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双手捧着盛装着食物的托盘走进餐厅,她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垂首看向鞋尖前。
  她的动作引起了陈溺等人的注意,视线随即移至地板上。
  只见夏初宇消失的位置落了一块儿黑色的方布,那是他与苏潋童临走时,由管家交到他手中的魔术布。
  托拜厄斯走上前捡起魔术布,抖落了灰尘叠整齐,递给陈溺时,却被程几何半道截胡。
  程几何:“夏初宇回来……该不会是为了把这个还给我们?”她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巾布。
  谷阿羽道:“你没听他说,要我们救苏潋童嘛。”
  不过从方才接到的那一通电话来看,怕是已经没得救了。
  窝在卧室里自闭的修哉仅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调解好了心态,再一次出现在人前时,神色如常面带笑意,叫人看不出分毫端倪异样。
  他的目光落在安善美脸上停留片刻,很快又兜转开来。
  修哉:“夏初宇和苏潋童呢?”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安善美身旁的空位。
  程几何张张嘴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陈溺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的提问:“死了。”
  修哉还准备接着往下问,却被杨贤抢在他之前开口。
  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问了,问那么多,你还准备跑去给他们收尸立个碑吗?”有没有尸体给他收都不好说。
  留意到他的情绪波动不大对劲,谷阿羽说:“你好像有烦心事。”
  “啧。”将将拿起的花生粒又被丢回了盘中,杨贤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瞥了安善美一眼,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在想我姐以前在家里过得是不是也不开心,觉得我们对她不好。”
  陈溺:“好不好,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杨贤瞪了陈溺一眼,拿着手机站起身,一个人跑到客厅里打电话。
  程几何难得也有食欲不振的时候,拿着叉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没吃进去一口。
  陈溺看着她盘里稀烂的肉块,情不自禁地皱紧眉头:“你也在想你姐在家里过得开不开心?”
  程几何抬起头:“啊?我家就我一个。”摸摸放在手臂旁边的魔术布,她又道:“咱们去区域边界看看吧?”
  陈溺头也没抬一下,仿似没听见她有在说话。
  程几何道:“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见陈溺仍旧不理她,她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肋:“陈溺溺,你理我一下啊?多去外面走走,外面那么好,去看看嘛。”
  陈溺抬手从餐桌中央取来一只空碗,又掏出一把零钱丢到碗里,将碗连同盛在里面的钱“啪”的一下摁在了程几何手旁,抽回手后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拿着。
  程几何不解地端起碗,又看了看陈溺。
  陈溺:“外面那么好,以后你住街头就行了。”
  程几何道:“别呀,咱们去找找苏潋童,夏初宇让我们救她,指不定人还活着呢。”
  陈溺放下刀叉,推开餐盘,双臂端放至桌面:“那行,四面八方全部被分界线包围,你知道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得吗?”
  程几何说:“那就每个方向都找找看,我们人多,时间也多。”
  陈溺道:“她如果还活着,自然会自己决定是回来还是继续上路,留在原地等你的可能性几近为零。”
  程几何呶呶嘴,被他几句话打击得泄了气,小声嘀咕:“你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小红帽。”
  安静了没一会儿,谷阿羽接过了这个话茬:“到区域边界看一看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我一直很好奇那些鸟嘴医生的来头,它们很显然有能够与人交流沟通的能力,我们不违规,近距离接触一下它们……应该没什么事。”
  陈溺不予置否地点点头,随即对程几何道:“如果你想劝说我,起码得给出一个像这样拿得出手的理由。”
  程几何坐在椅子上一个转身,揽了站在一旁的托拜厄斯,歪着脑袋抵在他肋骨下,哭丧似地嚎道:“在这个人心冷漠的庄园,只剩托托的腰……也特么比我的腰细。”
  游戏已经结束,c007区域的夜晚也相当安全,天黑了更容易看清楚那道光屏,不会一不小心越过界。
  程几何几人跟在陈溺身后,手里还拎着装有打扫工具的铁桶,陈溺的车被厚厚的青苔覆盖,不清除干净是没法上路的。
  杨贤是懒得拿工具,直接上手薅,程几何拿着刮铲犹犹豫豫半天不敢下手。
  陈溺:“站在这儿等着它们被你吓得掉下来?”
