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美国波士顿世锦赛,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在这场比赛上,有太多的戏剧性。
  
  作为收视率担当的女单,强如丛澜的三连破纪录,惨如娜塔莉等人的集体炸烟花,前者将花滑成绩打破了天,后者将一向被誉为明珠的花滑女单赛场拉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境地。
  
  落差之大,让人不免大跌眼镜。
  
  ·
  
  《风暴》的考斯滕是长袖黑白少蓝的晕染水墨,原先用的是肉色裤袜,之前于谨建议换黑色,也顺带把冰刀给换了。
  
  丛澜真的换了。
  
  上午o时候她穿的还是训练服,半下午六练出场,丛澜穿的是整套考斯滕带全妆。
  
  裤袜是偏通透的黑色,白色冰鞋被黑纱鞋套牢牢包裹,丛澜站在围栏外面低头整理自己的手套,侧面看去,她就是一条纯黑的线。
  
  黑白二色的冰刀套取下,递给于谨,丛澜迈步进入了场中。
  
  观众们下意识地欢呼之后,是“咦”,然后是更振奋的呐喊。
  
  纯黑套,考斯滕、裤袜、鞋套,还有下面的两把冰刀。
  
  很少见的彩色刀,纯黑的颜色显得纤细深沉,比旁边褚晓彤的银刀要窄上许多。
  
  但这只是错觉。
  
  听到广播里喊了自己的名字,丛澜抬头,高举双手向大家示意。
  
  她微微点着下巴,偏厚重的烟熏妆,眼尾长长地向后延伸,提亮的银色眼影熠熠生辉,发间也多了细长的银丝蓝线,被于谨编到了蜈蚣辫里。
  
  斗志昂扬,丛澜看上去信心满满。
  
  旁边的五个人不知不觉间,就被她压去了一头。
  
  陆心怡屏住呼吸“嘶——”
  
  比前几年还要吓人!
  
  朋友“哟呵”一声,瞪大了眼睛。
  
  陆心怡体谅朋友陪她大老远地跑来,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世锦赛名额很多,是按照世界排名分的组,最好的都在最后两组,女单的话,丛澜世界第一。我想,你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丛澜。”
  
  朋友看过丛澜的照片和视频,但他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不过,陆心怡笃定,在赛场上,没有人认不出丛澜。
  
  “黑色的那个。”朋友说道。
  
  六个人里,唯独她气势最为特殊。
  
  有的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震撼了。
  
  黑衣黑刀,丛澜是一阵凛冽寒风,在六练之际,就把《风暴》带到了场上。
  
  于谨抱胸站在侧边,神情严肃。
  
  丁教练离他不远,就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这会儿习惯性地转着佛珠。
  
  一人一个徒弟,全场就数他俩最紧张了。
  
  冰上,娜塔莉看着丛澜自她身边滑过,两个乔克塔后接了个3a,起跳果断落冰轻盈,看上去跟喝水一样简单。
  
  娜塔莉心一提又一落,暗自苦笑。
  
  何时她才能学到丛澜一半的技术?
  
  二月份丛澜四大洲退赛,娜塔莉却是顺利地参加了今年的欧锦赛,并获得了她的第二个欧锦女单冠军。
  
  感觉很久没得到过这样的成绩了,离开了丛澜的比赛,让娜塔莉有了呼吸的空间。
  
  欧锦赛里她上了两个3a,短节目一个自由滑一个,顺利完成后就立即敲定了女单第一。
  
  但现在不行。
  
  世锦赛上,不够。
  
  娜塔莉向左侧扭头,看了看褚晓彤。
  
  中国选手不知道是怎么练的,好像自打练成了以后就没再忘记过,技术起伏是有,可整体是向上进步的,这很不可思议。
  
  她已经21了,她的竞技水准居然还在稳定中。娜塔莉对褚晓彤现在的情况感到诧异。
  
  丛澜卷了3a和四周,褚晓彤也卷了3a,现在跟这两人一起比赛,如果没有三个3a,压根就不要妄想登上领奖台。
  
  娜塔莉有点心累。
  
  她思绪混乱,随后的3a起跳时轴就歪了,重重地摔在了冰上,去找教练的时候,对方无奈地看着她。
  
  娜塔莉“对不起。”
  
