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玉罗刹周身的白雾,是他武功的一部分。
  即使是对决,也万万没有散开的道理。
  但若白雾不散开,便连玉罗刹这个人都看不到,又怎么能够将手中的剑,送入他的胸膛?
  与玉罗刹的对决,一开始似乎就是不公平的,因为你永远无法知道,他躲藏在何处。
  有什么人,能够破除视力的障碍?
  叶孤城想到了花满楼。
  花满楼是个瞎子,但是眼盲心不盲,他看不见,但感官之灵敏却远远超过常人,因为他还有耳朵还有鼻子,还有其他感官。
  上帝帮你关闭了一扇门,总会有别的窗户打开。
  东方纵然不兴奋西洋的神,有些道理却是相通的。
  但花满楼盲了快二十年才达到眼盲心不盲的境界,叶孤城需要多久?
  他闭上眼睛,已是心如止水。
  他不需要知道自己要多久。
  他只需要知道,他能做到。
  四周并不静悄悄。
  森林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风吹过叶子发出飒飒声,虫鸣,鸟叫,猴子在树林间发出悉悉索索,他们或许是在探头探脑,看人类的一举一动,或者又只是遵循自然规律,生存繁衍。
  但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声音都很和谐,和谐而不嘈杂。
  这些是自然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急促却清浅的呼吸声。
  呼吸声声音来自哪里?
  是人。
  是那些围观者。
  他们在极力地压抑自己因兴奋而忍不住变得粗重的呼吸,但又担心自己的呼吸声太大,将叶孤城给打扰了。
  这一刻,无数的声音汇聚在叶孤城的耳中,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直觉被放大无数倍,当心宁静的时候,一切杂音都变得无比清晰。
  世界的图像隐隐约约在面前展开,他知道陆小凤在哪里,岚风朗月在哪里,西门吹雪在哪里。
  ——玉罗刹在哪里。
  凭借声音,便会画出缺乏色彩的世界。
  这是种玄而又玄的境界,仿佛从他放弃视觉的刹那起,玉罗刹的形象便从一团迷雾抽条成了一个人。
  那是年轻人,或者说是壮年人的体型。
  玉罗刹在烟雾中挑眉,身为对手,也身为破碎虚空的第一人,他最了解叶孤城现在的情况。
  他在“顿悟”。
  这是何等的悟性,就算玉罗刹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他在想,阿雪的悟性与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上谁下?
  身为傻爹,几乎是瞬间他就得出了结论,不管不管不管,不管叶孤城表现得有多出色,他们家阿雪都是天下第一!
  只不多,相对于阿雪修得无情道,眼前的入世剑确实有更多突破的机会。
  想到这,玉罗刹的眼神又是不由自主一深。
  远离世俗的出世剑虽好,但只有有情过后才能体会无情,只有入世之后才能体会出世,如果不接触那些对阿雪来说距离太远的新领域,他的剑招便只会止步不前。
  而叶孤城,已经走得比西门吹雪更远。
  剑客的顿悟往往就在一瞬间。
  他只花了几秒钟来思考西门吹雪的事,这很不常见,但现在玉罗刹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不是一个可以被小觑的对手。
  叶孤城冷冷道:“请。”
  他的双眼依旧紧闭,但玉罗刹却有被看着的感觉。
  玉罗刹没有动手,他道:“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看见?
  围观群众表示不解,叶城主的眼睛不是闭上了吗?怎么会看见东西。
  但叶孤城却久久地沉默了,因为他知道玉罗刹在说些什么。
  良久,叶孤城道:“我看见了一棵树、一朵花、或是一簇草。”
  又或者是虫鱼鸟兽,山林石窟。
  他看到了自然。
  西门吹雪眼中光芒大盛,看向叶孤城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狂热。
  西门吹雪叹道:“不愧是叶城主。”
  他已经明了,叶孤城迈入了更悠远的境界,他可以看见自然万物。
  西门吹雪可以吗?
