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镜像
“展堂主不必这么大动肝火，你我相识依旧应该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只想拿到我要的东西，对你妹妹的性命吗，没有兴趣。
白少侠，现在我们之间就只剩一个步骤了，你将应龙剑交到我身前千颜卫的手里,他就会立刻放了展二小姐。”
江白雪淡然的神色里露出一脸挑衅的表情，语气中好似又带着一次残忍。
如何？二小姐的性命交付在你的手里，你有两个选择。
一，交出应龙剑，你们带着两个人质便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
二，你们选择不交出应龙剑,我便会先杀了这漂亮可人的展二小姐,然后再杀了你们，从你们的手里把应龙剑夺过来！选择权我已经给你们了，如何选择是你们的自由，白少侠，展堂主，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请吧！”
千颜怪侠的言辞杀气腾腾，若是放在过去即便是拿整个君子堂来和他赌一场，展楚也不会被这种威胁所吓倒，但眼前是自己的亲妹妹。
“卑鄙。”
展楚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柔弱温婉的女子，心中就好像吞了苍蝇一般憋屈。
他被精准的拿捏住了软肋，此刻的展楚心中无比懊恼，因为开封一直是自己的地盘，无论是康王府还是抚远将军府，哪怕是开封官府都不会在开封一带对君子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故而，即便他精于计算，也确实百密一疏，从没有料到展红绫会在君子堂内部被人挟持走,此时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她做人质。
“呵呵。”
江白雪故作俏皮的歪了一下脑袋：“展堂主不要说出这样跌价的话,你应该知道在棋盘上博弈卑鄙乃是妙手的代表才是。”
展楚正欲驳斥对方，白玉汤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将他挡在了后面，适时制止了两人的争辩。
“展兄，不用和她逞无谓的口舌之利了，我们应该先救人才是。”
白玉汤右手将应龙剑横举，迈步走上前去，走到与挟持展红绫的千颜卫还剩七步之遥距离的时候，盗圣忽然脚步顿住，开口道。
“除了二小姐之外，千颜大人似乎没有还有人质没有释放吧。”
看着数步之外的白玉汤忽然收回手臂，江白雪挑了挑眉头：“哦？那白少侠倒是说说看，希望我释放哪位人质。”
“千颜大人明知故问。”
白玉汤面无表情道：“我的娘亲现在还被关押在开封大牢里，这也是我来开封最主要的目的之一，我若交出应龙剑，千颜大人是不是应该为我娘亲白翠萍洗脱冤屈。”
江白雪眨了眨眼睛，眼中目光闪烁几下，轻笑一声道。
“白少侠这可难倒我了,你的娘亲是自己犯法，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当时红袖招那么多人都看到你的娘亲将匕首刺进了那位玲珑姑娘的胸膛里，还有所有人所见到的满地尸体，这又如何与我有关呢？
你要想洗刷白翠萍的冤屈，也应该询问直接受害者，你身后那位玲珑姑娘才是。”
越玲珑感受到别人看来的视线，愣了一下道支支吾吾道。
：“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有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指名道姓的来找我，当时是妈妈带那人过来的，他刚进屋子还没坐下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花香，接着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白雪摊开双手：“你看，就连这位当事人玲珑姑娘都不能证明什么，白少侠怎么这么能肯定这件事就与我有关呢？”
白玉汤回头看了一眼越玲珑，接着往后稍退一步，将应龙剑的剑尖对敌拄在地上。
“的确，所有人都见到了我娘亲被将匕首刺入玲珑姑娘的胸膛，请问玲珑姑娘，你的身上有那一处被匕首刺破胸膛的伤口吗？”
玲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感受到了痛觉，皱起眉头，怯生生的点头回答：“有，有的。我，我之前胸口没有伤疤，应该是当时被刺到了。”
盗圣露出微笑：“玲珑姑娘没有看到当时那位来找你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没，没有……我们连话都没来得及说，我就晕过去了。”
江白雪立刻补充道：“玲珑姑娘虽然没见到那人的真面目，但当时其他人赶到现场时候，只有你娘亲一个人在，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亲眼见到了她用匕首，这难道还不是铁证如山吗？”
白玉汤露出慵懒的姿态，浅浅的打了个呵欠：“的确，从表面上看这些似乎都指向了我娘，但是恕我直言，这只是有人刻意将原本不能作为证据的线索拼凑在一起，造成了铁证如山的假象。”
说道此处，白玉汤心中暗暗感慨，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所谓的证据其实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指向性，这个时代的证据拿到现代，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点线索罢了。
江白雪似乎来了兴趣，抬起手臂伸出手掌：“白少侠向来心思细密，在灵秀岛的时候，我深有感受，如今你的推断能力江湖皆知，既然你有高见，我当然也很乐意洗耳恭听。”
“算不上什么高见、”
白玉汤淡然一笑，握手中长剑旋转一圈：“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目前能够知道并且确认属实的线索如下，
第一，我娘在命案发生的那一晚曾经前往红袖招，
第二，我娘为了调查一些事情点名要面见玲珑姑娘。
第三，有人见到我娘亲拿着匕首刺入了玲珑姑娘的胸膛。
第四，那些人在见到玲珑姑娘被刺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带走了她。
第五，当所有人冲入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就是我娘。”
江白雪抿了抿嘴唇：“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这些线索还不足以构成白翠萍屠戮红袖招的证据吗？”
盗圣摇头：“当这五条线索拼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脑子会不自觉的进行一个场景补足。
