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为什么不回和hiro还有明美的那栋一户建?
  你这些天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无数的问题就在嘴边,在舌头上翻卷着,安室透张了张嘴,却无法把这些问题问出口。他已经有决心去做一个赌徒,却暂时还不习惯把自己的真心摆在赌桌上,他也害怕暴露出自己所有的筹码,然后在爱情这场赌局中输到一无所有。
  所以,给我一点可以赢的信号吧?这样才让我有勇气在赌桌上喊出showhand。
  安室透微微仰起头,紫灰色的眼睛带着一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期盼,他望着青年,抓紧了对方的衣袖,在心里不断地呐喊着。
  青年伸出了手,双手相触时,对方的指尖传来的温度,并不温暖,但却比自己此刻冰凉的体温要高上一些,甚至对比之下,都产生了一点灼热的错觉。
  安室透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他在害怕,害怕自己被再次拒绝,害怕自己输得一无所有。可是他想,哪怕这一次被拒绝了,他还有下一次,他已经找到了对方现在出没的地方,既然是组织的研究所,那他就有办法弄来进入的权限。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又在策划什么,可是他总能找到参与进计划的方法。对方既然想要趁手的工具,他就努力打磨自己,他不期待没有利益纠缠的感情回馈,只是希望在工具之外,对方也能注意到自己“个人”的存在。
  只要他将底线放到最低,他总能找到让自己振奋起来的方法。
  所以,他会得到回应么?一点点让他能够继续的回应就好。只要一点点,他就有继续追逐的勇气和坚守不变的恒心。
  所以,小狐狸的小王子,会垂怜他的小狐狸么?
  ***
  森川檀察觉到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尽管用足了力气,却还是能轻易甩开,只要他足够冷漠到可以一根一根掰开对方的手指。
  可是那样的话,对方紫灰色的眸子会溢满波光吧?就算能强忍着,不让水光泛滥,可是还是会失落得垂下眼,委屈得像是会抱紧自己尾巴缩进墙角的小狐狸。
  明明应该是能足够聪敏到意识和规避危险的狐狸,可是却还是会傻傻地撞进陷阱里,甚至还会在陷阱里嘤嘤地朝捕获猎物的猎人叫唤,仿佛根本意识不到恶意和危险一样。
  狐狸,好像也是犬科生物的吧?
  森川檀恍恍惚惚地想着,仿佛真的能看到对方垂下来的耳朵和松软的尾巴,以及朝自己袒露的雪白的肚皮,柔软地,信赖地,毫不设防地,在请求自己的抚摸。
  森川檀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碰触到安室透的指尖,触及一片冰凉,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这里等待了多久,这样执着地守候着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会不会回头的人。而这样的人,在失去希望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在漫无止境的黑夜之中,有一点点微小的光,哪怕并不能暖和冰凉的身躯,但是能映入眼底,却也是一件足够抚慰人心的事情。
  可是那样的话,微光迟早被黑暗吞没,它点燃不了黑夜,只能和黑夜融为一体。他曾经可以很恶意地欣赏着黑暗之中光的挣扎,期待着光的熄灭,可是现在却觉得光被暗吞没,不管是放在什么场合,放在什么人身上,都是一件太令人遗憾的事情了。
  他被谁影响了,而他本不该如此轻易被影响。
  “我不是一个好人,你是知道的吧,透君。”森川檀叹了一口气,他从安室透手中扯走了自己的衣袖,在对方僵硬着、犹豫着要不要退却的时候,反手抓住了那双冰凉的手。“你的身上还留着我带来的伤痕,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森川檀用另一只手抬起了安室透的下巴,让对方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可以更好地和自己对视。这样他才能看清安室透的所有表情,也能让安室透知道自己想要注视的、追寻的到底是怎样黯淡无光的世界。
  “你一开始可不是现在这样柔软的样子。”森川檀摩挲着安室透的下巴,“你是狡诈的狐狸,是阴险的毒蛇,是凶残的野狼,却唯独不是这种渴求着爱抚的家犬。”他的嘴角上钩,嘴里的话语饱含着恶意的调侃,“就这样把肚皮露出来,真的好么?”
  “horap就能轻易捕获你么?”森川檀看着紫灰色的眼睛瞬间瞪大,些许的痛苦开始浮现在那双眸子之中。“甚至,都不是horap哦?”他轻笑起来,像是在剖开自己的身体一样,将血淋淋的内里彻底暴露,把残酷的一面亲手带到对方面前,“没有蜂蜜的陷阱,你还能傻傻的撞进来。该说,不愧是‘小甜酒’么?”
  森川檀贴着安室透的耳朵,不顾他的后缩和挣扎,调笑着叹息道:“多么天真的,愚蠢的,‘小甜酒’啊。”
  话音落下,手底下的身躯瞬间僵硬了。
  他盯着安室透的表情,看着对方面色逐渐开始苍白。没有泪水,可是这样安静的样子却远比痛哭要更让人觉得悲恸。
  这样就够了吧?
