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一种人,看见了便知道他是谁。
  他的长相,他的穿戴,他的神情,他的气势,他身上的种种一切都没有人可以复制。
  因为人是独一无二的,世上没有人会把他与别人认错。
  宫九,就是这样一种人。
  当叶孤城看见宫九时他便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宫九,是太平王世子。
  即使他并没有看见过宫九,对他的一切了解几乎都来源于书中文字。
  但当人从书中走出来,变成活生生的存在,乍一眼看过去也只能让叶孤城恍然大悟。
  原来宫九就是这样一个人。
  绝对不会认错。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九公子更加自负,比他更加傲慢。
  这样一个男人,并不能让叶孤城欢喜,事实上,他恨不得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
  因为他不仅仅代表着麻烦。
  九公子每一次出现,似乎都总有人要死,总有人要倒霉。
  很明显,上一个倒霉的就是叶孤城。
  其情节之严重,差点让他就折在中原了。
  叶城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百步穿杨,他还记得钉在树上的剑以及树下的与血。
  叶城主不是圣人,他可以擦鞋猜测,但却无法确定,他或许能凭借狠辣的手段锁定目标任务,但他也无法肯定那真是宫九所为。
  他还记得丁独秀说遇见了想要被鞭打的人,那或许是宫九?
  十有**是的。
  但如果真的是宫九,为什么他会盯上自己?
  叶孤城听见对方的话,表情也变了,变得更加高不可攀,更加冷若冰霜。
  西门吹雪遇上宫九竟然忍不住地呕吐,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癫狂的模样。
  但是叶孤城?虽然尚未看见宫九犯病,心中却已经十分不悦。
  他理所当然没有因为宫九的真情表白而对他产生好感,正相反,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白云城主被很多人念叨,也被很多人思念,被很多人敬仰,但这其中却不应该包括宫九。
  叶孤城的眼睛很亮,也很利,并不是很深的瞳孔中似乎又点点寒星,但那寒星所绽放出来的光芒却又一点都不温暖,一点都不柔软。
  正相反,那是剑的锋利。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宫九。
  但即使自己知道,却不能表现出来,叶城主冷冷道:“你是谁?”
  宫九道:“鄙人姓陈名浩。”
  即使他用谦称,你却无法感受到他的尊敬,他的卑微,即使口述“鄙人”,也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叶城主听见他的话,眉头都不带抖一下,但心中却嗤之以鼻。
  陈浩?
  见你大头鬼的陈浩。
  叶城主冷冷道:“是吗?”
  他这样说,似乎不太礼貌,即使叶孤城已经有名到全江湖人都知道,但如果别人像他自我介绍,一般都会礼貌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种社交礼仪。
  叶城主虽然跟个飞仙似的,但礼数一向周全,所以才让江湖人挑不出错来。
  本质意义上,他比起西门吹雪还是要更加接地气的。
  所以,他只应了一声“是吗”,而没有报自己的名字,这是很不正常的。
  陆小凤意识到了这种不正常。
  从自称陈浩的青年下楼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这古怪的年轻人身上。
  陆小凤虽然看朋友不太准,但是看别人那真是一瞧一个准,只要让他第一眼看着觉得不太对的,那肯定很有问题。
  九公子何止是让陆小凤看了第一眼觉得不太对?他分明全身上下都是古怪之处!
  然而,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有陆小凤的眼力的,更不要说虽然九公子神情自傲古怪,混在一群同样骄傲的白衣剑客中,也并没有特别出彩。
  因为他很安静。
  这年头,安静的人总是比喧闹的人来得更加不起眼。
  更不要说武当派众人早就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关心别人?
  所以,九公子的古怪竟然就被忽略掉了。
  陆小凤很了解自己的朋友,所以他也很了解叶孤城,听他冷冷的声音,便觉得有些不对。
  叶城主虽然仙气飘飘,但并不是很傲慢,正相反,如果相处久了,他甚至还有一点平易近人,这样一个人,对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是很礼貌的,绝对不会吝啬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叶城主的态度,委实反常了些。
  陆小凤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叶孤城的表情,只见他一派冷若冰霜,竟然比平日里温度更降三分,心头疑惑更甚。
  这模样,莫不是城主与自称陈浩的认识?
