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办法让仙尊对你生出男男之情
云谏天生就有一双能堪破虚妄的眼。
他被将夜当作一只普通的白鸟揣在怀中,不动声色地等着妖邪的反应。
在他眼中,那些拥有自己同样面容的妖邪不过是几截沾了灵气的藤蔓,旁人皆被表象迷惑,看不穿,便当作古怪的祸端。
起初,见藤蔓并没有伤害将夜,只是伸出绞缠着绿叶的软藤环着少年的腰,他本想等等看。
却不料,将夜像是陷入什么梦境弥彰一般。
目光呆滞,任由藤蔓的触手轻蹭脸颊,还反手环抱着粗虬的藤蔓,双颊绯红,眸含水雾。
甚至送上双唇,贴在翠绿的藤蔓上。
看得云谏胃里泛酸,莫名不悦。
云谏意识到不对劲,尽管不能随意动用灵力,却还是从将夜怀中飞出。
袭向藤蔓。
只是他没料到,藤蔓身上似被下了什么幻术禁制,仅仅只是触碰就将他也拉入梦境弥彰中。
羽翼不再,化作双臂。
他看见自己的手拽住少年的腕,猛地拉入怀中,倏然对上少年不知所措的泛红双眸。
云谏想松手的,可刚松开,掌心又控制不住地再度捏紧少年的手臂,让他撞进自己的胸膛。
流淌的热意一下子像是坠入清潭的浓墨,瞬间晕散,难以捞起。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喑哑的呢喃。
“亲我。”
他被惊愕到不行,但身躯根本不受他意识的控制,竟就抬起手扣在少年的后脑上,拉下他,递上一个渐深的吻。!!
那一刻,对于魂灵的冲击太大了。
他明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意识却清醒地要命,某些随着千年岁月渐溃于识海深处的感受涌出,像是决堤的洪涛,瞬间淹没理智。
只知道那柔软是自己渴求了太久的东西,不知餍足地去攫取,去享受……
本能地想亲近将夜。
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想得到他。
想疼惜他。
又想……弄坏他……
已经不知道自己环绕在少年腰后的手臂,是不受控地这样做,还是自己本能也想,才揽地更紧。
恨不得折断细腰,揉碎了,嵌入腹腔。
肆意掠夺少年唇齿间的泠泉馨香,心底某处的空缺也在一点点充盈填补。
云谏甚至已经能控制住梦境弥彰中的这具身躯了,但还是被渴求的本能操控着翻身压住少年。
看着他眸光乱颤。
看着他水雾涟涟。
想要……欺负。
想要……从这双杏眸中看到更多的破碎难忍,羞赧至极的情绪。
事实上,云谏也这么做了。
他翻身压住少年,握住他的脚踝,心底泛起凶恶的执念,想要拴住这双足踝,拴在身边,这样他就……
就……
就什么?
刚刚还在肆意流淌的那股熟稔的力量,汇聚着某种记忆去粘合识海中斑裂的碎镜,此刻忽然戛然而止。
他蓦地找不到缘由了。
少年惊恐地看着他,杏眼对上桃眸。
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他耳边嗡嗡,什么都听不清,唯独眼前的,刚被吻过还泛着莹润水渍的双唇在一开一合。
被啃噬到氤氲出嫣红,极魅,又纯。
他的理智还没彻底回归,本能地又欺身压下,朝那极具蛊惑自己的唇凑去。
“师尊!你……你别!你压着我鸟了!!”
这次因为距离很近,耳畔咫尺,他听见少年惶恐中,从纠缠的唇齿间漏出的话。
云谏蓦愣,微微分开唇。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抵在胸膛的手狠狠推开,少年惊恐地瞪着他,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因为被吻得近乎缺氧,少年满面通红,胸膛起伏,微微张开的唇努力攫取空气。
粉色的衣襟都被揉乱了。
“怎么这样啊!”少年颤着说。
眉目间都是明晃晃的委屈。
将夜忙不迭扒拉开自己的衣襟,怀中却空空如也。
一直被他揣在怀中的白鸟不见了!
他瞪大了眼:“我鸟呢?”
云谏:“……”
什么暧昧旖旎的氛围都被少年这冷不丁的话给冲散干净了。
云谏心底的情绪乱七八糟。
他自己都想不透,到底是该因这瞬间的清醒而庆幸,还是该懊恼。
但回归理智,堪破弥彰的似乎只有他一人。
少年趴在软塌上,掀开衣摆一通乱找,「咕咕,咕咕」地喊着白鸟,一直没回应,他慌得要命。
“别找了。”
云谏倏然叹气,又欺身压上来。
将夜还在忧心他的鸟,猝不及防再次对上师尊那双蓦然靠近的桃眸,胸腔里的脏器跳个不停,不敢呼吸。
该不是……又要亲吧?
