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恒原本的计划是,先安排人去把查到的三个有可能的地点都跑一趟,最后确认后,再带人过来,或者他们过去。
  但是没想到三个地点里,最有可能的一个,竟然跟他们认识的方锦绣姐弟俩产生了联系,这让宗恒更上心了几分。
  而宗廷此时却提出,想过去看看。
  他没有讲出口的是,资料里显示,那一个村子的人一半都姓方,如果小姑奶奶的女儿嫁给本地人,剩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姓方。
  说不定,景年真的是他弟弟!
  这只是他一点小心思,如果要多几个亲戚,他当然更愿意是他喜欢的小崽崽。
  不过他没说出口,宗恒也没提,是因为父子俩都很清楚,一个念过大学的女孩子,很大几率不会嫁给在老家种地的农人。
  不是瞧不起农民,而是在这个知识普及率极低的年代,能考上大学的女孩子,必然有极聪明的头脑,她在大学,在大城市,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能找到更多更优秀的对象,倒也不必屈就。
  又或者,人家在学业事业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后来不回乡下了,就更不用提嫁回老家当个普通农妇这种事了。
  不过不管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宗恒父子俩的主要目的,还是找到宗宁,给家里老爷子一个交代。
  “是想去见那个小男孩吗?”宗恒这么问。
  宗廷点了点头:“当初告别太仓促。”
  “就这么喜欢他?”宗恒稀奇道。
  “爸爸,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宗廷说着,脸上笑容变得温暖:“跟年宝在一起,会很开心。”
  宗恒回忆了一番,可爱是挺可爱的,软萌的幼崽,跟他儿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没有相处过,没办法验证后半句。
  “那就去吧。”宗恒很无所谓地说。
  该考察的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留在海市也没什么事,去华国的乡村走一遭也无妨,听说华国现在城乡差距很大,倒可以亲眼看看,也带宗廷见一见。
  父子俩谈话间定下行程,在方家坪村的方锦绣和景年,却一无所知。
  方锦绣正在筹备过冬的物资,柴火存了满满一柴房,她还托李小圆帮忙,买了一些煤球和木炭回来。
  之前家里添了个炉子,虽然也能烧柴,但柴烧起来慢,而且烟也大,白天放在院子里用还行,冬天要是不想出屋子,当然是煤球更方便。
  到时候煮个面烧个汤,或者用来烧水,都比用大土灶方便多了。
  另外,托村里婶子做的棉花被褥也都做好了,新棉花弹得蓬松柔软,絮在棉布里,趁着太阳好的时候挂出来晒过,暖和极了。
  粮食也存得足足的,反正冬天天冷放不坏,她在京市的时候,从桃饱上买了一批,大包装的米面反而要便宜一点儿。
  还有油,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几十斤米面,还有一大桶油,看着不少,等吃的时候,自己偷偷再往里添,人家只会觉得他们家细粮吃得省,这会儿都这样,细粮省着吃才是正常的。
  肉也有,买...340;腊肠还有腊肉,一个大包裹寄回来,比自己幸幸苦苦背回来方便多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工分,前半年景年爸爸妈妈还在干活呢,两人都是勤快人,尤其是方林,为了老婆孩子一家人,尤其卖力气,不然也不能参与修渠,那是真正卖力气的活,还危险,但是算的工分高,他就去了。
  现在夫妻俩人没了,方锦绣又带着景年出来单过,工分就算不算在方锦绣头上,也得算在景年头上。
  过年的时候,杀年猪分肉,就跟分粮食一样,工分加上口粉粮,大队部的干部算清楚每家每户分多少,然后再分肉。
  而且关系好的几家收了方锦绣带回来的糕点,也不是没有回礼,人家转头就找借口送了其他东西来。
  自家晒的红薯干、野菜干,腌的泡菜、剁的辣椒酱,能拿出来送礼,一般手艺都不差。
  没有这些的,送点儿花生、黄豆,自家发的豆芽过来。
  还有送来一篓山核桃的,新鲜核桃是嫩的,开了壳之后,那层内皮可以撕掉,不然吃进嘴里就是涩的,干了也会苦,但是剥干净内皮,剩下的核桃仁就是嫩生生且清甜的,特别好吃。
  以前方锦绣吃得都是干核桃,没吃过这种,一吃就喜欢上了,一口气可以吃几个。