  不仅认识,还似乎结了仇怨。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对方的“思之如狂”,也不知怎么的,一回想起来,竟然让他给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艾慕少年的小娘子,说起话来也不会这么粘腻。
  当然,也不会这么直白就是了。
  细细品味一下,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陆小凤被晾在一边,但那两人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宫九道:“我来群英会,就是想见一面叶城主。”
  叶城主道:“为何。”
  宫九道:“几月之前曾有幸见过叶城主一面,从此便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叶城主:“……”
  宫九道:“却不想叶城主前几日都不在,一直没有机会。”
  叶城主道:“我听闻房内洗笔池被打碎了。”
  生硬转移话题。
  宫九道:“一时不小心。”
  叶孤城也真不愧是好朋友,这时候还想到了陆小凤,他对宫九似乎很是疑惑,总觉得事情与他有关,想要在房间中再找些蛛丝马迹出来,现在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更不要说叶城主知道他是谁,也对他的性格略有些了解,不用猜几乎就能盖棺定论,他定然是很有问题的。
  叶城主道:“可否进去看看。”
  宫九道:“请。”
  叶城主先走,陆小凤沾光,跟随其后。
  而宫九,眼睛只盯着也城主看,那眼神直勾勾的,其中意味不明,反倒是让陆小凤瘆得慌。
  叶孤城也瘆得慌啊,但他就是不说话,伸手便推开了房间大门。
  屋子不大,却很干净,很整洁,很没有生活气息。
  叶城主进门看见被褥崭新,没有一丝褶皱便道:“这床铺似是新的。”
  宫九道:“在外睡不惯。”
  叶城主心道,什么睡不惯,不就是嫌弃别人脏?
  宫九的洁癖,是可以和西门吹雪媲美的,如此看来,叶孤城比他们俩的洁癖程度要稍微好一点。
  他又看那扇没有钩起来的窗户,想来刚才黑衣人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叶孤城心道,指不定是和宫九有什么仇怨,找上门来了。
  他敢说,宫九的仇人绝对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多。
  叶城主不说话,宫九也不说话,但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叶孤城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叶城主忽然记得他说一月之前见到过自己,心道说不定就是被丁独秀抽过的那一次,便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宫九道:“半夜在林子里。”
  叶孤城心头一动道:“林子?”
  心到果然,他果然没有猜错人!
  宫九道:“叶城主好功夫。”
  伸手摸上自己肩膀:“惊天一剑,叫陈某夜夜不能忘怀。”
  他竟然一字一顿道:“想不到竟然还有幸见到百步穿杨这等失传的功夫,也是三生有幸。”
  叶孤城:呵。
  陆小凤:???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叶孤城的冰块脸都要碎了,宫九竟然就直接说出来了?
  他还没有找宫九算账,这人竟然直接就送上门来了?!
  怒火来得十分迅疾,席卷叶孤城的心。
  一段时间的休生养性本让他的心情还算舒畅,遇上宫九也并没有恼怒得过分,但见这人害他如此之惨不仅没有藏着掖着,还炫耀似的说了出来,叶孤城脑海中的一根弦就崩断了。
  有些情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仅仅是藏在脑海深处。
  一旦被触及,便呈现席卷之势,呼啸着,叫嚣着,要冲破一切!
  罡烈的剑气从身体内侧炸开,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宫九。
  将其在不大的房屋中游走,但宫九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是的。
  也是,他可是能任由剑气在经脉中流淌还当做享受的猛人,这一点点外在的剑气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凛冽的刀子割在宫九脸上,他怕都觉得那是一种享受,因为这个人,本来就很喜欢疼痛。
  但对宫九来说不算什么,对其他人可就不是了,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陆小凤,他离叶孤城离得近,在身子接触到对方爆发气势的瞬间,还以为自己被剑捅穿了。
  差点就忍不住使出梯云纵跑了。
  但还好,陆小凤强忍住了这种**。
  他看看叶孤城,又看看宫九,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想。
  叶城主不仅认识面前人,他们还很有仇。
  很深很深的仇怨。
  他还真没见叶城主这么生气过。
  宫九道:“叶城主可是认出我了?”
  叶城主冷冷看他,不说话。
  宫九道:“叶城主可知我为何而来?”
  叶城主心道,我他妈管你为何而来。
  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他是为了拔除剑气的。
  叶孤城自己出的招,他还不晓得?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宫九,他当时使出百步穿杨中蕴含剑气,就是故意的,当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幕后主使死。
  他对剑气这玩意儿的理解很深刻,经脉本来就是人身体中最脆弱的部分,任由锐利的剑气游走,不仅伤痕叠加,每天都很痛苦,而且还很容易走火入魔。
  练武之人的真气被打乱,可不就是走火入魔?
  叶城主动手就没安好心,目的就一个,就是要那幕后人死。
  他差点就被整死了,要对方死,有什么不对?