两片软肉而已,有什么好啃的?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太久不碰师尊了,还不让师尊同步凌尘交往,导致……师尊欲壑难填?
师尊一掌按住他肩膀,将他压在软塌上,另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双眼。
视觉上看不见了,感官就更清晰了。
将夜能感觉到师尊灼热的呼吸就挨在颈侧,他的心跳太快了,根本不受控制,都要蹿到嗓子眼了。
就在他紧张的不行的时候,眼皮上温凉的掌消失了。
他犹疑了片刻,再睁开眼。
眼前竟杵着一截粗虬的藤蔓!
他像个痴汉一样,傻乎乎地抱着那藤蔓,甚至侧脸都贴在藤皮上,蹭了一脸的湿黏树汁。
恶心死他了!
终于明白刚刚似乎陷入什么梦魇中一般。
眼前的「师尊」也不见了,和那些斜靠着墙角的「师尊」们一样,都化作一截截虬粗的藤蔓,没了灵气后,这些所谓的妖邪根本就不足为惧。
将夜皱巴着一张脸,忙不迭撒手。
就倏然感觉怀中什么东西贴着他皮肤,正发烫。
他扯开松垮的衣襟,就瞧见掌心大小的白鸟正贴在他胸前睡得昏沉。
伸手一碰,还烫的要命!
“发烧了?修仙世界有兽医吗?”
他想想,要是在云缈山,他倒是可以找步凌尘给看看,毕竟步师叔治过腓腓,他那医术人兽通用。
但现在,也没那条件啊。
将夜调出体内的水系灵力,给白鸟降温。
但好像不管用,不论他怎么「咕咕,咕咕」地喊它,白鸟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睡得昏昏沉沉中掀开眼睑,用那琉璃一般的眼珠子看一眼将夜,就又睡了过去。
他安抚着拍了拍鸟脑袋:“别怕,你先睡会儿,等我出去就找人给你看看。”
将夜没研究明白这些妖邪目的是什么,但一看那眼熟的藤蔓,就让他想起在彤岫村的经历。
这些藤蔓长得真的很像攻击师尊的那一种。
果然是对师尊怀有恶意的!
将夜暗暗咬牙,这些东西不是害师尊受伤,就是害师尊名誉受损。
真是可恶!
背后的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朝牢房中投入火光。
“表少爷果然在这里,奉衣好找啊。”
身后忽然响起男人淡漠的声音,似含着礼貌与客套,根本不见什么冷意,却让将夜浑身一颤。
他被发现了!
一回头,身着灰衣的男人眯眼笑着看他,优雅从容地迈下台阶,走到将夜身边,觑了一眼那些化作藤蔓的妖邪。
喉咙里吐出并不惊讶的话:“啊……表少爷发现了呀。”
将夜一愣:“你们早就知道这些东西是……”
“嗯。”奉衣点点头,绕着那些虬粗的藤蔓转了转,“这些妖邪不过是有人用特殊的方法在一些千年的藤蔓上做了手脚,千年灵气浸润的藤蔓能承载那人的意志,足以折腾出些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
将夜想说:既然你们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任由这些东西作恶伤人,任由下界出乱子,任由它们顶着师尊的样子为所欲为,让师尊平白无故地遭受恶意揣测?
但是奉衣狡黠轻笑一声,不缓不急道:“虽然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但它们背后的人依旧未曾露面,追查要追到底,除恶务尽。”
他盯着将夜的脸,意味难明道:“表少爷,你说是不是?”
将夜本来就为师尊的名誉急得要死,哪里有心思琢磨这谜语人话里潜藏的意思?
奉衣又道:“表少爷此番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呃……”
“城主已经知道了。”
“呃……”奉衣又笑笑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你今日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城主就察觉到了,但碍于当时比较忙,又不好在云缈的弟子面前让你露馅,害你受罚,才没当众认你。”
将夜松了口气,还好。
要被钟离泽那个大冤种知道,拿捏住他的小把柄,可不得使劲造,用不着诬陷冤枉,犯了门规这事能直接让他被拿捏住。
奉衣又说:“现在嘛,城主已经在书房等着表少爷了,表少爷还是随我去一趟吧。”
将夜一点儿都不想和原主认识的人有过多接触。
很容易露馅啊!
