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奶奶去世不久。
  组织的人就找上了月见七侑梦。
  月见七侑梦趁着伏特加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送给管家的那辆斯巴鲁后车厢。
  管家本来是打算把月见七侑梦送到自己家的乡下藏起来的,但是月见七侑梦在此之前帮管家抽过一次牌,牌面上显示了管家不要管这种闲事。
  月见七侑梦也知道如果自己跟着管家离开的话,大概率会连累到管家爷爷。
  想想还是算了,月见七侑梦把管家爷爷支走之后,自己从后备箱里跑了出去。
  她本来是打算买一张船票渡轮到国外,但是……因为天然的路痴属性,迷路了。
  在大街上,她被几个地痞找了麻烦。
  那些醉汉很讨厌,身上有恶心的酒精味。
  是一个路过的青年帮她处理掉了那群人,还好心的想要送她去最近的警局。
  月见七侑梦本来想着,这个青年看起来像是外国人,大概率和日本的一些人事物没什么关系。
  但她想错了……
  这家伙顶着一头金发但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降谷零刚从警校毕业,同期的四个人有两个在警校时期就被机动队的人看上,毕业即就业。伊达班长也去了刑事部报道,包括他的幼驯染诸伏景光也收到了警视厅公安部的调令,派他去美国学习一下那边军事基地的其余技能。
  而降谷零……
  则是被警备局要求等待。
  至于等待什么。
  警备局那边也给予了降谷零一定的指示:“之后会有一个绝密的任务让你去执行,为了任务正常进行,在此期间请勿告知他人你的职业、姓名。”
  降谷零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月见七侑梦,有些好笑:“你迷路了吗?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准公安警察先生也没想到,自己毕业后第一件事,就是帮助迷路的高中生回家。
  月见七侑梦拉了拉自己头上的宽檐帽,环顾四周船港,没理他:“29号渡轮在哪里?”
  “29号渡轮一般都在西边,这里……”是东边。
  “……”月见七侑梦无力望天。
  这可怎么办。
  银行卡也被组织监控着,刷卡的话直接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她已经没有现金了。
  而且……她现在好饿。
  “咕噜。”
  降谷零听到了她肚子里的叫声:“你没吃东西吗?”
  月见七侑梦摇摇头,她不能说自己家在哪里,也不能去警局否则肯定会被组织的人知道。
  就组织现在横行霸道的风格,直接去警局那里把她带走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第一次。
  月见七侑梦忽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她一手能够掌控的东西。
  即使很多上流社会乃至于国家政治人家,在月见七侑梦的面前都十分恭敬,但也仅限于育月见七侑梦的能力。
  当月见七侑梦不能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
  她的生存都出现了问题。
  “我没吃,我饿了。”月见七侑梦一本正经的说。
  降谷零被她这种不谙世事的性格弄得有些好笑,他本来想要带着月见七侑梦去随便吃点什么东西,然后就把她送到伊达班长那里,给伊达班长刷刷业绩。
  但是月见七侑梦不愿意,她抓着降谷零的手:“我能跟你回家吗?”
  “……”降谷零。
  月见七侑梦有她自己的道理:“我奶奶说,如果在路边看到濒死的花朵要移栽到院子里悉心栽培,哪怕是一粒尘埃都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降谷零。
  在外面无处可去的“花朵”,被“移栽”到了降谷零租住的筒楼里。
  月见七侑梦进去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室内,男人居住的地方和女孩子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她的房间里有花草香的香薰和新鲜的花果,墙壁上有意大利艺术家的真迹添色,所有家具一应俱全。
  但男人的家里……
  只有一个空空的茶几、沙发和睡觉的床以及半人高的冰箱。
  甚至于连厨房也只有一个电饭煲。
  月见七侑梦里里外外的欣赏了一下自己未来要居住的地方,对这种“极简”风进行评判:“外面环境还可以。”
  “……”降谷零有些好笑,摘掉自己身上的外套随意搭在墙上。“我家里没什么吃的,只有一点面包。”
  面包……
  月见家的大小姐可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但月见七侑梦还是点点头。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捧着降谷零递过来的面包片,一小块一小块的揪下来送到嘴里。
  降谷零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张弛有度的优雅和端正,完全就是经受过高端教育出来的优质千金风范。
  简简单单的一份面包,吃出了坐在高档西餐厅里品尝酱汁牛排的高度。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让她离开家呢?