  但叶城主万万没想到,难得要别人死一次,竟然还碰上那个最不会死的。
  他的剑气是厉害,只要在经脉中游走,就算不走火入魔,迟早有一日会把人给疼死,因为伤上加伤。
  但谁知道承受一剑的竟然是什么伤口瞬间就能恢复,而且还特别喜欢疼痛的宫九。
  无论是疼痛还是伤口都不会给他造成伤害。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玄妙。
  叶孤城看宫九的眼神,阴森森的,真是恨不得一剑就把人的项上人头给取了。
  宫九道:“叶城主怕也是想起我是谁了?”
  叶城主只冷笑,不说话。
  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宫九早就死了。
  但他不仅没死,似乎还很享受。
  大概也只有宫九才能做出这种事了。
  谁会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个仇人,还是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宫九道:“叶城主可否帮我拔除剑气?”
  叶孤城道:“你做梦。”
  真是掷地有声。
  宫九却不在乎,他又道:“若陈某知道些陆大侠想知道的,可否相抵?”
  这就很阴险了,简直就是□□裸的胁迫。
  然而,叶城主却冷笑道:“你以为就你知道?”
  看宫九现在的表现,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刚才抓到的人很有用,或许就是罪魁祸首,都不给宫九一个眼神,挥挥袖子,走了。
  这姿态看起来,也是非常地高冷了。
  陆小凤:???
  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什么都听不懂?
  叶城主道:“走。”
  这话是给陆小凤说的。
  深深地用眼刀子剐了宫九一眼,人走了。
  叶城主实在是非常理智,知道与宫九在这里打起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他肩膀里的剑气。
  叶城主冷笑三声,想要他帮忙□□,那真是门都没有。
  就好好受着,等有朝一日练功走火入魔吧!
  宫九:“……”
  不知道为什么奸计并没有得逞。
  不过……
  他又伸手,隔着白衣抚上了肩膀手上之处。
  叶城主这样的海外仙人,本就不应该是被人威胁的。
  陆小凤跟着叶城主,一言不发。
  准确来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插嘴。
  陆小凤多聪明的一个人,听两人对话便知道他们结仇不小,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哪里来的仇怨。
  没有听说叶城主在中原有多走动。
  几个月前莫非就是金鹏王朝那一次?难不成是叶城主会剑客遇上的。
  他捕捉到了“百步穿杨”与“拔除剑气”,听完之后不由啧啧称叹。
  叶城主的剑法竟然已经高明到如此地步,能够剑气外放,还能如同秦朝剑客一般使出惊人的技艺,江湖多年也不曾有的。
  陆小凤虽然不知西门吹雪的剑法到了何种地步,但想来叶城主定然也不比他差。
  不过,能在叶城主这样一招活下来的人,想来武功也十分诡谲?
  陆小凤道:“那陈浩……”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叶孤城冷冷地打断了,他道:“你最好不要多接触他。”
  陆小凤:“……”
  叶孤城苦口婆心道:“他是一个大麻烦。”
  碰上了就要死的那种。
  如果不是宫九自己贴上来,叶城主也绝对不想知道他这么个人。
  想到这,心头又是一阵警铃大作,那宫九竟然敢贴上来,甚至还对他的名字念念不忘,想来是对自己兴趣斐然。
  想想陆小凤在凤舞九天那一本中的奇妙经历,被宫九盯上,真是一件非常非常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身后还有小老头吴明,虽然与宫九的关系谈不上非常之好,但如果小的真的被杀了,老的会找上门也说不定。
  叶城主心里啧了一声。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宫九做掉,似乎不太容易。
  所以说叶城主也是一非常有胆识的人。
  别人碰上变态,只想避着走,他却在思考怎么把变态踩死。
  这思想境界就不一样。
  太高远了!
  陆小凤听着叶孤城的话,就当做自己是没有看见那陈浩,一句话都不提。
  即使是不那么聪明的人都知道,叶城主并不想再见到那人,也一点都不想讨论与那人有关的话题,要不然怎么会一记头就直接把陆小凤的话眼给堵死了?
  要知道,叶城主平日里可算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但就是算是不与他多说也没有说么关系,陆小凤想到了之前宫九提出的交换条件,这让他眉头微皱。
  即使陆小凤很想知道真相,也不会慨他人之慷,毕竟,对方的要求是让叶城主拔除剑气,
  他们和宫九,一开始就没得谈。
  不过,即使没有宫九,还有别人。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叶城主绑住的黑衣人,他原本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陈浩很有问题,现在对方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承认了,想来应该是黑衣人找他大打出手,受伤之后逃了出来,不巧却被叶城主遇见,就被顺手绑了。
  陆小凤分分钟就可以脑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偏偏还十分正确,也真不愧是名侦探陆小凤。
  既然这样,就算宫九不配合一句话不说,只要能找到另一个当事人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陆小凤舒展眉头,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透露着轻松的味道。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谜题解开的未来。
  然而,等两人到了目的地,却只看到散落一地的麻绳,与空无一人的树。
  叶孤城道:“怎么回事。”
  他面色铁青,显然十分不高兴。
  陆小凤松散的眉头再一次紧皱,他蹲下来看那树木,泥土微微凹陷,还没有来得及恢复原状。
  刚才这里确实坐了人,但就在不久以前,人又被带走了。
  谁带走了他?
