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宝跟着陆小凤。
  他觉得自己很没有安全感。
  也不能说是陆小凤武功比西门吹雪差,或者是他信用值不高,这莫约就是人的一种本能。
  看着西门吹雪那样气势有五十岁的男青年,无论是谁心头都会安稳一些,但跟着浪子,除非是和他做朋友,任何一人都会惴惴不安。
  女人会产生迟早被抛弃的错觉,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第几个女人,也不知道,浪子究竟会在家的港湾中停留多久。
  至于男人,如果是朋友还好,因为陆小凤很愿意为了朋友而两肋插刀,如果是像玉天宝这样浑身上下都是麻烦的可怜人,跟着陆小凤,莫约会被卷入更多的麻烦。
  陆小凤就是一个麻烦体质。
  玉天宝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轻功虽然比不上陆小凤,但陆小凤也还算是体贴,虽然心头焦急,却配合玉天宝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就怕以玉天宝不是十分出众的轻功无法跟上。
  陆小凤道:“去找人。”
  玉天宝道:“谁?”
  陆小凤道:“岁寒三友。”
  玉天宝的脚一下子就刹住了。
  陆小凤也刹住了,他道:“又怎么了。”
  还很无奈。
  玉天宝睁大眼睛看他道:“你说你会保护好我。”
  陆小凤道:“是。”
  玉天宝斥责道:“但你现在却要我死!”
  陆小凤道:“我怎么就要你死了。”
  玉天宝道:“岁寒三友都等着杀我,也都认识我,到他们面前我岂不就是白白送死?”
  陆小凤道:“不会。”
  他又道:“花满楼也在那里。”
  玉天宝道:“花满楼?”
  陆小凤道:“没错,等到那附近我就让花满楼带你走远点,我亲自去见见岁寒三友。”
  因为陆小凤要确定,那被叶城主绑了的,究竟是不是岁寒三友的一员。
  玉天宝道:“你确定花满楼不会见到别人。”
  陆小凤道:“他是个瞎子,连你的模样都见不到。”
  玉天宝道:“瞎子怎么注意周围情况。”
  陆小凤道:“他有耳朵。”
  陆小凤道:“花满楼的耳朵,是世上最灵敏的。”
  玉天宝勉为其难道:“好吧。”
  陆小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玉天宝是一个多么难缠,多么怕死的人。
  但他也很确定,像玉天宝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样,是绝对不会下狠手杀掉六十个人的,所以那误导他们将所有锅都推到玉天宝身上的岁寒三友一定有问题。
  如果那六十个人是他们杀的,会有什么目的?
  不知不觉间,陆小凤已经将杀人者的身份锁定在了岁寒三友身上,但他又实在想不到原因。
  陆小凤道:“你说,如果杀人的事岁寒三友。”
  玉天宝道:“嗯?”
  陆小凤道:“他们为什么会找年轻的白衣剑客。”
  玉天宝道:“我怎么知道。”
  他又道:“我只知道,我没那么喜欢穿白衣,也不喜欢练剑。”
  所以,岁寒三友的目标一定不是他。
  陆小凤道:“但他们的又确实很想要将西方魔教收入手中。”
  所以,他们找的人,十有**与西方魔教有关。
  陆小凤脑洞大开道:“难道是玉罗刹?”
  玉天宝心中一凛,道陆小凤的想象力难不成真这么丰富,现在已经猜到了?
  但想想,好像又不太可能。
  这江湖上又有几个人有玉罗刹的脑回路,就算是养个儿子都要找替身?
  陆小凤道:“不对,不可能,以玉罗刹的年纪定然是个老头,怎么可能是年轻的白衣剑客。”
  玉天宝傻了,他道:“你莫不是以为那群人有胆子对玉罗刹动手?”
  怕都怕死了好吗?
  陆小凤听了他的话,却忽然道:“你叫他玉罗刹?”
  他抓得重点很重点,又或者很歪。
  玉天宝听了心道不好,但还是兀自镇定道:“要不然叫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眼神锐利又带着探究,他道:“父亲或者是爹?”
  陆小凤又心道,难不成是娘?
  谁都不知道玉罗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有玉天宝这么大的儿子,他的年纪总不会太小。
  玉天宝也是演技派,他道:“你对着一团迷雾,叫得出这称呼?”
  陆小凤惊道:“就算对你也是一团迷雾?”