  教练“你不该跟我说对不起,娜塔申卡,清空你的脑子,你要着眼的是马上开始的短节目。”
  
  娜塔莉点点头“嗯。”
  
  听从教练的安排,娜塔莉将短节目的三个跳跃都放在了后面。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3a在前端都不一定会成功,放在曲子的后半程……体力的消耗是让人绝望的。
  
  陆心怡“我知道她们是想多争取一些分数,但我还是不看好将跳跃都放在后面。”
  
  她当然也看到了选手们提交的技术编排,短节目的、自由滑的,两场比赛中,神奇编排太多了。
  
  短节目的跳跃少,大多的变动都集中在这里,三个跳跃都放在了后面。
  
  像是要为自由滑腾出一些空间似的。
  
  “卓雅的三跳两空就是个教训。”陆心怡叹气。
  
  今年刚升组的小将,叫嚣着天才少女、下一个丛澜,然而在这个极端编排下,先不论节目的可看性有多少,只说跳跃的成功率,卓雅3a空1a,连跳3lz3t第一跳空成1lz还错刃,尽管后面在原定的3lo里接了个2t,但是,规则中一周跳是不计入分数的。
  
  等于说,卓雅的跳跃实际上只算了1a+3lo2t。
  
  这样的表现,她基本已经从第一梯队摔了出去,自由滑再好也没办法上领奖台。
  
  后台里,卓雅的教练看着孩子哭泣,她脸上的妆都花了。
  
  “后悔吗?”教练问。
  
  卓雅摇头“不后悔,是我要做的。”
  
  是她选择的,结果如何她都会自己承担。
  
  教练拍拍她“好好看她们的比赛吧!”
  
  丛澜在六练中只跳了一个3a和一个3lz,其余时间就是滑行和步法,等到时间结束,她利索地跟着褚晓彤离开。
  
  场中留下了最后一组的第一人,天草梨绘的双手搭在围栏上,蹲下身,闭上眼睛作简单的放松。
  
  广播里念了她的名字和国别,用英语介绍着她的短节目选曲《夜曲》,天草梨绘在观众们的鼓掌中来到了场地中央。
  
  她手心都是汗,眼睛有点干涩,身体感到些许的紧绷。
  
  站好之后准备时间还没有用完,天草梨绘顺势又做了几个动作,帮助自己再放松一下。
  
  她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太紧了,上午的o很不如人意,一想到要把3a和连跳都放在后半截,天草梨绘就心里发麻。
  
  太难了。
  
  可是教练说不这样就没有办法。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就算这样做了也不可能超过的丛澜。
  
  太多人祈祷丛澜赛场失误了,她的两个四周跳几乎要把其他女单逼上绝路,什么时候会3a都不能取胜了啊?
  
  怎么现在的女单这么难呢?
  
  天草梨绘心里乱得很,听到音乐后强压下去,表面的平静终究瞒不过自己,她刚一抬刀,场外的教练就皱起了眉头。
  
  观众席上的陆心怡“啊哦……”
  
  糟糕了。
  
  世锦赛第一二组向来会炸烟花,因为世界上有花滑强国就有弱国,你很难要求热带国家的选手必须掌握三周跳,她们很多人甚至连两周都不全。
  
  但时间过半,选手们的技术难度和稳定性也会随之提高,再出来的人会到另一个程度。
  
  可是陆心怡感觉,她好像从头看到尾,看见的都是满场烟花。
  
  女单的短节目的人数应该是不少的,往年很多比赛都这样,过半都正常,怎么今年这么奇怪啊?
  
  “嘭”的一声,天草梨绘重重地摔在了冰上。
  
  陆心怡“……”
  
  你的3lo你都摔,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草梨绘。
  
  最擅长的跳跃都摔了,天草梨绘看上去是真的不太行。
  
  ·
  
  丛澜戴着耳机在后台热身,里面播放着她的短节目编曲。
  
  二月份她除了让妈妈调整了一下考斯滕,捎带着改了个发饰,还找人把曲子又给编了一版。
  
  也不是一版,来来回回的,估计有个十六七次修改。
  
  并非闲着没事干,而是丛澜在演绎曲目上有了新的感受,所以就想多一点变化。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赛季是一直在变化、延伸的。
  