  景年也爱吃,但是他夹不动核桃,只能求助于姐姐。
  方锦绣便把核桃夹开,核桃仁掰出来,让他自己慢慢扒内皮。
  他也很耐得下心,一点点得干干净净,给自己剥一个,就给姐姐剥一个。
  宗家父子找过来的时候,方锦绣正在自家院子里给几个小孩儿上课,恰逢周末,黑蛋儿和方芳放假,也在这里。
  方芳是自己过来的,黑蛋儿是被他妈拿棍子撵过来的,还背了两颗大白菜过来,书包里装着的是他的作业。
  景年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拉下课程,他拼音已经学完了,进度超过了其他同学。
  于是方锦绣给其他孩子讲课的时候,景年可以跟着听复习一下,也可以自己看会儿连环画。
  方锦绣倒是想给他买那种带拼音的幼儿读本,但是桃饱上的没找到黑白的,只有彩色的,好看是好看,但是这里都没有卖的,她在京市和海市也没见到,所以不敢拿出来。
  黑白的连环画则没有拼音,对于认字不多的小崽崽来说,实在太难了,磕磕巴巴看着画,还觉得没有哥哥的大画本好看。
  缺了旁白解释,单看画看不懂,看了一会儿就不乐意看了,见姐姐还在给其他小伙伴讲课,嘴馋的小家伙儿偷偷拿出两瓣核桃仁开始剥核桃吃。
  院外响起喧哗声的时候,景年一瓣核桃刚刚剥好,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喂,呆呆地捏在手里。
  黑蛋儿早就坐得不耐烦了,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欻地一下站起来,高兴道:“绣儿姐,我去看看咋回事!”
  说着不等方锦绣回答,已经撒丫子跑到院门口了。
  方锦绣哭笑不得,让其他孩子先复习刚刚学的,不要分心。
  学习要有专注力,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不建议孩子随随便便改变学习计划。
  黑蛋儿...打开院门,一眼看见一群人里头走在前面引路的他爹,疑惑道:“我爹咋回来了,不是说去公社开会吗?”
  今儿个一早,就有人通知他爹到公社去,方永志以为有什么公事,就去了。
  结果去了才知道,有个海外侨胞寻亲来了,海市那边华侨办的同志,先联系了县领导,县里头又找公社,公社领导当然是喊他。
  把他叫来,着急得很,公社书记直接拉上方永志,两人一起坐上公社的拖拉机,往县城赶,半路上才跟方永志讲了缘由。
  方永志听完,下意识就想到了方锦绣,但是仔细想想,不对,方锦绣那表舅,是厂长不是华侨。
  而且不是刚探亲回来嘛,怎么会又找过来了?
  那还会是谁家呢?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当着村长,该知道的事都知道,家里还有老人在,有什么古早不清楚的消息,一问就知道了。
  村里这么些年,搬过来的外乡人,真要掰指头算,也有那么几家。
  是二狗子家?还是满仓家?要不然老胡家?
  都没听说过呀!家里有这关系,还蛮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口风都不露。
  方永志一头雾水,路上一个劲儿在回忆,找佐证,找着找着,觉得这家也像,那家也像。
  怀着满肚子疑问到了县里,县里来接他们的年轻干部,先把他们拉到一边说话。
  公社书记和方永志心都提起来了,这是要交代他们什么?给他们透露什么消息?
  “你可要说实话,千万别耍滑头。”然而年轻干部是来叮嘱方永志的:“之前有一家子,听到信就来冒名顶替,还偷人家华侨东西,现在都去坐牢了!”
  方永志忙道:“那不能!”
  人家寻亲呢,他搞点儿冒名的事儿,不说人家华侨有没有那么傻,一下子就让他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给骗了。
  就算能成,那人家真正的亲戚不就找不着了吗?大老远的,从国外回来找亲人,还找了个假的,那不得气出个好歹。
  这才把方永志引进去,最大的待客室里头,县里头头脑脑都在,方永志之认识几个,之前县里开大会的时候见到的。
  还有海市华侨办的办事员,几个人坐在中间。
  另外一批,一看就是华侨那边的人了。
  打头的应该是父子俩,方永志没想到还有个小孩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跟他小儿子黑蛋儿差不多年纪,但人家那孩子,长得又俊又体面,他家那个就是个皮猴儿儿。
  他见过唯一能比一比的,大概就是方锦绣家的年宝。
  当爹的那个男人,穿一身西装,坐在那里,也没干啥,方永志就是觉得这人气势不一般,一看就是领头的。
  他突然明白了路上书记跟他说的话,说来的是个大华侨!