但奉衣看起来修为深不可测,想要从他手底下溜走是不可能的。
现在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他过去,要是他抗拒,说不定直接提溜他后脖颈子押过去。
他才不相信这个眯眯眼是什么很好说话的善茬呢。
将夜只能神色恹恹地跟着奉衣去了书房。
苍梧城主府的书房不似城主府的门楣那么恢弘阔气,也不像待客议事的前厅那般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这里不大,还处在比较僻静的院落中,看起来更像是一处寻求宁静的焚香静室。
夜深了,书房中透着幽幽火光,零碎地冒着微弱的星点。
奉衣带着他推开门,君家主正持着三根清香,虔诚地祭拜面前的神龛。
将夜一抬头,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神像画轴,整个人惊愕不已!
画功极好,丹青描摹下是一株繁茂的白梅树,白梅盛在一潭冷泉中,树枝上站着一只白羽华美的鸟,拖着长长的尾翎,高傲地似天上神o,却让人觉得它被孤立于世,独自哀鸣。
但将夜却觉得白鸟的琉璃目中有着说不清的无限愁绪。
他心口蓦地揪了一下,伸手去抚,却触上浑身滚烫,昏睡不醒的白鸟。
将夜忽然悟了。
白鸟它不简单啊!
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悄悄地又将白鸟往衣襟深处塞了塞。
君家主插上那炷香,袅袅青烟腾起,将神龛上悬挂的画氤氲地飘渺远去,遥不可及。
君家主回头看着将夜,温和地牵动唇角笑了笑。
示意奉衣下去,又邀着将夜坐在自己的书桌对面。
君家主虽然妻妾成群,儿女生了好几打,年长的孩子都二十好几了。
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看起来并不苍老,甚至那精神的模样说是四十不到都有人信。
他先是温和地同将夜唠了会儿家常。
一会儿感叹自己那妹妹,也就是原主的母亲死的太早,留下他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
一会儿又是问将夜这些年在云缈山过得是否习惯。
一会儿又谈到将夜如今修为如何,与师尊相处是否愉快。
总之,是很尽心竭力地营造一个好舅舅的形象。
但将夜浑身不自在,木讷地敷衍着。
也不只是因为他不是原主,而是这种关切来得莫名其妙。
要是这哥哥真的那么在意妹妹,就不会等到人死了,才把遗孤领回来。
要是这舅舅真的那么在意外甥,就不会在听闻神隐峰仙尊不教导弟子,任由原主野生野长的情况下,不接回他享这城主府的富贵。
总之,将夜坐立难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想剃头。
好舅舅见叙旧也叙地差不多了,忽然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将夜。
长叹一声道:“好孩子,这是你的宿命啊!”
说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滴,泪湿青衫,拂袖掩面,以将夜为观众席,找了个绝佳的表演角度,可谓是全方面展现了自己的不忍和无可奈何。
将夜心底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手上那本册子像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嗫嚅着唇,茫然道:“要不……我给您也哭一个?”
“呃……”君家主愣了一下,眼泪也不流了。
催促道:“你赶紧打开看看吧,我这儿还挺忙的。”
将夜翻开册子,眯眼盯着看了好久,脸上神色未变,似坐成了一座木雕,倒是让君家主愣住了。
他期待的惊讶呢?震愕呢?不甘呢?痛苦呢?
将夜那张俊俏的小脸上除了昏昏欲睡,一脸无聊,什么也没有。
君家主豁然站起来,隔着桌子附身望了一眼那本册子上的内容,咕哝道:“没拿错啊,是这本啊!”
将夜:“……”
他是个文盲,这事儿能说吗?
当然不能!
于是,将夜冷静地抬头看着君家主,扮出一副神色晦暗的模样。
点头道:“我知道了!”
君家主:“真明白了?”
将夜:“嗯!!”
君家主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怜悯渐渐被仰望掩盖,有几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味道在里头。
他叹道:“这事也没办法,这都是你的宿命,你的任务该做的还是要做。”
说得将夜一头雾水。
将夜还是毅然点头。
君家主又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取信仙尊,住上神隐峰,还让他三番四次相护于你,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话让将夜觉得愈发不对劲,但他还得演下去。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
君家主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远」的语气说着「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话。
“你要想办法让仙尊对你生出男男之情,让他爱上你,让他非你不可,让他臣服于你,最后……”
君家主声音骤冷,森然道:“让他爱而不得,恨无可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将夜:“!!”
这么直接?
想害我师尊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太特别了,都不伪装一下吗?
哦……对了,在你眼里,我也是个小反派。
作者有话说:
反派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