  他似乎还不能,即使山庄种植千株万株的梅花,他却不能用感觉一个个描摹它们的模样。
  玉罗刹道:“你很有悟性。”
  他赞扬道:“既如此,倒是有资格与我一战。”
  这话一出口,白云城的各位眼睛都要红了,杀气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放。
  我们城主有资格与你一战,脸太大。
  他们是非常不服气的。
  但是叶孤城却知道,玉罗刹没有说假话,在他的感知中玉罗刹虽然是人的形状,但周身气息却已经融入自然之中,他在古书中看过记载,这已经是最高的境界。
  那书中并没有记载这境界的名字,但语气之间满是推崇,也满是敬畏。
  破碎虚空上,再无他境。
  叶孤城是世界上顶尖的剑客,但他的武学也不过就是摸到了大宗师的边缘,按江湖水平是超一流的高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孤城道:“请。”
  他不说请赐教,因为输人不输仗,他虽然武学没有玉罗刹高深,但身后却有无数白云城子民。
  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个他倒下了,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他。
  也是非常地有信仰了。
  玉罗刹道:“好。”
  迷雾之中,他已经拔出了随身佩剑。
  金属出鞘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场剑客当即便道:“好剑!”
  听声音就知道是绝世利器。
  叶孤城也拔剑。
  他应该怎么做?
  是直接冲进迷雾中与玉罗刹刀刃相接,还是以身为盾,挡住对方的攻击?
  如果比快,他或许还真没有玉罗刹快。
  叶孤城两者都没有选择,他只是轻飘飘地抬起手,又看似轻飘飘地落下,但落下的速度却很慢,举手投足间都带有奇妙的韵律。
  就连玉罗刹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等等,这动作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但还没有等玉罗刹反应过来,熟悉又陌生的剑气便劈头盖脸向他冲过来。
  玉罗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叶孤城的动作有点熟悉了,之前西门吹雪劈开他周身的迷雾时不也这样?
  心中不住指责叶孤城实在是太狡猾,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劈开他周身的迷雾,干什么还闭上眼睛。
  他一定是准备迷惑自己!
  玉罗刹的反应虽然快,但叶城主的剑气也并不是吃素的,即使他想要将迷雾的范围收缩只把自己隐藏住,也没来得及。
  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忽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转瞬即逝,又被厚重的白雾所淹没。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声名远扬的玉罗刹,竟然是一个年轻人?
  不对。
  他将对方的脸牢牢地刻在脑海中,江湖上可不是没有驻颜的功夫,又传言只要武功到达某一个境界,便会容颜不老,如同神仙一般固定下来,算算玉罗刹出名的时日也知道他不可能年轻,既如此,难道他的武功已经大成?
  这似乎很好理解。
  但不知怎么的,再想想玉罗刹的脸,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莫非他以前看过玉罗刹?
  玉罗刹:心情十分复杂。
  他知道刚才有人看到自己的脸了,几乎能想象到西门吹雪脸上嘲讽的表情。
  并没有想到掀马甲会被掀得如此彻底。
  即使瞬间又把空缺给补上,他也知道在场人怕都是将他那张年轻的脸收入脑海中,原本扩散很远的迷雾紧紧贴着身体,只有青铜长剑从迷雾中探出来。
  他人古里古怪,剑也古里古怪,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青铜制的宝剑了。
  但玉罗刹偏偏不走寻常路。
  对面的叶孤城还是一派淡定,但他的眼睛已经睁开,眼中的寒芒怎么也遮掩不住。
  那眼神太锐利,像是剑,刺入了玉罗刹的身体中,也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到他眼底深处的惊讶。
  哦豁,玉罗刹好年轻。
  而且脸有点熟悉?
  他和陆小凤一样,也感受到了迷之似曾相识感。
  玉罗刹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叶城主也会用小花招。”
  叶孤城道:“惭愧惭愧,远比不上玉教主。”
  这是在说对方假扮成绣花大盗。
  对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忽然,玉罗刹动了。
  没有人能够形容他的动作。
  铜绿色的长剑蓦地出现在叶孤城的头顶上,剑刃上似包裹着一层看不见的外壳,隐隐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威势。
  叶孤城身形一闪,躲过了看似必死的一击。
  一缕长发,从他脸颊边飘过。
  剑未触人,怎会吹毛立断?
  是剑气。
  玉罗刹的剑气,比叶孤城的更纯属,更锋利,也更诡谲。
  但这让他胆怯了吗?
  当然不。
  电石火光之间,他眼中有摄人心魄的光闪过,脚尖一点,剑尖自上而下劈来,就好像是天上的仙落入凡尘。
  是天外飞仙!
  但这似乎又不是天外飞仙,因为剑的速度更快,气势更足,就连落下的角度都要更精准。
  如果说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原来还有可能接下叶孤城的这一剑,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两根手指都被连根削断了。
  白云城的各位眼中放出精光。
  天外飞仙2.0版!