  陆小凤想到,或许是他的同伙?
  如果说动机,刚才与叶城主对话的宫九也很有可能,谁叫他的表现那么古怪,又好像很确定叶孤城会为了知道真相拔除剑气一般。
  但又确确实实不可能是他,因为陆小凤与叶孤城的速度很快,他们保证,若宫九在他们后面,绝对不可能比两人更先一步达到这里。
  而且……
  陆小凤伸出手指,感受一把泥土的温度。
  人身上的温度,已经消散了。
  想来那带着面具的人已经被带走有一段时间。
  叶城主再一次唾弃自己的猪脑子,他怎么就忘记把面具拿下来了?要不然起码能知道人长什么样。
  他这么不灵光,一定是被叶孤鸿传染了!
  叶二:???
  这关我什么事?
  不管怎么样,这回是叶孤城失策了。
  他和陆小凤对视,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疑惑与凝重。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谁,把人带走了?
  又添重重疑团。
  即使是在昏睡之中,寒梅也觉得很冷。
  他本不应该觉得冷,因为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的老怪物,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似乎已经可以不畏严寒。
  他们有内力。
  内力可以干许多事,可以代替许多东西。
  天气无法让他觉得寒冷,那什么才会让他觉得寒冷?
  脑子里还是一派混沌,但牙齿却已经战战兢兢地打颤,上下就是合不拢,寒气从脚底心向上,先是肌肤,再是骨髓。
  整个人就好像被扔在了冰窟窿中。
  他的大脑中警铃嗡嗡作响,就好像在提醒自己,如果再不醒来,他就一辈子也无法醒来。
  所以,即使叶孤城在他脖子后面敲得很精准,下手也很重,寒梅也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力率先醒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总是能做很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糊涂的人尚且如此,精明的人更不用说。
  但等寒梅睁开眼睛,或许会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在寒冷中昏死过去。
  同样是死,清醒而痛苦地死与在睡梦中安详地死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宁愿选择前者。
  寒梅一睁眼,便看见了白茫茫的雾。
  这雾中除了冷了点,似乎并没有特殊之处,但对寒梅来说,却好像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眼白中爆出一条条的血丝,眼中盛满了恐惧。
  他甚至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这幅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很容易让他想到某个早就死掉的人。
  ——玉罗刹。
  一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疑问再一次占据他的脑子。
  玉罗刹,真的死了吗?
  无法辨别男女的嘶哑声从身后传来,玉罗刹道:“见到我就不想说些什么。”
  那对寒梅来说,几乎是来自于地狱的声响。
  但他却还在试图自欺欺人,就算是他这样的老怪物,有的时候也恨不得自己是在梦里,而没有醒来。
  他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清醒了,如果一定要死,还不如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地过去。
  而不像现在,怕得要死。
  寒梅道:“我什么都没见到。”
  玉罗刹道:“你确定?”
  寒梅道:“玉罗刹已经死了。”
  玉罗刹道:“他死了,我是什么。”
  寒梅道:“一个冒牌货。”
  玉罗刹道:“你自己也相信?”
  寒梅道:“我为什么不相信。”
  额角隐隐有汗珠滑落。
  玉罗刹道:“你真以为我死了?”
  他又道:“我真会死吗?”
  寒梅道:“只要是人就会死。”
  玉罗刹道:“你觉得我是人?”
  寒梅道:“你不是神,也不是魔,只是人。”
  玉罗刹道:“你自己相信?”
  寒梅道:“我当然相信。”
  玉罗刹道:“那你为什么流那么多汗?”
  寒梅不说话了。
  他甚至无法判断出玉罗刹在哪里,因为他的声音来自西面八方,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光凭借声音无法找到神出鬼没的人。
  声音找不到,肉眼就更找不到了。
  玉罗刹道:“你也不相信我死了。”
  寒梅还是不说话。
  玉罗刹道:“既然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会做如此胆大包天的事。”
  寒梅终于意识到,他和大哥二哥的行动在玉罗刹面前就是完全透明的,他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或许最开始的死,也仅仅就是假装的。
  为的就是找出叛徒,或者像他们这样心怀异心的人。
  想到这,寒梅竟然不害怕了,相反,他颇有看破生死之感。
  可能是知道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
  什么几天,连一盏茶的时间可能都没有。
  寒梅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玉罗刹道:“话说的不错,人的眼光却不怎么样。”
  寒梅道:“什么意思?”