  她拿一片赤诚对花滑,不止是把它当做比赛,更当成是自己的一段人生,既然如此,便要过得明亮些,是不论何时提起都能问心无愧地说“我很满意”的那种明亮。
  
  褚晓彤已经去往外面了,她是第七组的第二位出场。
  
  于谨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就跟以前的每一次比赛一样。
  
  直播中,有解说在遗憾叹气。
  
  “这一次的世锦赛女单竞争性很强,但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做成这样。”意呆的小哥声音里满是不赞成。
  
  搭档“或许是为了更高的分数。”
  
  小哥“可她们全都失误了。我本来很看好卓雅·塔蒂亚娜,你知道的,她实在是过于可爱,如精灵一般的外貌和适当的选曲,让她的节目很有趣。但她在刚才的表现可以说,完全不能看。”
  
  搭档“我开始怀疑后天的自由滑了,她们会换回原先的编排吗?”
  
  小哥“不知道,我希望可以。比赛是比赛,但让观众喜爱节目,我想也是很重要的。”
  
  他就差直言“别改了求求了这是花滑不是跳跃大赛啊”。
  
  搭档“或许女单的难度提升,给大家带来了太多压力。我看今天她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小哥“是因为六练时丛澜那个完美的3a吗?上天啊,那真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3a!”
  
  搭档“看,卓雅·塔蒂亚娜、天草梨绘,这两位已经把自己从前三的名次里摔出去了。希望接下来的娜塔莉莉莉娅等人,可以用正常的编排。”
  
  小哥“褚晓彤!啊,马上就到她了,我很喜欢她。她的温柔是独一无二的,与欧美人都不一样。我特意去研究过,他们说这是东方古国专属的古典。”
  
  搭档“同样,她还有着3a难度。”
  
  小哥“啊啊啊她没有换编排!上天啊我终于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节目了!”
  
  解说哭天抢地,见到褚晓彤照旧是1:2的跳跃编排,嘴里不断地夸着,第一个3a落冰不是很稳,他们也夸成了花儿,说这是今天的正赛中最漂亮的一个3a。
  
  确实,前面的都摔了。
  
  褚晓彤的3a完成以后,稳稳地继续着下一个步法,她短节目现在已经不怎么抽了,失误比较高的是自由滑。
  
  “旋转很美,还是那个词,古典美。”意呆的小哥声音都轻了,生怕自己说话重了以后,把监视器里正在旋转的褚晓彤给吹走。
  
  8163,褚晓彤最后的短节目得分。
  
  意呆的小哥疯了,他大吼大叫起来“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
  
  搭档“你坐下,快,坐下!”
  
  小哥“认认真真比赛!只要拿出来自己最好的水准,不用去修改编排计划,照样可以冲破自己的限制!”
  
  褚晓彤“啊啊啊啊上80了教练!教练我上80了!世锦赛我8163啊赛季最佳成绩了!”
  
  还是褚晓彤的个人最佳。
  
  十三冬8204,这次没那个高,但世锦赛是a级赛,这个成绩是被isu认可的,立刻就能写到褚晓彤的赛事记录中。
  
  丁教练喜极而泣“呜呜呜!”
  
  国内冰迷狂喜,看见这个分数后所有人都疯了。
  
  我他妈说什么,我他大爷的说什么,彤姐还是彤姐!!!
  
  褚晓彤雄起!!!
  
  十三冬复刻,草,谁敢说我们十三冬打分水!出来跟我对线!
  
  姐妹儿nb就完事儿
  
  澜澜出来之前,彤姐先用自己的技术难度让一群sb闭了嘴
  
  我这辈子都会爱花滑国家队
  
  无憾了真的,这分数
  
  央视直播团队里,在现场的孙娅然胸腔剧烈起伏,她想说话,却在刚张口的时候嗓子一哑。
  
  “我……我想说,我们花滑有丛澜不假,但我们也有褚晓彤。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22岁了,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个岁数朝气蓬勃,可对于花滑运动员却已经是濒临退役的年岁。”
  
  孙娅然道“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年纪里,她跟索契冬奥之前一样,创造了新的奇迹。当年她大龄出3a,现在,她大龄突破了80大关。”
  
  褚晓彤激动得不行,许多人同样激动。
  
  孙娅然“我想,在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什么叫做运动员。”
  
  精益求精,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