  玉天宝道:“我从来不知道玉罗刹长什么样子。”
  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可怜,但看玉天宝自己都不在乎的模样,陆小凤也不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中道,这对父子的关系真奇怪。
  但若父亲是那个玉罗刹,似乎也不奇怪了,因为他就是江湖公认的,很神秘,很冷酷的人。
  陆小凤接着思考岁寒三友的问题,也不多追究了。
  玉天宝见陆小凤又不看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
  玉罗刹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亲儿子,但是玉天宝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很能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他就是玉罗刹的挡箭牌,为了保护他亲儿子的挡箭牌。
  最开始玉天宝也不忿过,为什么他就要做这样的事?
  但后来想想,起码他还锦衣玉食长到二十几岁,而且,这做不做挡箭牌,又不是他能决定的,还不如让玉罗刹高兴点。
  因为玉天宝不是唯一的,如果玉天宝没有了,很可能会有个玉地宝,玉大宝,想要当玉罗刹养子的人不要太多。
  而且,他的命,不就是捏在对方手里的?玉罗刹捏死他的难度,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高。
  所以,为了活下去,他要守得住秘密,当得了挡箭牌。
  陆小凤在找花满楼,花满楼也在等陆小凤。
  他们两人之间,是很有默契的。
  仿佛不用诉诸于语言,就知道自己和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所以当陆小凤看见花满楼竟然在外面等他时,他一点都不奇怪。
  花满楼与他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总能知道陆小凤要来了,同样,陆小凤也能知道花满楼要来了。
  倒是玉天宝一惊一乍的,他道:“这就是你说的花满楼?”
  陆小凤道:“不错。”
  玉天宝道:“他的耳朵真好。”
  陆小凤:???
  陆小凤道:“什么意思?”
  玉天宝道:“你这么远来,他竟然能听到你的脚步声。”
  陆小凤哭笑不得道:“虽然花满楼的耳朵很好,但却没有好成这样。”
  玉天宝道:“那他怎么知道你来了?”
  陆小凤道:“花满楼总是知道的。”
  玉天宝意味深长道:“哦——”
  陆小凤:感觉有点不太对。
  一般情况下,花满楼看见陆小凤时心情都会不错,但自打上武当山后,他无论看到谁心情都不会太好,因为死了太多人。
  珍爱生命的人,怎么会见的得别人死?
  花满楼道:“这位是?”
  他“看”向了玉天宝。
  玉天宝被吓了一跳,他盯着花满楼看了许久,即使看见对方瞳孔中没有焦距也还是难以相信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瞎子。
  因为他“看”东西实在是太准了。
  难道这真是因为他出色的听力?
  即使刚才嘴上逗陆小凤,真让玉天宝说,他也很难相信人的听力能好成这样。
  世间纷乱,杂音太多,怎么能从自然的声音中分辨哪一部分是人制造出来的?
  想想就不可能。
  陆小凤在想自己应不应该告诉花满楼自己身边的人是玉天宝,但想想,他还是说了。
  毕竟花满楼这里不比西门吹雪,人来人往,即使他听力出色,如果一个躲闪不及给人是玉天宝的人撞上了怎么办?
  要真是那样,无论是玉天宝还是花满楼都会很危险。
  陆小凤压低声音道:“他是玉天宝。”
  隔墙有耳,他保证自己的声音只有他和花满楼才能听得见。
  就连离他很近的玉天宝都只听见了蚊子哼哼。
  但花满楼偏偏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很凝重道:“真人?”
  陆小凤道:“没错。”
  花满楼道:“那里面的六十个人……”
  陆小凤道:“不是他杀的。”
  花满楼道:“那岂不是岁寒三友想要祸水引东?”
  陆小凤道:“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小凤又道:“我将他放在你这里,自己进去看看。”
  花满楼二话不说应了下来道:“好。”
  陆小凤道:“最好别让人看见他。”
  花满楼道:“放心。”
  看他们俩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完成了某种神秘的交易。
  交易货物就是玉天宝。
  事实证明,陆小凤羽与花满楼之间的默契,那还真不是盖的,花满楼距离大部队的距离,那还真是一点都不近,除非是两人间有什么心电感应,他怎么可能专门跑到门口来接应陆小凤?
  江湖人只要人一多,办事情就特别没有效率,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那些江湖大侠却好像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章程来。
  当然,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玉天宝在哪里。
  虽然岁寒三友口口声声说人是玉天宝杀的,但他人呢?