即我娘面见了玲珑姑娘，将其弄晕，并杀掉了所有的丫鬟和仆人，最后用匕首刺入了她的身体里欲图取其性命，最后关头却被神秘人救走。之后官府前来将罪犯当场抓获。”
说到这里，盗圣再次发出了有些嘲讽的笑声：“如何，千颜大人不觉得这番场景很奇怪吗？”
江白雪收起笑容沉默以对。
白玉汤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道：“我娘虽然低调，但也并非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谁都知道我娘亲杀人从来不用匕首，她的点穴功夫尚且在我之上。
且不说我娘没有任何屠戮无辜者的动机，点穴可以轻松控制住其他人，何须伤人性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狂性大发，要杀红袖招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以她的点穴功夫，一指头点中死穴便能杀掉玲珑姑娘，为什么要用匕首，最后杀人不成还被所谓的神秘人劫走了，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极不符合常理。”
展楚听完忍不住问道：“关于这一点我也早有怀疑，的确违背常理，但是当时白兄你也说的那五点线索里也提到了，当时的确是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在场唯一一个人也有人清楚的看到了令堂拿着匕首刺向玲珑姑娘啊。”
白玉汤扭头看了一眼展楚，摇头道：“让我们暂且不去怀疑这五条线索是否存在猫腻，就这些线索本身来说，当时那么多人所谓真正看到的也就只有用匕首刺进了玲珑姑娘的身体，还有满地的尸体。
于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将满地尸体和我娘屠戮红袖招联系在了一起，即便一地死相凄惨的尸体不假，我娘用匕首伤害玲珑不假，但这也并不能证明我娘就杀了人。你们看，玲珑姑娘还好好的活着呢。”
“可是那些尸体不是就在……”越玲珑这时候居然怯怯的举起手发出了疑问，可是话说到一半她又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下去。
白玉汤面含微笑：“尸体是存在的，但没有谁看到是我娘杀掉了那些人，
换句话说，大家其实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却没人真的目击杀人凶手，只是所有人推开门只有我娘在那里，自然而然就将凶手联系到了他们看到手持凶器蓄意伤人的对象上了。”
听到这里，展楚和越玲珑都沉默了，展楚更是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
“这可真有趣啊。”
江白雪看着白玉汤，忽然发出轻盈的笑声。
“在灵秀岛的时候，我曾经诧异于一个盗贼，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盗贼居然会比捕快捕头还要精通案件的分析和推断。
可今天我又一次大开眼界，没想到我们的盗圣不仅擅长精密的推测，就连胡搅蛮缠也是有一套的，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天底下的囚犯都无法定罪了。
白翠萍与这位花魁小姐见面的时候，那些仆人丫鬟都还活的好好的，她一出现，所有人都死了，就连这位花魁也是死里逃生，被人所救。
那么多目击者在场，你却在这里说因为没有人看到你娘亲杀人，她就是无罪的。”
女人往前踩了半步，脸上笑容变成了挑衅：“既然如此，那不知道白少侠对屠戮红袖招的凶手是谁有什么高见，又能拿出什么证据。”
白玉汤呵呵一笑：“凶手是谁我不知道，但若要我拿出佐证，其实也很简单，答案就在玲珑姑娘的伤口上。”
说着转向玲珑问道：“你的伤口在什么位置，是胸口的右边还是左边。”
玲珑张了张嘴巴，接着好像为了确认一般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讷讷道：“右边。”
白玉汤笑了一声：“我们的心脏都长在左边，就算我娘用匕首杀人，她也应该刺你的左心口，为什么会刺在你的右胸上呢？你的确被刺了一刀，
那一刀如果刺中了心房，就算有神秘人搭救，想来能救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我娘亲闯荡江湖数十年，要杀一个人不用内功，不用点穴，反而用匕首已经非常奇怪了，甚至连刺中心脏都没做到，这是为什么？”
白玉汤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江白雪不说话，越玲珑却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便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
盗圣嗤笑一声：“因为那一刀刺入你胸口并不是想杀你，更因为刺你一刀的那个人，不是我娘亲。”
“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发出质疑的是展楚，他疑惑道：“除非红袖招当时在场的人都集体串供，否则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怎会有假，莫非……那一夜所有人都被南宫残花控制了心智集体说谎？”
“用不着那么麻烦。”
白玉汤回答展楚的问题，眼神却是看向江白雪：“重要的是让别人以为是我娘刺出那一刀就好了。”
“让别人以为？如何做到？”江白雪面露微笑淡然反问道。
白玉汤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却也不甚在意，仔仔细细开口解释道。
“为了调查情况，我曾经专程去过一趟红袖招，专门查看了一下玲珑姑娘那座阁楼的布局，我发现几个有趣的地方，
首先玲珑姑娘的梳妆台上有一个圆形镂空木架，那里应该是放置大面镜子的地方，可是那面镜子却找不到在什么地方了。
第二个有趣的地方是，玲珑姑娘房间的窗户外面可以看到一个狭窄的装饰走廊，装饰走廊上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便能清楚的观察到另外一间是丫鬟仆人的房间，两个房间的窗户若是打开便能相互看到。”
说到这里盗圣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应龙剑的金属剑鞘，内部的剑器铮铮作响。
“消失的镜子，互通的窗户，我娘亲奇怪的杀人方式，这些种种疑点都在提示我，嫁祸我娘亲的人所用的其实是镜像倒映的手法。”
展楚疑惑道：“镜像倒映？这是什么手法？莫非用这种手法便使出什么障眼法不成，然后就能够欺骗那些目击者，让他们以为是令堂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