  月见七侑梦吃完面包,整理了一下衣着对降谷零说:“我失忆了。”
  “……”降谷零。
  她不能说自己是月见家的人。
  这个姓氏知道的人太多了,虽然她觉得眼前这位青年不是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做人留一线还是没错的。
  失忆的少女“记不清”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住址、自己的学校……总而言之,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愿意去医院、不愿意去警局、更不愿意跟降谷零沟通自己之前的事情。
  降谷零有些头疼。
  *
  “或许是个什么为了逃离家族掌控吧。现在很多豪门家的千金都会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的,你以为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商业联姻都是假的吗?才不是呢……”
  对此,和女孩子们接触比较多的萩原研二在电话里这样分析。
  降谷零也这样认为,他本来想参考一下景光的意见,但是景光被派去了美国暂时联系不上。
  萩原研二笑道:“好啦好啦,别这么担心了。难道你觉得人家一个小女孩还能把你怎么样嘛?倒是你这家伙,可别欺负人家……”·
  “说的什么话……”降谷零笑骂一句之后,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开始犯愁。
  虽然现在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没定,但是基本上会去警察厅。
  上面的人让他最近对自己的个人信息保密,估计也是会派他去执行什么绝密性任务,到时候把这位“失忆”的女孩交给警察厅的同僚们好了。
  一个因为上级领导的要求。
  一个不想暴露自己的姓氏。
  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并没有完全坦诚。
  月见七侑梦在降谷零家里入住的第一天,降谷零在附近的糕点店里买了一份蛋糕,是疯狂动物城的包装。
  “附近的店面都关上了,我只买到了这个。”降谷零拆开塑料袋的时候,麦色的手指沾上了里面黑森林的巧克力奶油。
  “狐狸。”月见七侑梦跑过去,看着他手指上沾着的果酱,很像包装袋上的狐尼克。
  降谷零看着她微微前倾蹙鼻细嗅的时候,白嫩的耳尖露在黑发外面,看起来……“兔子小姐,请用。”
  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用“狐狸先生”和“兔子小姐”称呼了对方两个月。
  那两个月是月见七侑梦自出生起,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家里帮佣跟随的离开家里外出。
  也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走出月见这个姓氏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狐狸先生很有趣,他们二人的接触从一开始的尴尬局促到亲昵的自然只因为一件事。
  就是死亡。
  是狐狸先生某个朋友的死亡。
  据说对方是死于恶性爆·炸,非常突然。
  狐狸先生接到电话的时候急匆匆拎着衣服跑出去的时候,连门都忘记了关。
  防盗门被惯力撞开,在空中来回煽动片刻。
  月见七侑梦默默的过去把门关上,但没有上锁给降谷零留了一个门。
  降谷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面色发暗,每一步都尤为沉重。
  “你怎么了?”月见七侑梦礼貌地上前关心了一下他。
  狐狸先生顶着雨夜而来,听到月见七侑梦声音的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悲戚和忧伤就像一把剑,撕破了紫灰色的迷雾化成虚弱的跌倒,重重砸在了月见七侑梦的身上。
  他好像刚去过葬礼现场,身上都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萩原研二死亡了。
  明明不久前还跟他通了电话,调侃降谷零“不要知法犯法的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哦”的家伙,还说要来执行一下绅士风度和月见七侑梦聊几句的萩原研二。
  在执行任务期间死亡。
  远在美国的景光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降谷零也被警备局勒令断交一切交际,禁止出现在多人场所为之后任务做准备。
  葬礼是松田阵平、伊达航准备的。
  他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在雨夜里送走了自己的朋友。
  月见七侑梦整个被成年男性的体重压倒,脊椎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好痛。”月见七侑梦呻·吟了一声,伸手推他的时候,摸到了他滚热升温的身体。
  他发烧了。
  月见七侑梦把他送到床·上、把他的所有衣服脱掉,盖上被褥然后去拿冰袋给他降温。
  月见七侑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去照顾别人。
  她坐在床边给降谷零扶了一晚上的冰袋,实在困得不行就依偎着他睡着了。
  但第二天这个男人醒来看着光·溜·溜的自己,撩开被子确定全身上下毫无寸缕之后,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的用震撼而又难以置信地语气问她:“我的衣服是你脱的吗?你就这样在我旁边躺了一晚上?”
  月见七侑梦点头:“是。你衣服全都湿了,从里到外都要换掉。睡在你床上是因为给你扶了一晚上的冰袋太困了。”
  “……”降谷零。
  “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寄居在你家里应该做的。”月见七侑梦说。
  “……”降谷零。
  “但你昨天晚上发烧的时候,一直都在喊一个名字,萩原、萩原的……是你的恋人吗?”
  “……”降谷零。
  狐狸先生的脸红了,更像一只帅气的狐狸。
  *
  他的身体很优质。
  是常年累月坚持着又有自制力的训练结果。
  尤其是色泽恰到好处的麦色,淡一分浅薄重一分厚重。
  低耷的时候眼角低垂,明明是他的错却总是做出一副茫然无措的可怜样。
  真的很能骗人啊。
  这段记忆就像是被云层慢慢遮住了的月亮。
  能渗出来的光泽无法被照亮。
  安室透在回忆和现实夹缝中,目不转睛的看着月见七侑梦和她被染成了紫罗兰色的头发,以及并没有任何改变的年轻模样。
  “月见小姐?”他小声询问。
  月见七侑梦没有理会,伸手拉了拉旁边苏格兰的手:“我们回去吧。”
  她的小手在触碰到苏格兰手背的时候,在不同人的眼睛里凝固成了不同的程度。
  安室透的瞳膜晃荡,看着那个让他头昏脑胀的小动作,一言不发。
  毛利兰在旁边脸颊绯红。
  她看了看帅气逼人的苏格兰,又看了一眼抓着苏格兰的月见七侑梦。
  毛利兰温柔地笑问:“我听园子说学校里好多男生都在跟她打听你的事情,原来月见同学早就有男朋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