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u走廊。
一行人看着透明玻璃里面一个个冰冷的仪器连接的孩子们,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林熙冬看了一眼，才继续跟着护士走到最边上的病房，这里也有一个全身泛红,带着些浮肿的孩子。
他边上有一个年长白发的白大褂对着观灯片还在研究,再旁边围着两个护士正围着,大概因为刚从抢救室回来,要重新链接各种冰冷的仪器。
“来了？快来看看，孩子的心功能太差，这个肿物已经累及这边侧壁，最关键还是这个二尖瓣，今天必须手术。”乔主任作为儿科的主任，其实心里有一些方案，“只是这病变未知,开胸只能割除这里,压迫血管的这块，然后做保守治疗。但是不管怎么，风险都很高,我已经让人去心外请人了，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人。”
她们儿科请外科会诊可不容易,风险高事情也多，再加上今天心外还有那么有意义的手术,所以......
乔主任最坏的打算是这主刀可能只能让仇荣荣来。
仇荣荣看着心脏彩超,眉头紧皱,就这片子,荣登她今年看过最骇人的病例。
虽然......今年才过去16天。
“林医生,罗主任,你们看看？”仇荣荣把片子递给林熙冬,自己则拿起床边的治疗记录簿。
小患者出生才41天，又是刚转院，在他们秦合治疗记录不多，主要记录就是刚刚室上速用的三磷酸腺苷二钠注射液。
同时，一旁配合的儿科护士已经把转院之前的病例本递了过来。
而林熙冬接过彩超片子，也和罗庆鹏一起比着光看起影像。
三个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心里都有了一些底。
这小患者和刚刚那个历经大半辈子，症状病情又复杂的风湿心脏病患者不同，胎期九个月，从羊水而出也不到两个月，心功能不全的原因也只能是这个肿瘤，所以他们三个人很快都有了明确的诊断。
只是这个患者诊断简单，要治疗却极为困难。
林熙冬上前走了几步，又看向心脏的ct，脑海自动构思起了三维立体的影像，这个小患者的肿瘤位置又深又广，确实普通心脏手术不行：“看来也要离体切除啊。”
“你是林医生？”乔主任看着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孩，听到到时候仇荣荣的称呼，很快就和近日秦合的风云专家对上了。
仇荣荣看到林熙冬和乔主任简单介绍后，亮呼呼的眼睛才直接看向林熙冬：“若是手术，几分把握？”
“有你有和罗主任配合，八分吧。”林熙冬大概构思了一下，“不过还需要一个擅长心脏移植手术团队的支持......”
“我可以。”刚赶到的佟副主任听到，应声进来。
这下，秦合的第二支自体心脏移植手术团队，就这样临时组建完毕。
*
手术洗手池，罗庆鹏边刷边忍不出畅想：“如果今天这场手术顺利，我是不是有参与首例婴儿自体心脏移植的噱头了。”
仇荣荣脑海还重复思考着林熙冬刚刚讲解的手术方案：“胆子再大点，要是我们少犯点错，没准可以没有婴儿这个形容词。”
如果按照林熙冬的阻断时间预估，这个手术比另一边快几倍。
“你这比我会想啊。”罗庆鹏乐得不行，“算算时间那边手术都1个多小时了，还真有可能。”
佟副主任也回忆昨天林熙冬秀她一脸的手术技术，只是考虑到小患者的肿瘤位置，不由担心：“你们好像很有信心？”
这手术是临时定的手术人员。
纵然他们秦合高手云集，可也要看这手术难度和风险，所以看到这两人胸有自有丘壑的模样，佟副主任忍不住提问。
“还好还好，主要林医生那么短时间做的方案就很完善，想来我们少拖后腿，手术成功率还是很高的。”罗庆鹏给自己无限打气，“拿出点志气，我好歹是主任啊。”
“嗯，别丢我们秦合的脸。”
这里可是秦合，身为儿科代表的仇荣荣可不想丢人。
“好。”
三人互相打气，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林熙冬刚和麻醉团队沟通完术中要的数据。
“来了？开始吧。”
手术时间开始技术，摄像头已经对准了消毒液擦拭过的胸口。
“手术刀。”
林熙冬站在主刀位置，从护士手里接过锋利的刀。
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孩子胸骨正中，手术正式开始。
切口处，献血随着孩子的肋骨一直跟着呼吸机起伏的节奏，慢慢滴落，即便手术巾遮盖着，看起来还是那么残忍，这样的画面对于孩子的家人来说，不，对于任何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来说，都是那么不敢直视。
这是活生生的切人。
可是林熙冬他们脸上却却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他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那些在别人眼里看来冰冷的解剖练习，背后挥洒的热血与汗，便是他们坚定眼神的缘由。
自体移植手术的第一关卡就是阻断主动脉，同时需要切断上腔静脉、下腔静脉、肺动脉，所以这样的手术不是林熙冬一个人能够完成的。1
而且新生儿的心脏血管处理可成人难太多了。
但是几个人都有条不紊开始执行他们被不止任务。
时间，在手术里是很难被感知，但是生命却可以。
扑通、扑通、扑通。