  真不愧是叶城主,连进步都这么快。
  对于剑客来说,多年的苦练很重要,但所谓的天分,或者说是瞬间的灵光一现,却是决定他们未来能达到成就的根本。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旦潜力被完全开发,苦练便失去了用处。
  除非是天生剑心。
  无论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都是如此。
  玉罗刹在西门吹雪小时就曾经洋洋得意过:吾儿剑心,无人能比。
  那叶孤城的剑心又如何?
  “!”
  剑,悬停在半空中,止住不动。
  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
  青铜长剑稳稳地架住海外精铁所打造的白刃。
  上不行,下也不行。
  青铜会被钢铁更坚韧?
  怎么会。
  只不过是玉罗刹的剑气比叶孤城的运用更纯熟,也更强大。
  比试,已经有了结果。
  叶孤城输了。
  不是叶孤城不强,只是玉罗刹更加强大。
  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当叶孤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输?
  他一定是想过的,但像他这样的男人无论是输还是赢,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能很好地接受。
  因为他是叶孤城。
  白云城众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两人的剑,还搭在一起,似乎有千斤的重量。
  忽然,玉罗刹猛地抽回自己的青铜长剑,剑落入剑鞘中,预示这一场比斗的结束。
  他看向叶孤城,眼中满是欣赏。
  玉罗刹道:“我不杀你。”
  他又道:“十年之内,你们之间必能一战,但现在,你还伤不了我。”
  这是实话,是玉罗刹的心声,十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却只是弹指一挥间,光是想到叶孤城现在的年纪,他便想倒吸一口凉气。
  十年时间只是一个极限数字,玉罗刹很清楚,以叶孤城的能力,或许在十年之间便能迈入那个境界。
  十年之后他多少岁?也不过就是三十来岁,三十来岁便踏入破碎虚空?就算是玉罗刹自己都没有这么变态。
  天生剑心,绝世的天才,除了这两个词,没什么什么好形容叶孤城的。
  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已经满是赞赏。
  但玉罗刹的赞赏,似乎没有多少人能够感受到,正相反,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白雾团,看白云城子民的眼神,好像能将他吃下去。
  就算是叶孤城,脸色都很不好看。
  白得惊人,像是山巅上寂寞的雪。
  因为我不杀你,实在不是一句很好的话。
  它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又像是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剑客的骄傲,岂是能被他高高在上的口吻给侮辱的?
  叶孤城的脸色十分难看,好像结了一层霜:“你觉得我伤不了你?”
  他的声音很低沉,山雨欲来风满楼。
  玉罗刹道:“你确实伤不了我。”
  嗯?
  他这句话刚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脸颊刺痛,隐隐有温热的液体流过。
  他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脸,一手猩红。
  是血。
  是玉罗刹的血。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半晌,玉罗刹道:“是我小瞧了你。”
  这是叶孤城的剑气,对方不仅能够伤到他,而且他竟然都没有感觉到。
  现在其实从他脸上刮过去的,如果是从他的脖子上刮过去,又会有什么结果?
  他是不会死的,但就算是受伤,玉罗刹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这世界上能够伤到他的人,一只手也不够。
  玉罗刹感叹道:“真是了不得的年轻人。”
  白雾裹挟着人的影子向后几米,嘶哑不堪的声音再度传来。
  玉罗刹道:“假扮绣花大盗一是,我要向叶城主道歉。”
  不可一世的玉罗刹也有服软的时候,但这绝对不是因为因为他的恶趣味,而是因为他对叶孤城抱有奇异的尊敬。
  像他这样的人,比起西门吹雪的寂寞,倒不如说是站在云端上的高高在上,所有人皆是他的后辈,很长一段时间内,似乎没有人能够达到让玉罗刹正眼想看的地步。
  就算是吴明也不行,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潜力,玉罗刹不会死,他会以年轻的姿态活下去,而小老头只会越活越缩水,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会越来越大,直到变成无法填补的苍穹。
  但是叶孤城,忽然让他看到了希望。
  心中升腾起一抹豪情,原本玉罗刹以为,下一个破碎虚空的人会是他的阿雪,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拥有相同出色的天资。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现阶段,叶孤城走的比西门吹雪更远。
  他值得一个道歉,或者说,值得一个来自玉罗刹的公道。
  在实力并不如玉罗刹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回报。
  叶孤城一开始要的不就是这个?