  短暂的痛苦总比漫长的绝望要轻松。
  森川檀松开了手,看着对方因为失去外力的支撑、而无力地垂下了头,灿烂的金发此刻都黯淡起来,路边五光十色的灯光此刻也只能打出一片幽深的阴影。
  “我不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工具。”森川檀最后扶了一下安室透的身子,让他不至于因为脱力而跌倒。同时,他轻巧而不经意地顺手在对方的口袋里拿走了一个精巧的打火机,若无其事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自由了,波本。”他后退了一步,把安室透留在了灯光的投影范围之内,自己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步履稳定,可是却仍然像匆忙地逃离一样。
  ***
  阿比留觉得最近桂先生的心情并不好,尽管他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地朝所有人微笑着,可是阿比留却觉得那太笑容浮于表面,仿佛桂先生正被什么不能对人言说的烦恼纠缠,却还是得强行用微笑来表明自己毫无破绽。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有一点太过于自大了,那样精英阶层的人,自己这种普通的保安有什么资格去碰触对方的苦恼呢?
  “啊,可能是实验进度有些慢吧。”黑发的青年摘下眼镜,张开手掌,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以此来减轻疲劳和头痛。
  阿比留憨憨地想,自己还是忍不住问了桂先生,可是还好对方并没有被探究隐私的不快。这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只可惜,如果是因为实验而烦恼,自己似乎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并不是这样哦。”青年听到阿比留歉意的话语之后,有些愕然,然后失笑地摇摇头。“阿比留先生不是帮我介绍了研究所里其他人么?这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可是这些和你的实验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怎么说呢,认识保洁的大叔以后,我的办公室更整洁了;认识食堂的阿姨以后,你不觉得我已经吃胖了不少么?”青年的眼睛都满载着温和的笑意,“认识阿比留先生以后,每天都有人关心自己,这样好的工作环境,才是我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吧。”
  没错,即便自己只是保安,也听说桂先生的某个实验计划引起了上面的更高级的科研组的人的重视,晋升的机会指日可待。
  “但是,被上面的人赏识的话,晋升之后,就不会留在这个研究所了吧?”
  “比起晋升到其他的地方,我还是更喜欢这个研究所呢。有熟悉的人在的话,总会觉得环境更加舒适一些。”青年重新戴回了眼镜,笑意盈盈的双眼透过镜片显得有些扑朔。“只可惜,有晋升的机会就不错了,似乎并没有我挑三拣四的余地呢。”
  “桂先生的话,一定会没有问题的。”阿比留挠着头笑着。
  一家研究所重要的是科研人员不假,但是支撑起一个研究所正常运转的,绝对不是靠科研人员就够了的。就像蜂巢也是由蜂王、工蜂和雄蜂组成的一样,供养着研究人员的后勤组,才是蜂巢中数量最多的工蜂。他们就是眼睛,盯着整个研究所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就像是自己的办公室里有监控摄像头一样,整个研究所都被笼罩在监控之中,而坐在监控后面的,并非是朗姆——他没有这么多空闲,去一个个盯着;他也没有那么多直系手下专门负责查看监控。
  坐在监控室的是安保组,是保障研究所的安全和隐私的部门,同时也是悬挂在所有人头上的铡刀。他们有权利向更高级别的人上报,只要他们发现了任何会危害研究所安全的事情——有时候,仅仅只是怀疑也可以。
  只看他们想不想运用手中的这份权力。
  若干天之后,当听说研究所的负责人涉嫌虚报账目、篡改实验数据以后,青年轻轻地笑了。
  “桂先生的话,想当这个研究所的所长应该也可以的吧?”阿比留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青年。
  “我的实验可没有关键到那个地步呀。”青年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有机会可以跟高级研究员交流一下,或许会有什么新思路也不一定。”
  “所长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肯定会派人来巡视的吧?”
  “不知道会是谁来呢?东都市的研究所肯定不止我们一家,能负责巡视的人员恐怕在公司的地位不会很低吧?”青年笑着问道,“阿比留先生,你见过高级负责人巡视么?”
  阿比留摇了摇头,又犹豫地点了点头。他见过一个高级研究员,但是却不确定是不是对方负责整个东都市的研究所。
  “没关系,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青年推了推眼镜,把视线投向了实验室内,那里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动物实验,被折断了颈椎的小鼠正在剧烈地挣扎着,它身体上暴露的伤口在缓缓愈合,新生的肉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爬满了被手术刀片切开的豁口。
  不管来的研究员是谁,对这个实验成果一定会感兴趣的。
  青年在实验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下了回车。这一次,这份实验记录不会发到已经被停职的研究所所长的邮箱之中了,而他也不关心,新的这个邮箱背后的使用者又换成了谁。
  总归,都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