  玉罗刹道:“你现在还不知道?”
  寒梅道:“知道什么。”
  玉罗刹道:“你以为谁那么神通广大,会知道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寒梅脸更白道:“你什么意思。”
  玉罗刹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寒梅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长久坚持的信念泡影,他的一切谋划,一切忍辱负重从最开始就是个巨大的笑话。
  当剥下来表面华美的外衣,他发现自己实际上一无所有。
  这种感觉很糟糕。
  寒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算是他这样的老怪物,一时间也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
  他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而且维持了数年之久。
  他最开始的情报源对不对?那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是玉罗刹?还是说玉罗刹发现之后中途给换了?
  种种猜测在脑子中搅成一团,分辨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寒梅从没有这么惶恐过,他以前见到玉罗刹也确实是惶恐的,但却心存侥幸,认为高高在上的神魔不会太关注足下的尘埃,同时心中又带有那么一点属于强者的骄傲,骄傲在他心中挣扎着,支撑着,让他没有匍匐于玉罗刹的脚下。
  但现在,所有的骄傲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恐惧。
  模模糊糊之中寒梅想到,原来高高在上的神魔就算不低头都能知道脚下发生的一切。
  想来玉罗刹对他们的野心与不安分一开始就了然于心,就算是孤松看见的棺材,也不过就是他玩得又一个游戏。
  从一开始,岁寒三友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寒梅听见自己问道:“那陈浩,是不是你儿子。”
  他惊觉,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沙哑,这么苍老,听起来就像是毛爪子在墙上划。
  难听得紧。
  对此,本来就心情很不好的玉罗刹只是道:“呵呵。”
  嘲讽之情几乎从笑声中溢出来。
  寒梅绝望了。
  他绝对不会知道,明明自己还有几天可活,却被玉罗刹提早送上西天的原因。
  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把人家宝贝儿子认错了,让大祖宗非常得难过。
  他一伤心,一难过,别人还有日子可以过吗?
  当然是没有了。
  神出鬼没的玉罗刹给叶城主还有陆小凤添了许多麻烦。
  原本找到人审问这件事情就能结了,谁知道现在人竟然又不见了。
  叶城主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颇有些眼熟,一拍脑袋想想,之前叶二公子失踪不也就是这样吗?
  套路一致,搞不好出自同人?他这样想着,干脆带着陆小凤找西门吹雪去了。
  反正武当山一共才这么大,总能找到对口的。
  西门吹雪跟个定点boss一样,虽然没有练剑,但似乎在林子里沉思或者做些别的什么,身后跟了叶二公子与玉天宝,强者一直用泛着粉红色泡泡的诡异光芒盯着西门吹雪看,后者就单纯蜷缩在阴影中,恨不得没人能看得见自己。
  他实在是非常地缺乏安全感呢!
  就算是跟在西门吹雪身边,都感到有一股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好像总在暗处盯着自己似的。
  玉罗刹:盯——
  玉天宝打了个寒颤。
  叶二公子见到叶孤城来了,终于将黏在西门吹雪脸上的视线依依不舍地撕扯下来,对叶城主点点头道:“兄长。”
  他又看到叶孤城身后的陆小凤道:“陆大侠。”
  陆小凤见叶二公子安好,心情也明媚些许道:“叶二公子。”
  叶孤城开门见山道:“是谁将你塞入武当禁地的。”
  叶二公子道:“不知。”
  他见叶孤城表情不太对道:“玉天宝知道。”
  玉天宝:!!!
  叶孤城:!!!
  陆小凤:!!!
  西门吹雪:!!!
  就连剑神也施舍眼神给了玉天宝一秒。
  他倒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因为西门吹雪一直知道玉罗刹有个养子,按照他的性格,显然是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人。
  看着玉天宝,也不过就是在心中想想,原来这就是他爹的养子啊。
  反应超平淡。
  叶孤城看着叶二公子,眼神幽深。
  他现在不想打断兔崽子的狗腿了,想连同他脑袋一起打一通。
  说好了为了隐瞒玉天宝身份在外面叫他王公子,竟然给这不长进的东西一嘴就卖了。
  想死就直说啊,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叶二公子:哦。
  一不小心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bug
  下午考第一门【沉思】
  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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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