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黑井古镇之百花深处 > 第一百五十八章道,各有不同
  夜间,微凉。
  子圭有心事,晚餐草草用些就来到二楼书房看书。
  “子锡来,就说我在二楼书房等他。”子圭吩咐道:“把我收的那些普洱新茶拿些上来。”
  管事的知道先生约了人,便安排小丫头们把茶具安置妥当,退到外间候着,
  书桌旁边有扇窗,正对着后山,傍晚时分,山风还不见凉,打开来只觉得阵阵松香随风扑面而来,甚是清新。
  子圭静静地坐在桌前,随手翻开本书,却看向前方的书柜,眼前似乎出现了蓁蓁第一次来书房时绿裙在风中飘动的情景。
  短短两年间,发生如此多事,可见人世变迁之快。
  又想到,幼时每每到这里寻找父亲,父亲总是眉头紧锁很严肃的样子。
  父亲时常嘱咐道:“子圭,你是文家长子,读书务必要上心,文家百年世家,总有一天要交到你的手上。”
  子圭懂事,深知肩负的责任,处处克己复礼,处处用功。
  父亲逝去后,千头万绪世事纷扰,无一不亲力亲为,只盼着不负期盼,保全文家百年祖业。
  可是,种种变故,应当如何应对?书中并未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千斤重担,心中疲累困苦,不知向谁倾诉。
  想起种种,口中普洱新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又算得什么?
  他品味着刚泡好的茶,心中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子锡到了。
  这边书房子锡再熟悉不过,直接来到楼上。
  子圭见他来,起身拍拍他的肩,两人走到书房外间。
  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会客室,正中间摆放着长桌、高背椅,四周挂的是文家出过的进士、举人和官员的祖宗画像。
  天已经黑下来,会客室灯火通明,只有兄弟两人,还有端坐在画像里的人仪态威严。
  子锡见子圭沉默半晌,轻声问道:“兄长,让为弟的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省城归来,还未与你见过面。家中一切可还好?”子圭面无表情,低声问道。
  “还好......”子锡偷瞟了子圭几眼,拿不准这问话其中是否另有其它意思?也在暗自揣测着测着子圭是否已经知道他家中发生的事。
  “嗯!”子圭看着墙上祖宗画像又是半晌不说话。
  “哥......李大人发告示,说后天让盐商们过府议事......”子锡说:“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些日子他那边有什么动作?”
  “就是每家盐场都派人看守着,进进出出都看得仔细,别的倒也没什么。”
  “这事儿,另外几家当家的都是什么意思?”子圭问。
  子锡不屑地说:“哼!有些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已经耐不住性子,偷偷跑过去巴结上了。”
  “哦?王家?”子圭问。
  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并不觉得稀奇。
  商人做生意,本就是为着个“利”字。
  既说是为“利”,什么面子也好,道义也罢,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有人会巴结着去,实在无可厚非。
  毕竟,经商本就不易,与大人们是远还是近?分寸拿捏之间,总有几分讲究。
  在这几家大灶户中,王家大少爷最年轻,难免沉不住气,子圭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王勤业那小子倒是想去巴结,他爹王老爷知道给了他好一通教训。”子锡笑道。
  这些事,大家心中都清楚,谁也不愿意做那第一个,去背下骂名。
  “哦?”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子锡问道:“那是?”
  “张家!”
  “张家?”
  “嗯!”子锡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张老爷行伍出身,家中几位少爷不是在外当官,就是在军中效力,唯独无人肯接手他家中生意。因此,这些年他家在生意上渐渐不怎么上心了。不知道为何这次反而最沉不住气?”
  “许是听到什么风声吧?”子圭说:“锡弟,你怎么看?”
  “说到底,那李大人就是既要面子又要钱。非得拿腔拿调把架子端足,让咱们都惧怕着他官威,他才有机会大施恩惠不是?哼......”子锡戏谑道:“过些日子,咱们还是得按着以往的惯例,去拜访拜访。现下,且先顺着他吧!”
  子圭眉头紧锁,觉得子锡处事过于简单、直白,于这混乱时局中,恐怕自保都难。
  “那后日,约我们去议事,你可有想过如何应对?”子圭问。
  “哥,今日他们的人来盐场贴告示时,陈管事想要打听,口风紧得很。说是各家只让当家的去,咱们文家你去就行......”子锡说。
  子圭于经商上颇有能力,秉性却是厌烦商人尔虞我诈、精明算计那一套。
  无奈身为长子,掌管家业总需要面面俱到。
  好在,近年在省上担任官职,家中管事者精明能干,又加上子锡逐渐有些历练,便放手将生意交了出去。,
  现在,事情又找上他了。
  “哥,外间都在说,胡都督十分器重哥哥。既然如此,我想那李大人也不敢过于放肆!”子锡轻松地说。
  子圭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苦笑道:“外间有此传言?呵呵......既是传言,就不可信。”
  他的苦笑,让子锡有些困惑,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问:“哥?外间都说胡都督想与咱们文家结亲......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难道”
  “并无此事。”子圭答。
  说到这,又陷入沉默。
  他本想与子锡说说,毕竟这些事情放在心中,压力巨大,有个人分担些也好。
  想想,又觉得算了!
  说了,徒增烦恼。
  “若能搭上胡都督的关系,将来生意怕是助益不少,可惜了......”子锡感觉有些遗憾,试探着又说。
  子圭背过去,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想法,往后不必再有。”
  “道不同?”子锡很不认同,说:“官商之道,本就不同。咱们何必考虑那么多?”
  “文家以文德为重,读书不光为了求取仕途,更要修身以求君子之道。君子之道,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唯有此道,才能不辱家声!”子圭正色道:“岂能为一时利益得失,去迎合他们?”
  “哥,这些都是说与别人听的大道理,我只知道,生意上的事,利字为先!别的,不过是虚名。”子锡亦不认同哥哥,觉得甚是迂腐。
  本来在家事上,子圭还想要规劝一下子锡。
  谈到这,似乎无法再多说了。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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