  谁都不知道玉天宝道哪里去了。
  陆小凤挤进群英会各侠士中,并没有引起什么不同寻常的反响。
  这里人来往走动本来就多,陆小凤挤进人群里,甚至连金九龄都没能看到。
  岁寒三友也没有看到。
  陆小凤只能随便拽了个身旁的小青年,一看人还挺眼生,他道:“可看见岁寒三友往那里去了?”
  那小青年原来心情不太美妙,但看见拉住他的竟然是陆小凤陆大侠,脸色猛然一变,有点激动,还隐隐透着些敬畏。
  显然,他的偶像十有**就是陆小凤陆大侠。
  年轻人道:“他们刚才还在这里。”
  陆小凤循循善诱道:“那现在人在哪?”
  年轻人道:“刚才孤松和枯竹走了。”
  陆小凤道:“寒梅在哪?”
  年轻人道:“走掉的两个就是去找寒梅的。”
  陆小凤道:“怎么回事?”
  年轻人道:“也不清楚,只道是寒梅人不见了,他们去寻找。”
  陆小凤意味深长道:“哦。”
  人不见了?
  他想,那叶城主绑了的,十有**就是岁寒三友的寒梅。
  所以,是孤松与枯竹发现之后把寒梅带走了?
  陆小凤越想越有可能。
  但寒梅被绑走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孤松与枯竹真是那么久之前就走了?还真好误打误撞遇上寒梅?
  哪知道还没等他想完,门另一端的院子又传来吵嚷的声音,还不是他进来的那个门,是另外一扇。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陆小凤尤甚,虽然比不上花满楼的程度,但比起大部分人还是好了不少的,竖起耳朵,便能听见很多他想知道的事。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
  “活的死的?”
  “死的!”
  听到那一大声死的,他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凝重,死的人究竟是谁?
  很快就有人给了他回答,因为那人出现的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能想象吗?明明上一秒回头的时候那块地方还是空白的,下一秒就出现了一具尸体,甚至都不知道尸体是从哪里来的,而且看尸体模样,分明是死了有一段时间。
  又是无头悬案。
  “人带着面具!”
  陆小凤又听见有人如此喊道。
  “拿下来,把面具拿下来!”
  “好。”
  似乎是有人动手,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扒下来了。
  “人是谁?”
  他又听见有人惊恐大叫道:“是寒梅,是西方魔教的寒梅!”
  陆小凤听见这句话,有如遭受当头棒喝
  咬牙越过人群,飞奔着向声音喧闹处而去,那模样,就好像死得不是寒梅,是陆小凤的妈。
  但谁都知道,陆小凤无父无母,是一个江湖浪子。
  被他搭话的小青年脸上满是疑问。
  人挤在一起,明明是还算宽敞的院子,却因为人太多而水泄不通。
  陆小凤想要钻进人群看见尸体,也只能在人潮中不断向前挤,嘴上喊着“让让让让”。
  没人会注意到这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男人是陆小凤,因为现在大部分人和他的情况都一样。
  都想看看,死的究竟是不是岁寒三友之一的寒梅。
  寒梅和其他死的人都不一样,目前死的六十个人,没有一个是有名气的,他们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请自来的年轻侠士,正因为此,虽然武当山会名誉扫地,但至少不会出现什么外交问题。
  因为有分量的人一个都没有死。
  但现在却不一样,岁寒三友是江湖上非常有名气的人物,因为他们已经能被称为老怪物。
  所谓的老怪物,那几乎就是种传说,即使在中原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突然一出现,年轻的后生依旧认识他们。
  这影响力,就很了不得了。
  而且他们的武功也确实很不错,起码对得上岁寒三友的名号。
  杀他很难,杀了他之后趁所有人不在意将尸体抛在众目睽睽之所就更难了。
  看现下模样,分明是人有意抛尸,但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其中还不乏武功出色之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究竟是谁抛了尸体。
  想着,不由打个寒颤,有人还在拼命向着寒梅尸体所在方向挤挤攘攘,有人却已经在警惕地探查周围情况,试图找出扔了寒梅尸体的罪魁祸首。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陆小凤终于冲破人墙,看到了寒梅。
  他的尸体就如同叶孤城形容的一样,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现在那面具被人扒了下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张混杂着恐惧与惊讶的脸。
  寒梅的瞳孔还没有开始扩散,看见他尸体的每一个人都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恐惧。
  一阵阴风刮过,背后凉嗖嗖的。
  众人的恐惧不仅仅来源于寒梅的尸体,他死得如此凄惨,其他人也不得不多想,就算是一直很淡定的老派高手在看见他时表情都不由自主变得凝重。
  无形的剑悬挂在上空,长久以来因为武功出色而产生的安全感被瞬间打破。
  之前死的都是些小虾米还好,他们武功高强,就算有人要动手也不会牵扯到自己,这几乎是条被默认的规矩。
  但是现在,事实告诉他们并不是这样。
  人群中有人犹豫道:“这难道也是玉天宝干的?”
