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实话三国 > 三三邴佑十五从军征祢衡廿六丧性命二
  且说刘备送走刘岱、王忠,回到城中,再设酒宴为张飞庆功。
  张飞满饮一盏:“兄长平日总说小弟躁暴,此战如何?”
  刘备笑说:“益德自来粗莽,现在也能靠智谋打仗,连用‘苦肉计’、‘诈降计’破敌,吾就不再担忧了。”
  张飞说:“何止如此,我不但不再虐待士卒,还能听取部属建言。”便把邴佑建言献计活捉刘岱详情说出。
  刘备听后:“何不请来共饮同庆?”
  张飞说:“被我鞭打,现在军中养伤。”
  刘备拉着张飞离席,前往军中慰籍,见邴佑这般年纪,不禁感叹:“久病成医,久战有谋,经历大似学问啊!”
  关羽在旁:“军中久经沙场士卒,有勇有谋者不乏其人,不亚于那些夸夸其谈,纸上谈兵,徒有虚名的将领谋士,只是多被忽视而已。”
  刘备对邴佑说:“老军经多历广,吾欲拜为谋士,不上战场,只是用脑动口,如何?”
  张飞说:“我曾代兄长许之为将军,尚且不从。”
  邴佑说:“离家六十三载,年近八十,只求得些钱财,回乡养老。张将军已经许诺,不可失信。”
  张飞备说所求,刘备唏嘘不已,叫人支付银两,待伤愈后遣归故里,让其如愿以偿。
  半年后,邴佑伤愈,辗转年余回到家乡,已经八十岁了,不识路径,问一乡人:“我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乡人遥指一片松柏青翠、坟冢相连处:“那就是你家。”
  邴佑到跟前,看到一片凄凉景象,老泪纵横,洒满征衣。
  时遇一不知姓名的游历文人,与其交谈,遂作古诗一首,题为《十五从军征》,流传后世。诗云: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却说曹操见刘岱、王忠败回,尽说刘备好话,俱言刘备不反,不禁大怒,令推出斩首。
  孔融劝谏说:“丞相明知二人本来就不是刘备敌手,为虚张声势遣往,今若斩杀,恐失将士之心。”
  曹操这才免其死罪,罢黜爵禄,欲亲自带兵讨伐刘备。
  孔融说:“现今隆冬盛寒,不宜动兵,不如先派人招安张绣,连接刘表,然后再图徐州。”
  曹操依言,先派遣刘晔往襄城说服张绣。
  刘晔通过贾诩说服张绣来降。
  曹操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又令张绣作书招安刘表。
  贾诩说:“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须有一文才名士前往,方肯来降。”
  曹操问:“谁人可往?”
  孔融说:“吾友祢衡,才华高我十倍,若推荐给天子,奉诏前往方可。”
  曹操应允。
  孔融乃作《荐祢衡表》奏天子,表文极力称赞祢衡才华。
  献帝览表后,交付给曹操。
  曹操看了奏表,确感孔融“体气高妙,诗文豪气,飞辩骋辞,溢气坌涌”之文笔,也感祢衡“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之才华,曾听人说祢衡是个“任座抗行,史鱼厉节”,“狂傲自大,目中无人”之狂徒,遂使人召来相见。
  祢衡字正平,平原郡般县(今山东乐陵西南)人,年少时就有文采辩才,但性格刚直高傲,喜欢指摘时事,轻视别人,只与孔融以及杨修交好,经常说:“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者皆平庸之辈,不值一提。”
  建安初期,祢衡到许都游学。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投奔陈长文(陈群)、司马伯达(司马朗)?”
  祢衡回答说:“我怎么能和杀猪卖肉的人结交呢!”
  又有人问:“荀文若(荀彧)、赵稚长(赵融)怎么样?”
  祢衡见荀彧长得帅、赵融是个大肚子,便说:“荀文若可以借脸吊丧,赵稚长可管理厨房膳食以填其肚。”
  孔融知其才华,多次在曹操面前称赞其才。
  曹操也想见他,但祢衡一向厌恶曹操,自称狂病,不肯前往,而且对曹操还多有狂言。
  这次奉诏相见,曹操也不让座,祢衡仰天长叹:“天地虽阔,无一能人。”
  曹操说:“吾手下谋士成群,战将如云,都是当世贤达英豪,怎说无人?”并逐一点名道姓,尽夸才能。
  祢衡不以为然,逐一贬侮:“此等人物,吾都认识: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读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都不过是衣架、酒囊、饭袋罢了。”
  张辽在旁听了大怒,拔剑欲斩祢衡。
  曹操认为祢衡确实狂傲自大,虽然嫉恨,但因祢衡才气、名声,又不想杀他,便劝止张辽,问祢衡:“闻知正平才华横溢,天下无人可比,又知鼓技超群。吾正好缺一鼓吏,不知正平愿当此任否?”祢衡欣然答应。
  有一天,曹操大宴宾客,让鼓吏一个个从面前通过,检阅鼓曲。
  各鼓吏经过时都脱掉原来衣服,换上鼓吏专门服装。
  轮到祢衡上场,他正演奏《渔阳》鼓曲,容貌姿态与众不同,鼓曲声音节奏悲壮,听到的人无不感慨。
  祢衡上场径直来到曹操面前停下,曹操属下呵斥说:“为何不换衣服,就胆敢轻率进见?”