  但等到白刃入鞘,他的心中却满是不平静。
  因为他此刻并不是单纯的城主,同时也是一个剑客。
  对任何人来说,输都不是一件值得欢欣雀跃的事,特别是剑客。
  他输了,但他没有死。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荡的内心,以及深深的懊悔,但他拥有将懊悔转化成动力的力量。
  叶孤城冷冷道:“我不需要十年。”
  他道:“五年,五年内,我必将再次挑战。”
  玉罗刹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笑得十分畅快,也还好现在他还被白雾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脸,否则定然以为是哪里爬出来的厉鬼。
  还是妖艳挂的。
  玉罗刹道:“好。”
  他是如此期待着,如此期待着,对手的出现。
  玉罗刹道:“本座的事情已经完成,那三个叛徒就留给你们了。”
  他是在对陆小凤说话,三个叛徒就是岁寒三友。
  或许是因为现在心情很好,他难得变得十分体贴,知道如果岁寒三友的尸体都被他带走了,对方似乎不能很好解释,更不要说玉罗刹要三具尸体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不如找人就地埋了。
  陆小凤宛若从梦中惊醒,刚才一战,实在是太过惊人,让他心神大动,若不是玉罗刹出声,或许还沉溺在玄而又玄的境界中不可自拔。
  陆小凤不禁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玉罗刹道:“不过就是借他人之手清理西方魔教。”
  玉罗刹又道:“我那好儿子,还真是多亏你们照顾了。”
  这是个双关词,不管玉罗刹口中的好儿子是谁,听在陆小凤耳中,指的都是玉天宝。
  玉天宝也很是幸运,他活了下来,之后起码几年都能安心地做一个挡箭牌,除非玉罗刹需要他死。
  玉罗刹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陆小凤很是不解,交给他,交给他什么?
  白雾缥缈从人手边滑过,下一秒,沉稳而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与白蒙蒙的雾错身而过。
  最先来的人正好看到了玉罗刹的尾巴道:“哪里来的白雾?”
  陆小凤道:“那是玉罗刹。”
  来人惊道:“玉罗刹?”
  他的声音雄浑,一起上来的人都听得见,他道:“玉罗刹不是死了吗?”
  陆小凤道:“他还没有死。”
  孤松与枯竹的尸体就在他身后,都是死不瞑目的面貌,眼中带着如出一辙的恐惧,与寒梅眼中的一模一样。
  他终于知道,寒梅为何会露出如此表情,因为玉罗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令人恐怖的人。
  岁寒三友将他,恐怕得牙齿打架。
  趁着最先一批人的注意力被陆小凤吸引,躲在暗处的岚风朗月悄悄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先回到山下。
  没见到叶城主已经准备走了?西门庄主也是,他们贸然闯上武当山若是被发现,也是一件麻烦事。
  白云城的人,都不愿意给叶孤城添麻烦。
  找一条小道悄悄离开便是了。
  但是等到离开众人视线,一面目斯文看似学究的年轻人便道:“换一条路走。”
  他指的方向好像是玉罗刹离开的方向,摆摆手,告诉别的人不要从这条路走。
  有人道:“为何?”
  学究道:“这条路不安全。”
  人道:“有什么不安全的,来的时候不也走这条路。”
  学究道:“正是因为此,才不安全。”
  人道:“又为何?”
  学究道:“一时技痒,布下几个陷阱。”
  那人不说话了,学究的陷阱,哪是常人可以踩的?
  学究自然不叫学究,只是被人这么称呼,他姓宋,人称宋先生。
  宋先生不是随着丁大他们一起出来的小队成员,而是岚风朗月找来的帮手,也是叶城主的后备力量。
  还有谁记得当时叶城主为了能够万无一失从奇门遁甲中出来请了外援?宋先生就是那外援。
  他不仅对奇门遁甲了解破深,又玩得一手好机关术,平时没事干琢磨几个陷阱就能整的人人仰马翻。
  陷阱非活物,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都看不出来。
  莫约是独自一人钻研陷阱阵法机关术太过寂寞,他虽然不像是朱停那样靠手艺做些买卖,却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爱好。
  宋先生喜欢看别人落入自己陷阱的凄惨模样,光是想到,就让他非常高兴。
  因为这不良的爱好,很长一段时间内,白云城的人都被他弄得是人仰马翻,还不得不让叶城主警告才安分下来。
  但等他一出白云城,手似乎又痒痒了,一时没有忍住,再度祸害其他人。
  也还好他的陷阱并不会伤人性命,最多也就是弄得人狼狈一些。
  有人忽然想到,玉罗刹刚才好像是从他们来的放下下山的?
  不免露出阴险的笑容,真希望他能踩进宋先生的陷阱才好!