  他方永志可不是没见识的人,华侨听起来气派,一说在国外,好多人都觉得肯定生活过得好。
  但漂洋过海的,不是自己的祖国,生活能不难吗?听老人讲,早些年好多华国人,都是被当成劳工卖出去的,自己都被卖了,还能有好日子?
  那也是华侨,可华侨和华侨,也是有区别的。
  县里一个领导,招手...让方永志过去坐,方永志定了定心,过去坐下。
  “方同志,这位是宗先生,他们来寻亲,找到的线索在你们胜利生产大队,你好好配合一下,尽量帮助宗先生找到失散的亲人。”领导嘱咐道。
  “好的,我一定配合。”方永志自然无有不应。
  宗恒冲他点了点头,身侧一个助理拿着文件夹开始讲:“宗先生的亲人,有一个女儿,我们查到,这个女孩子在五六年到五八年间,在林南省北河市念大学……”
  方永志眼睛睁大,脱口而出:“张琳玉!”
  “老方,你想好了再说。”公社书记担心他祸从口出,忙偷偷拉了他一下。
  助理已经停下了,屋里所有人都看着他,宗恒和宗廷的目光也聚集在方永志身上。
  他们从吴招娣口中,确实得知宗宁的女儿姓张,但并没有告知这里的人。
  方永志擦了把汗,说:“如果你们要找的是我们村的,那只能是张琳玉,我们村这几十年,也才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我跟她还当过同学,她可真是聪明,比我小两岁,回回考第一。”
  后来张琳玉考上大学,他连高中都没考上,就回村里了。
  “那这位张同志人呢?还有她父母?”县里一个领导着急地追问,方永志看他眼熟,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方永志沉默了,这要怎么讲?说那一家子都死了吗?
  倒是留下个父不详的孩子,早年过得惨兮兮的,被方林夫妻俩收养了才算好起来。
  等等,那方锦绣去探亲,探的哪个亲?
  方永志迷茫了。
  “老方,问你话呢!”公社书记见他光顾着想,不吭声,领导还等着,就推了他一下。
  方永志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搁后,瞅了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宗先生一眼,低声道:“张琳玉和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死了?怎么死的?”
  方永志说:“张叔,就是张琳玉她爹,和她娘,都是生病死的,张婶先得的病,张叔把家底儿掏空了给她看病,房子也卖了,没看好,人没了,张叔本来身体就不大好,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宗廷垂了垂眼,心里有些难过,虽然未曾见过小姑奶奶的面,但是听爷爷讲,那是一位很优秀很值得尊敬的女性。
  结果她却悄无声息地病逝在了一个小乡村,宗家有那么多的钱,竟然让她病死了,不该这样的。
  “那、那张琳玉呢?”之前问话的领导,看了眼表情沉重的宗家父子俩,追问道。
  方永志就把张琳玉怀着孩子回乡后的经历简单讲了一下,神情难掩尴尬。
  张琳玉本来不该这么早死的,她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多岁。
  当初她书没念完回乡,还怀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想必在外面本就遭受过什么挫折,但是她回来之后,家没了,父母都去世了。
  这对张琳玉而言,必然是极大的打击,她怀着孩子,缺吃少穿,住在牛棚里,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又赶上三年饥荒。
  可以说,张琳玉的身体是硬生生被拖垮的。
  这种死法,跟她的亲人交代,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实话,那些年人人艰难,...自家都顾不上,谁还能顾得上别人家,他堂哥家里还有个孩子因为奶水不足身体太弱夭折了,谁帮的上呢。
  但这些话对于宗家父子以及跟来的人而言,都是不小的刺激。
  在来之前,宗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农村条件比不上城市,这很正常,他去过农场,骑过马喂过牛,那里的味道很不好闻。
  可他没想到,他的表姑,竟然因为没有房子,住在牛棚里,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的表姑,可能是因为过度饥饿缺乏营养病死的,简单来说,是被饿死了。
  这比听见小姑奶奶是病死的,还让他难受。
  生病这种事,有时候即便有钱也救不回命,但是一个年轻的生命,被饿死,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接待室里一时静默,寻亲听到的都是坏消息,谁都不敢吱声。
  唯有方永志还在疑惑,看这华侨先生的模样,找的应该就是张婶儿了,那方锦绣是咋回事?
  正纳闷着,有人笑声问:“那张琳玉生的孩子呢?”
  一群人心都提起来了,可千万别再说死了诶!