  “不能吧,不是说玉天宝的武功不好?”
  “但这里似乎又没有第二个人有杀死寒梅的动机。”
  “如果是玉天宝,应该也是下毒,但看这人模样,分明没有被下毒的。”
  寒梅的脖子上有一条薄薄的血线。
  是剑、是刀,还是别的武器?
  “应该找人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复议。
  在这里,又有谁有判断死法的眼力。
  西门吹雪。
  但西门吹雪现在不在这里,他一早就出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走的如果是别人,在场人指不定会有多少抱怨的,但如果是西门吹雪,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敢在背后说西门吹雪的坏话,特别这里有很多双眼睛,有很多双耳朵。
  你若说了西门吹雪的坏话,流传到他耳朵里怎么办?
  既然西门吹雪不在,就只能找别人。
  又有人道:“金九龄,金捕头可在?”
  金九龄是六扇门的,平日的工作就是查些疑案,他见过的伤口应该也有很多,即使对医术不大了解,让他看看伤口应该也没有问题?
  在场人都左顾右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金捕头也不在!”
  真是奇了怪了。
  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捕头人到哪里去了,他去盯着岁寒三友去了。
  金九龄虽然是不是个好人,但业务水平实在是不错,而且他心里门清,这悬案不破,他们所有上武当山的都会变成笑柄。
  更何况,即使嘴上不说,又有谁在心里敢发誓,说自己对罗刹牌一点兴趣都没有?
  起码金九龄不能。
  他本来就胆大包天,而且认为自己才智双全,武功也很好,要不然怎么敢伪装成绣花大盗,帮助南王截了八十两万银子?
  这件事起码能看出两点,他挺贪,并且艺高人胆大。
  和小心求证的陆小凤不同,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他几乎是肯定岁寒三友有问题。
  他们为什么会找白衣剑客杀?
  大概是人与人之间性格不同,思维方式也不同,金九龄凭借想象得出的结论也与陆小凤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假石雁所说有关玉天宝和罗刹牌的一番话,想当然道:那罗刹牌,或许就在白衣剑客手中!
  他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结论特别有道理,做一个推理题,岁寒三友是为了西方魔教而来,得到了罗刹牌就得到了西方魔教,罗刹牌似乎失踪了,但之前在玉天宝手中,现在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按照寻常人的想法,玉天宝弄丢了罗刹牌那绝对是要找出来了,所以岁寒三友便伪装出是玉天宝杀人的假象。
  实际上想要杀人夺宝的是他们。
  毕竟,那些人就算是死了,尸体也没有什么人去触碰,都放在棺材中。
  因为没有亲友都不能合棺,晚上看管的人也不多,无论罗刹牌是被放在房间中,还是他们随身带着,好像都不影响去二次寻找。
  重点是人先死了,如果人死了,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金九龄都恨不得给自己点个赞,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逻辑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艺高人胆大的金九龄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探探剩下人的底,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说自己是为了查案,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在江湖上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如果探底成功,搞不好他就能弄到罗刹牌。
  他敢说,一张玉牌所值的银子,定然比常漫天押送至王府的八十万两银子要多。
  一张罗刹牌所代表的,可是偌大一个西方魔教!
  谁敢说自己不想要西方魔教?
  金九龄又想几乎所有的白衣剑客都随着人流走,他们身上只带有剑。
  毕竟一身飘飘白衣,如果衣服里放了什么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房间中十有**会有线索。
  他准备做的事情,和贼并没有多大区别。
  但金九龄没想到的是,他才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竟然又迎面遇上一个人。
  一个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的人。
  叶孤城!
  等等!
  他的瞳孔又是一阵紧缩,在叶孤城身后的那人是谁?
  是叶孤鸿!
  叶孤鸿不是死了吗?
  等等,并没有人说他死,他只不过失踪了。
  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叶孤鸿死了,因为现在这武当山上已经死了太多人,将叶孤鸿掳走的,十有**是心狠手辣的假石雁,他怎么可能有命活?