因为心脏的波动，全身的血液流淌过每个器官，给予最坚实的生命供给，所以在人们心中，心形是最美的形状，往往表达着最纯真爱意和幸福。
只是现在，那个平日里表达爱意最喜欢的地方，如今一半像是膨胀的气球，似乎一戳就会爆炸。
几个医生在处理的时候，都不由自主放缓他们的呼吸。
那颗弱小跳动的心脏，连接着的血管，让生命坚韧不已，可它，像是快要失去活力。
“你们知道心形符号起源于什么么？”林熙冬注意到膨胀的左心房后，仔细观察着右心房的紧绷感，颜色也有异，有些发蓝。
林熙冬知道这是因为静脉的高压导致，手术情况比她想象的要难点，所以看到团队气氛凝重，开口缓解了一下氛围。
“反正不会是心脏。”简单直接的仇荣荣最先开口，“用现在的话说，这图案就是蹭心脏的流量。”
倒是和平日里性子不太一样，罗庆鹏今天上了手术台，就一直全神贯注在配合体外循环建立，一丝不敢懈怠，眼睛就没离开过各个指标和血管。
手术室又陷入一些凝重。
“好像是心脏吧，我记得宗教因素，在文艺复兴的时候有一个名画，是天使将自己的心交给耶稣，那时候有类似的图形，然后演变和传播成现在大众所熟知的样子。”佟副主任稍微考虑一下，但她心其实已经揪着了，只是现在用这个提问很难缓解她的紧张，“这静脉高压，我担心一插管就射血，林医生，这样的情况还能继续离体吗？或者我们用备选方案？”2
林熙冬有一个备选方案，如果切开后心脏环境太差，不合适离体切除，那就先按照乔主任刚刚所说的做部分切除，然后做长期的保守治疗。
“不用，这颗心脏再不处理，之后就再也承受不住心律改变了。”林熙冬很肯定。
那双手，像是在大海身经百战的掌舵手，即便风浪再大，她也能稳妥把握住手里的方向盘。
所有的血管更替，在她手里像是听话的各种水管对接口，丝毫没有“意外”。
主、肺动脉插管，完成。
手术的第一个关键，建立体外循环完成。
小患者的身体内连接出了六根管道，那颗跳动的心脏博停了。
林熙冬举起双手，静静等待器械运转，让它带动整个身体的复苏。
“看来我的提问太突兀了，并没有缓解大家的紧张啊。我是有看过一个研究，说心形符号起源于植物，代表着寿命和顽强，是远在公元前3000年就有的形状，那时候人们会把它雕刻在陶瓷上做为象征。”
“其实我想说的是，别看小家伙奄巴巴的，但是它可比那些健康的孩子还要强。”
“你们看。”
“滴————”
说完，监护仪上原先的警报数据便消失殆尽，孩子就算失去了心，也还是拥有生命。
林熙冬继续接过手术刀，边说边开始沿肺静脉上方切开左心房：“虽然很紧绷，可你们看它这边的纤维质感，他心脏的肌肉非常夯实，不然他也不会熬过母亲的整个孕期。”
“来，走起。”
心脏完整的离体。
林熙冬托着这个看似脆弱的心脏，小心置入4c由氨酸一色氨酸一酮戊二酸组成的停跳液中：“所以，他会活下来的，我保证。”
其实林熙冬缓解手术气氛的话挺土的，至少听过各种领导安慰或被教各种沟通技巧学习的仇荣荣就是这样觉得，特别老套的鼓励，可她那颗揪着心好像轻松了几分，微微弯起眉眼：“林医生，你这还不如给我们讲个段子，没准咱们手术还没那么严肃。”
林熙冬为了减少主动脉阻断时间，她是直接全权负责整个心脏的探查切除和缝合，手里的刀，即便在讲话的时候一丝不颤，听到这里，开玩笑道：“我这不是现实生活阅历少，没什么有趣的段子。”
有趣的段子，可都来自对生活的观察。
罗庆鹏看着小患者身体各个指标和裸露在外面的血管正常通过铁心铁肺运转，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参与到话题：“段子？这个我擅长啊。”
说着，自说自话起来：“你们是的11的算数结果需要学什么？”
“等于2，数物化生基础跑不了。”
“罗主任都喜好说黄段子了，得往那里想，11=3，罗主任肯定想说生物学。”
“你这说出来，以后罗主任在林医生面前要没威严了。”
“放心，罗主任脾气一等一好，对吧，罗主任？”
讲点轻松愉快的段子，是手术室里解压最好的方式，而不上风俗的黄段子，大部分参与手术的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小幽默。
所以这下手术室里，医护都开始参与起来互动聊天，不时还揶揄一番罗庆鹏。
当然，也能看出罗庆鹏似乎和各个医护关系都还不错。
“得得得，你们就别揭我丑，你们今天谁说的最全，我今晚请吃饭！这段子可是时下最新潮，我昨天才在那啥网看到的。”罗庆鹏得意洋洋。
林熙冬已经探查到了离体心脏中左心房质软、灰白色的肿瘤，它最深处已经紧贴二尖瓣□□肌，为了防止有遗留，她是前后探查两遍后，才开始一点点游离病灶，直到完全切除肿瘤：“11=2数学，11=3生命学，11=11经济学，11=69必须学？”3
遇到段子不懂不要慌，系统一下就可以。
感谢系统，感谢金手指。
林熙冬脸不红气不喘，说完还不带停顿：“我这边肿瘤完整切除完毕了，开始准备吻合。”
罗庆鹏看着林熙冬，又看看手术时间，从手术开始，才过去50分钟。
再一算，这体外循环才过去二十分钟，比她原先预计的30分钟都还快！
他眉眼间距不大，所以手术帽距离眼镜不远，可愣谁都能看得出他眼睛现在睁得老大。
就...有点突然，也有点没见过世面。
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判断自己的震惊，是因为林熙冬和他一起过那啥子网站，还是因为这心脏肿瘤已经剥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