可是连死缠烂打的机会都没有。
  章玉姝:“……”
  看着儿子的背影,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今这情况,不管结果如何,她也只能心甘情愿接受,毕竟是儿子对人家姑娘不能放手啊。
  …………
  双喜终于寻到一位合适的女子予骆绍安为妾。
  那女子是成县人氏,父母务农,因家中穷困,有四个孩子要养,故而愿意出卖长女。
  双喜只花了二十两银子。
  骆老夫人仔细看那女子一眼,见她虽是容貌普通,但身材结识,臀宽腿长,便十分满意。
  “带去给二夫人看看。”
  双喜应声。
  骆箐在跟程茂英学习,只许氏在,她看到那女子时,先是极度厌恶,但谁让她没有本事生下儿子,也只能认命。待又看那女子,发现她长相不如自己,只是胜在年纪与身材,心头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看来骆老夫人还是顾及她的。
  “你叫什么?”她问。
  那女子答:“回夫人,奴婢叫林芳。”
  自称奴婢,还是有自知之明,许氏点点头:“往后好好伺候老爷,我也不要你晨昏定省,平日里无事别露面。”女儿说多个丫环使,但她总是看着难受的,不见最好。
  林芳小声道:“是,奴婢记下了。”
  骆老夫人派人把骆绍安请回家。
  骆绍安正好也得知穆家的事,抹着额头上的汗,追问母亲:“这是真的吗,娘?大嫂是穆夫人失散的亲妹妹?”
  “是,他们已经把那三个接走了。”
  骆绍安闻言大喜:“好事,好事。”
  骆老夫人扫他一眼:“好事?你可是忘了家里发生过什么?你当阿燕那个小蹄子去了穆家,不会告诉信国公夫妇?她如今可是有亲姨母了!”
  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淋得他浑身发凉。
  大嫂病倒时,大哥四处为她求医,可母亲却冷眼旁观,一个铜钱也不愿出,还在父亲面前挑拨离间。大哥又要照顾妻子,又要照顾三个孩子,心力憔悴。
  他虽觉母亲过分,但到底也没伸手去帮一帮。
  因母亲是疼爱他的,而骆邵文却非母亲亲生,他如果去帮骆邵文,那就寒了母亲的心。
  这些年,他都顺着母亲,没有替大房的人说过一句话。
  骆绍安缓缓坐下,心头无比后悔。
  假使当初他曾照顾过三姐弟,那该多好!
  见儿子表情颓然,骆老夫人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了,幸好我们还有阿箐。”
  关他女儿何事?骆绍安不解。
  骆老夫人为让儿子振作,将骆箐遇到萧再谨,且唐赫帮她传信一事告知,骆绍安大为震惊,旋即就又充满了期待。
  倘若此事能成,他岂不是天子的岳父?
  不过自家家世……
  恐怕是只能当妃嫔吧?
  骆老夫人道:“阿箐还小,此事需得谋划……你得空不妨去拜访下唐左侍郎。”
  骆绍安答应。
  “是了,我已经给你纳妾,你今日在她那里歇着吧。”
  骆绍安愣了一下,没有反对。
  今儿一桩桩事都很突然,冲击着他的头脑,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在见到林芳时,都有些发蒙。
  林芳见这老爷比想象中清秀,心头倒是一喜,主动上前替他宽衣。
  比起许氏,这女子年轻多了,在昏暗的烛火下,容貌也尚可,骆绍安心里一团麻,正是需要发泄,便顺势将她压了下去。
  许氏见骆绍安在屋里一直没有出来,便晓得发生了什么,心想骆绍安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老实,其实只是因为贫寒。她骂了一句,拂袖而去。
  次日,骆绍安去拜见唐思顺,唐思顺没有露面,唐赫却请他去外面的酒楼吃了一顿。
  二人没说什么,但骆绍安明白,以后他是要投靠唐家了。
  早上下了一场小雪。
  傍晚时分夕阳露面,雪很快融化,变成雨滴,滴滴答答从屋檐下滑落。
  金梅悄悄开了,花骨朵零星的长在枝头。
  骆燕穿着梅色绣芙蓉的薄袄,夹着茯苓糕吃,一边道:“今儿表哥要回了,姨母昨日就让厨子去集市买羊肉,说让表哥好好补补。”
  冬令进补最合适。
  骆莺已经吃完,继续做护膝:“等表哥回来,你不要没事去打搅他,上次还说学武,幸好没答应你。你又不像阿棠,阿棠这年纪学正合适,你都这般大了,万一扭到伤到,让表哥难做。”
  骆燕嘻嘻笑:“我不学了,表哥说需要他,说一声就行。”
  不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穆扩又难得归家,骆莺道:“阿棠也在学武,你到时不如去找他。”
  骆燕噗嗤一声:“他才几岁,就算再给他三年时间,能挨得住表哥一招吗?我要真遇到事,找阿棠可解决不了……不过,如今有姨父在,想来也没人敢欺负我。”
  骆莺提醒:“那是当然,但你也不得欺负别人。”
  在骆家时,骆燕都能尖牙利齿,毫不屈服,她怕妹妹有了信国公府做后盾,变得太过张扬。
  “好好好,我听姐姐的。”骆燕吃完茯苓糕往外走,“我去接表哥。”
  管事看到她,笑着问:“二姑娘不怕冷吗,还亲自出来?”
  “不冷。”骆燕拢紧披风,“暖和的很。”
  姨母给她们添置了好些衣物,这披风又轻又暖,穿着特别舒服。
  她翘首以盼。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见穆扩出现在面前,他穿着深青色的暗银竹纹锦袍,没有穿披风,手里握着缰绳,在他身后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鼻子里喷着白气。
  “表哥!”骆燕快步迎上去,“你不冷吗?”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与妹妹的不一样,但穆扩还是想到以前在临安,他跟父亲学武回来,妹妹会在门口等他们。
  他的笑容就很温和:“不冷,习惯了。”
  骆燕见他笑,她也笑了,瞧瞧他的马:“这是你的马吗?长得真高。”
  “是我亲手养大的马,我是骑着它从钦州回来的。”
  钦州离燕京十分遥远,骑马得一个月吧,骆燕伸手拍拍马背:“那可太辛苦它了!”
  那马儿不排斥她的抚摸,穆扩看在眼里,问:“你可会骑马?”
  “不会。”骆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爬都爬不上去。”
  穆扩哈哈一笑:“这不难。”说话间,屈身扶住骆燕的腰,用力一送,就将她安放在了马背上。
  脚离地的时候有一些昏眩,等回过神,她已经坐好了。
  穆扩仰着头与她说话:“别害怕,它虽然去过沙场,但对小姑娘特别和善。”
  鬼使神差的,骆燕脱口问:“还有哪个小姑娘骑过啊?”
  “钦州张指挥使家两个小姑娘都喜欢它。”这匹马本就就是张指挥使家的宝马生下的,后来送与他。
  当然,那两个小姑娘才八九岁,比骆燕小多了。
  穆扩牵着马慢慢往前。
  夕阳落在他肩头,灿烂无比。
  骆燕瞧着他伟岸的背影,暗自嘀咕,原来他在钦州有相熟的小姑娘啊,也不知是熟到什么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