  但叶孤鸿偏偏就没死,还出现在了金九龄身前。
  金九龄停下脚步道:“叶城主。”
  叶孤城也停下道:“金捕头。”
  金九领道:“令弟可是找到了。”
  虽然这么说,眼睛却盯着叶孤鸿看。
  叶孤城道:“托福。”
  金九龄在心中嘀咕,可真是奇了怪了。
  叶孤城道:“金捕头要去哪里。”
  金九领道:“去看看落单人是否安好。”
  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辞严,根本无法反驳。
  叶孤城道:“金捕头恐怕得白跑一趟,这方向并没有人。”
  金九领道:“多谢城主告知,差点白跑一趟。”
  人人都是演技派。
  说着就转身想要走。
  叶孤城道:“金捕头请留步。”
  声音冷冰冰的。
  金九龄脚步一顿道:“叶城主何事。”
  也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叶城主道:“金捕头可见到过假石雁?”
  金九领道:“不曾见过。”
  叶孤城道:“那假石雁听说一手绣瞎子的本事出神入化,便是江湖上之前出现过的绣花大盗。”
  金九龄对绣花大盗这词非常敏感,听见叶孤城不明不白地提起,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干脆就停下脚步面对叶孤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金九龄道:“我也听说了,只可惜那死掉的三十人。”
  叶孤城都:“此言差矣,遭遇过绣花大盗的可不止现在的三十人。”
  他道:“最开始常漫天押得八十万两银子,与我金铭灭的车队,都是绣花大盗所为。”
  叶孤城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紧紧锁定在金九龄脸上,就好像能将他的脸看出花来。
  金九龄却听越不对劲,他的额头上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
  金九龄兀自镇定道:“非也,依我看,三起案子非同一人所为。”
  他道:“不说别的,就说金铭灭的案子,既然人连同货物一起不见,又没有相同的货物在黑市商流通,显然那绣花大盗就不是为财,与第一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道:“截了八十万两银子的绣花大盗不过是为了钱财,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批处理不掉的货物而动叶城主的车队。”
  叶孤城道:“金捕头是这么想的。”
  金九龄咬牙道:“是。”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叶孤城诡谲的态度竟然让他有了种自己身份暴露之感,就好像他对面的男人知道自己是绣花大盗一样。
  但金九龄又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很确定,被他绣的瞎子没有一个看见自己的容貌,
  除非叶孤城是天上的仙人,知晓一切人间的事,否则他怎么会知道?
  沉默,沉默。
  两人之间短暂的无声,被无限地拉长。
  究竟是沉默了一秒,一分钟,还是十分钟?
  金九龄不知道。
  良久,叶孤城才道:“真不愧是六扇门的总捕头,竟然将罪人的心里揣测得如此贴合实际。”
  金九龄隐隐松了一口气道:“叶城主严重了。”
  叶孤城又道:“那金捕头觉得,究竟是谁截了我那一批货物?”
  金九龄苦笑道:“在下不知。”
  他又道:“我只知道,那人的武功一定十分高强。”
  叶城主道:“是吗。”
  金九龄老老实实地走了。
  他再也不敢打罗刹牌的主意,走的方向甚至都是相反的方向,只准备老老实实回到人群中,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平静一下自己的心。
  他站在叶城主面前,竟然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一切秘密似乎在照照阳光下,无所遁形。
  金九龄不禁在心中问自己,叶城主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如果是歪打正着还好,如果是真的知道,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金九龄想着,只觉得一阵后怕,忽然,额头上有一滴水珠,落到了鼻尖上。
  他手一抹,才发现这是自己的汗珠。
  他被逼出了满头冷汗,自己却不知。
  那满头冷汗看在叶城主眼中,是不是心虚?
  金九龄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
  叶孤城这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他绝对不会与如此可怕的男人为敌。
  叶城主目送金九龄离开。
  叶二公子见金九龄走远了,忍不住道:“兄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听着觉得怪怪的,那问题,似乎不是在问金九龄,而是在问绣花大盗。
  叶孤城道:“你没听明白?”
  叶孤鸿老老实实道:“没听明白。”
  叶孤城道:“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
  叶孤鸿:“!!!”
  叶孤城道:“不过,他只截了常漫天的八十万两,与我们的货没有关系。”
  叶孤城叹息道:“还要再找找。”
  说着就走了。
  叶二公子呆立在原地,看叶孤城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倒像是在看神仙。
  真不愧是兄长!
  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