  程几何道:“我这不是怕把你的车铲掉漆了嘛,行行行,你可别找我赔钱啊。”
  一时半会儿清干净不现实,陈溺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干活,等前玻璃与车门被刮得差不多时便叫停了他们。
  他上前打开驾驶座车门,打了个响指,朝前方指指:“加上我,车内只能做两个人,我把后备箱打开,你们蹲里面去,弯着身子,别让车盖挡着我看路。”跑车的后备箱大多是在车头。
  闻言,另三人相视一番。
  杨贤道:“我蹲前面肯定顶着车盖,要不你们俩谁坐我腿上?副驾驶挤挤。”
  程几何抢在谷阿羽之前开口:“我躺后备箱,你俩随意。”
  她侧身蜷在后备箱里,还能盖上车盖,也是可以的。
  陈溺选定了距离他们最近方向的边界线,视浮动在城市上空的那道北极光为路标,一路踩着油门,以最大马力疾驰而去。
  道路虽宽敞,行人也不多,碍于偶有树根横行道路当中,亦或是突然出现在实现正前方的大自然障碍物,颠簸与急转是少不了的。
  杨贤紧紧贴着背靠,反反复复做深呼吸。
  谷阿羽道:“哥,你躺产床呢?”大半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杨贤:“诶,你开慢点儿,差点儿给我甩出去。”
  陈溺道:“嫌快你可以走着去。”
  抵达区域边沿附近,陈溺猛地踩下刹车,副驾驶座上的二人惯性向前倾,前车箱里也传来“咚!”的一声。
  车盖打开。
  程几何揉着脑袋钻出来,双目满含哀怨地瞥向陈溺:“你是在玩卡丁车嘛?我这一路脑门和后脑勺都不知道磕多少次了。”
  站在他们的位置了,能够清楚地看见游逛在光屏下方的一道道黑影。
  谷阿羽有些怵了,迟疑道:“我们就这么过去?”
  陈溺睨了他一眼,直接用行动告知他自己的答案,迈开腿朝前方走过去。
  程几何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杨贤与谷阿羽见状也跟了上去。
  那些疫医注意到几人的接近,一瞬间齐齐转身正面朝向他们,看得出来训练有素。
  陈溺能感觉到面具下的几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不过它们暂且并未有主动接近或者攻击的征兆。
  基本可以证实他们先前的猜想,仅仅是接近并不会有危险。
  在距离那些疫医两三步远时,陈溺停下脚步,整齐的列成一排的疫医们如同雕塑一般,盯着他们,却什么也不做。
  程几何从陈溺身后探出头:“这么看着还有些帅气,给不给摸?摸一下,它们会打人吗?”
  陈溺:“你想知道?很简单。”他反手握住了程几何的手腕,向前递。
  程几何赶忙抽回手:“不敢不敢不敢……你别吓我好不好?”
  谷阿羽环顾四周,抬着头看着盘踞在道路主干上的古树枝头,小声道:“你们看那树上黑漆漆的一片,全是乌鸦。”
  双方僵持了大概有两三分钟,陈溺又向前迈进一步,随手折下路旁的小树枝,握着一端伸向前。
  程几何双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看世界:“轻点戳,轻点戳,”
  捅了两下,见那疫医还是没动静,陈溺干脆扔掉了手里的折枝,走近贴到其中一位面前站着,
  杨贤捡起被陈溺丢掉的树棍,也试图拿它试探试探。
  可还没碰到疫医们的衣袍,就被其中一名疫医迅速出手抓住了树枝的另一端。
  带着皮质黑手套的手往后一收,轻轻松松抽走了那根树棍,接着那树棍被疫医随手甩到了马路对面。
  程几何惊了:“嚯,这只好凶。”
  谷阿羽与杨贤也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跳漏半拍。
  陈溺转过头朝方才有动作的疫医看去,它的手已经背回看身后,另一只手握着手杖端放在小腹前,腰杆挺得笔直。
  谷阿羽道:“陈学长,别去碰那个,危险。”
  陈溺:“不是你要来找它们聊天的吗?”尝试着缓慢探出手,他心里也有些没底,同时谨慎地观察着那只疫医。
  然而直到他的手触及到它手中的手杖杆,它也依然纹丝不动。
  五指收拢,陈溺握住了手杖,小心翼翼地往回拔。
  摁在手杖握柄上带着黑手套的手忽然放开,陈溺毫不费力地抽走了那根做工精细的文明棍。
  一抬头,只见那位失去了手杖的疫医正偏斜着脑袋看向他,竟给人一丝它在委屈的错觉。
  陈溺:“说句话。”
  程几何站在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后方,小声喊道:“快问问它有没有看见过苏潋童。”
  陈溺选择问另一个问题:“你们在执行谁的命令?”
  在回答他的提问时,黑疫医的态度毅然果决:“和你没有关系。”
  陈溺又换了一个问题:“我们还要玩多少场游戏?”
  黑疫医:“你不需要知道。”
  陈溺想了想:“你们偶尔会换白衣服穿吗?”
  这一次黑疫医沉默半晌才再次出声:“我们不能。”
  陈溺:“审判者是谁?”
  黑疫医歪了歪脑袋,反问他:“你不知道?”语气中透着一股脑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黑疫医a:我的站姿最标准!
  黑疫医b委屈巴巴:拿树枝戳我,还抢我的文明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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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