  方永志正在想方锦绣,闻言顺嘴道:“好好的呢,才从城里头探亲回来,说是去见她表舅……”
  他一脸纠结地看着众人:“表舅……应该是她妈那边的亲戚吧……”
  其他人又看宗家父子,宗恒眼皮子跳了跳,侧首,宗廷也正看着他,显然,父子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她叫什么名字?”宗廷问。
  方永志说:“叫方锦绣,原本是跟她妈姓张,后来被我远房叔伯家的兄弟给收养了,就改姓了方。”
  担心众人误会,还特意解释道:“我那兄弟是个好人,小时候受张琳玉看顾,后来见绣儿死了妈可怜,娶了媳妇儿后,就把她收养了,夫妻俩供她念书,一直念到高中呢。”
  说道这里,不由感叹了一句:“绣儿随她妈,聪明,会读书,要是还能考大学,一准儿又是个大学生。”
  “她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宗廷忍不住问。
  “是啊,你咋知道,那是我兄弟的亲生儿子,叫方景年,今年三岁。”方永志说。
  宗廷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年宝竟然是他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是这样没错。
  这可太让人高兴了!
  “你刚才说,方锦绣同志去城里探亲?”海市华侨办的办事员暗示般地提醒了一句:“宗先生,或许您家在华国还有别的亲戚?”
  方锦绣和景年在友谊宾馆跟宗廷一起相处了好几天,吃得西餐厅都是华侨办的人去安排的,不至于说查宗廷的客人,但总归又个大致了解。
  这姐弟俩探亲去的,转头又成了宗先生的亲戚,有吴招娣那一遭,他们也担心出问题。
  这样即便是真有亲戚,他们提了也不算错。
  宗廷看向他父亲,他觉得,那姐弟俩不像去探亲的,年宝从头到尾没跟他提过什么表舅,要去京市也只说要去照相。
  宗恒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宗家在华国的亲人只剩下这一支,不过受过我宗家恩惠的人不少,或许是哪家找来,假借身份看顾我宗家后人吧。”
  宗廷能看出的问题自然也瞒不过他...,这次基本上不会出错,方锦绣有很大可能是他表外甥女,小丫头不知在搞什么鬼,帮她扫个尾,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这么说,自然没人会怀疑,况且,不是说方锦绣父不详嘛,指不定是她爸爸那边的亲戚呢?
  可能说不出不好听,才假借了妈妈这边亲戚的身份,都有可能的。
  这边确认了,当然要去见见本人,方永志带路,带着宗家父子一行往方家坪村去,这才有了黑蛋儿看见的一幕。
  他先看到的是他爸,转过路边的大树,显出打头的父子俩来。
  虽然是坐车过来的,但是县里到公社还好,公社到方家坪村的路是小土路,不晕车的差点儿都给颠晕车了。
  到了村子里,路更窄,车进不来,一行人走过来的。
  黑蛋儿看见宗家父子的第一眼,立刻就把这两人跟他爹口中的绣儿姐厂长表舅,还有景年口中的哥哥对上了。
  他一个后仰,大声嚷嚷起来:“绣儿姐,你表舅来看你了!”
  方锦绣:“……?”
  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她哪来的表舅。
  然而紧接着,方永志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绣儿,快出来,你看看谁来了。”
  方锦绣跑过去,景年也迈着小短腿去追他姐姐。
  院门拉开,看见宗家父子,方锦绣人都傻了。
  景年眨眨眼,小崽崽没想那么多,惊喜地朝宗廷扑过去:“哥哥!”
  宗廷抱住他,嘴边被塞了个东西。
  “哥哥,吃核桃,我剥哒!”景年太高兴了,高兴到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分给哥哥,踮着脚,小胳膊伸得老高。
  宗廷张嘴吃下小崽崽喂过来的核桃仁,抱着崽崽没有松手。
  方永志:“你们……你们认识啊?”
  方锦绣:“……在海市见过,宗小先生救了年宝,两个孩子是好朋友。”
  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搞不清楚状况,试图用孩子之间的联系含糊过去。
  “哦,是不是你去探亲时候遇见的?嗨呀这可真是缘分!”方永志一拍大腿:“你说这巧不巧的。”
  方永志到底是向着她的,上来就把他知道的情况,吧啦吧啦一通说,先让方锦绣明白是怎么回事。
  最后砸砸嘴,说:“绣儿,你跟宗先生对对信儿,仔细想想,想想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啥,跟宗先生讲讲,要是对得上,你就找到亲人了!”
  方锦绣:“……”
  等等,等等等等——
  她僵硬地扭动脖子,视线跟宗恒对上,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她刚探亲回来。
  刚探完表舅的亲回来。
  表舅找上门了。
  还不是同一个表舅。
  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