  祢衡干脆脱掉衣服,赤身裸体站在那里,又慢慢取过鼓吏专门衣服穿上,击鼓后离开,毫无愧色。
  曹操笑着说:“本想羞辱祢衡,没想到反而被其裸体羞辱。”
  孔融闻知,责怪祢衡,顺便说了曹操对他的诚意,希望他能前往向曹操当面赔罪认错。
  祢衡答应去给曹操赔罪。
  孔融再次拜见曹操,说祢衡得有狂病,如今请求亲来谢罪。
  曹操命令守门人待祢衡来时通报。
  谁知等到很晚,祢衡才穿着普通单衣,缠着普通头巾,手里拿着三尺长手杖,坐在门口,用手杖捶着地大骂曹操。
  此番“击鼓骂曹”惹得曹操很生气,对孔融说:“祢衡这小子,杀他就像杀死鸟雀、老鼠一样容易。只是此人向有虚名,若杀他徒落妒贤嫉能之名,现在依你,遣其前往说服刘表。”于是派人马把祢衡送往荆州。
  曹操手下文武多受祢衡羞辱,皆存怨气,见曹操不但不给予责罚,反尔使其出使荆州,均以为便宜了这个毒舌青年,都想在其去荆州前替丞相和众人出口恶气。
  到了祢衡走的这天,众人在许都东门外摆设酒宴,说是给祢衡送行。
  祢衡到后,众人都按事先商量好的,谁也不起身,也不说话,没有一个给祢衡打招呼的。一个个坐在那里,对祢衡置之不理。
  谁想祢衡好像早就知道这帮人不怀好意,竟然坐地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便问为何而哭?
  祢衡答说:“尔等都不说话,也不动弹,个个都像死人一般。我一人坐在这死人堆里,四周都是尸体,怎么能不哭两声呢?”
  众人无言以对,均有才不如人,自取其辱之感。
  祢衡哈哈大笑,遂上马往荆州去了。
  刘表和荆州士大夫也很佩服祢衡名声才气,以宾礼相待,极为尊重,属下谋士文人所写文章经祢衡阅览修改后方定。
  刘表曾与几个文人共同草拟奏章,大家都极尽才力。
  当时祢衡正好外出,回来后看了奏章,觉得词句不严,撕掉奏章扔在地上,索要笔纸,立刻写成,言辞语义可观,刘表对其更加器重。
  谁知祢衡狂傲性格难改,对刘表虽颂德,实讥讽,多有侮辱轻慢之意。
  刘表深感耻辱,不能再容,认为江夏太守黄祖性情急躁,便把祢衡送往江夏。
  有人问刘表:“祢衡如此戏谑主公,何不杀之。”
  刘表说:“祢衡多次羞辱曹操,曹操不杀,恐失人望,令作使荆州,使我落害才之名。吾将其送给黄祖,借刀杀人,也叫曹操知道我也是有识之士。”众皆称善。
  祢衡至江夏,很受黄祖善待,替黄祖所作文书,孰轻孰重、孰疏孰亲,都处理得颇为恰当。
  黄祖拉着祢衡的手说:“先生所作,正合我意。”
  黄祖长子黄射与祢衡尤其友善。
  黄射一次宴请宾客,有人送一只鹦鹉,黄射举着酒杯对祢衡说:“希望先生以鹦鹉为题作赋,以助酒兴。”
  祢衡提笔,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改动,文辞色彩华美,字字珠玑,纷纷称赞其才华,留下了一段“文无加点”的佳话。
  后来黄祖在大船上宴请宾客,祢衡在座,出言不逊。
  黄祖极为难堪,斥责祢衡。
  祢衡紧紧盯着黄祖说:“死老头!”
  黄祖非常生气,想要打他。
  祢衡更是大骂,黄祖气愤到极点,就下令杀祢衡。
  黄祖主簿一向恨祢衡,即刻将其斩杀了。
  黄射得知消息后光着脚来救,但没赶上。
  黄祖后悔晚矣,将其厚葬。
  祢衡死时年仅二十六岁,并非因才遭嫉而死,实因恃才狂傲而亡。正是:仅凭才气图虚名,只因狂傲送性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补充:本人作品中主要塑造了祢衡恃才狂傲、毒舌伤人的性格以及曹操量大能容难容之人、刘表借刀杀人的人物形象。不过,祢衡确实文才非凡。其留于世间的即兴而作、一气呵成、文无加点、文辞华美、字字珠玑的《鹦鹉赋》乃是我国文学史上一篇少有的佳作。
  《鹦鹉赋》虽咏物却重抒情,全文用凄凉哀伤的感情贯串始终,以物拟人,明写鹦鹉的不幸遭遇,暗寓人世间一切因才致祸的志士的哀伤。诚如沈谦《填词杂说》所说:“幽怨缠绵,直是言情,非复赋作。”单就言情而论,此赋抒情,亦非一泻无余、而是调动了诸多艺术手段,把种种复杂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或用今昔对比,或借比传情,或以景染情,或直抒胸臆,或以彼形此。即以感情的多样而论,此赋亦颇为精妙。赋中有对世网可怖的哀叹,有思念故乡的哀怨,有抛家舍子的哀痛,有友朋永诀的哀伤,有忆昔伤今的哀鸣,有瞻念来日的哀苦,也有无端遭难的哀愤。特将奇文抄录于后,与众共赏: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全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栖跱幽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绀趾丹嘴,绿衣翠矜。采采丽容,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沙,跨昆仑而播戈,冠云霓而张罗。虽纲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宁顺从以远害,不违迕以丧身。故献金者受赏,而伤肌者被刑。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剪其翅羽。流飘万里,崎岖重阻。踰岷越障,载罹寒暑。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拢以安处。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巇?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匪余年之足惜,悯众雏之无知。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羡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严霜初降,凉风萧瑟。长吟远慕,哀鸣感类。音声凄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歔欷。感平身之游处,若壎篪之相须。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顺笼槛以俯仰,窥户牖以踟躇。想昆仑之高岳,思密林之扶疏。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托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于薄躯。期守死以抱德,甘尽辞以效愚。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