  所有人对玉罗刹的感官都糟糕透了。
  玉罗刹踩进陷阱里了吗?
  他当然踩进去了。
  谁叫机关术中不含活物,就算是他也无法辨别出来?脚上一个没准的,就被坑到了洞里,虽然不至于爬不出来,但也觉得是灰头土脸。
  雪白的衣袍上出现一道道的黑印子,人更是龇牙咧嘴。
  谁这么缺德,在武当山上还设陷阱。
  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他忽然很怀疑自己上武当山的错误性,就算是找到了一个好苗子也无法推翻心中的想法,谁叫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一点。
  被儿子用眼刀子刺,此时此刻还陷入陷阱之中,简直是倒霉到没有边际。
  玉罗刹深深地忧郁了。
  所谓夜路走多终遇鬼,大概就是他现在的遭遇。
  嗯?
  他的身子猛地一顿,周身才消散的白雾再度升腾。
  有人来了,很快的轻功,似乎就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玉罗刹将自己在迷雾中的衣服收拾一番,淡定地在原地等待,从对方诡谲的轻功中,他似乎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来那个的是两个人,黑衣人在前面带路,白衣人才是正主。
  什么人出门竟然还要带路的?
  宫九就是这样。
  如若让他一个人行走,还不知道会迷路到哪里去。
  玉罗刹道:“你来找我?”
  宫九道:“是,前辈。”
  他的态度似乎很恭敬,但眼中却常含傲慢。
  无论面对的是谁,就算是小老头,宫九都不会屈服。
  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骄傲与自负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厉害。
  玉罗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宫九道:“我知。”
  玉罗刹道:“那你还来找我?”
  宫九道:“因为前辈的武功已经独步武林。”
  宫九道:“这件事,只有武功最高的人才能做到。”
  玉罗刹来了兴致道:“什么事。”
  宫九解开了衣服,露出他白皙得过分的肩膀。
  像宫九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在常人面前解开衣服?
  玉罗刹视线锁定在他肩膀上一块,眼中满是趣味。
  那块皮肤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应该说以宫九练的邪门功夫,无论受到怎样的伤都不会留下伤疤。
  所以在对方过于苍白的皮肤上阴影凸起的紫色经络就显得尤为明显。
  玉罗刹凑近道:“剑气入体?”
  宫九道:“是。”
  玉罗刹道:“你来找我莫不是求我帮你拔除剑气?”
  宫九道:“望前辈成全。”
  玉罗刹道:“这是谁的剑气,你为何不去求他。”
  宫九道:“这是叶城主的剑气。”
  光是听见人的名字,玉罗刹就知道为何宫九不去找叶孤城,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答应。
  玉罗刹对宫九的感官并不是很好,如果是平时,他根本不会给宫九说话的机会,但是现在他忽然很想帮他解决这举手之劳的小问题,因为他还有别的目的。
  玉罗刹道:“我可以帮助你。”
  他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宫九道:“可以。”
  玉罗刹道:“不问问我什么条件?”
  宫九道:“不需要。”
  玉罗刹笑道:“好。”
  他的条件,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但势必会在江湖上再掀起一阵新的血雨腥风。
  叶孤城从人堆中脱身。
  人堆的中央是陆小凤,他得跟其他人解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叶孤城与玉罗刹之间的一战,有意无意,无论是西门吹雪陆小凤甚至是独孤一鹤都没有提。
  仿佛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西门吹雪站在他身侧。
  他看叶孤城的眼神也产生了变化,更加狂热,也更加深沉。
  那不仅仅是看见知己的眼神,也是看见对手的眼神。
  西门吹雪在思考。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
  但叶孤城此时此刻并没有将所有的集中力都集中在西门吹雪身上,应该说,他大半的精力都放在玉罗刹身上。
  准确来说,是惊鸿一瞥间看见的,玉罗刹的那张脸。
  对决过后,萦绕在心头上的,是诡异的熟悉感。
  为什么玉罗刹的脸会让他感到熟悉?
  他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那张脸的?
  西门吹雪仿佛决定了什么道:“叶城主。”
  声音中暗含坚定。
  他到底决定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叫,叶孤城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西门吹雪冰雪消融的脸。
  他忽然间心头大震,脑门仿佛被青铜大钟敲了一记,发出奇特的嗡鸣。
  叶孤城听见自己道:“玉罗刹是你什么人。”
  这是他说出的话?
  但在看见西门吹雪的那一刻,两张似乎完全不同又隐隐相同的脸竟然重叠了。
  这诡异的熟悉感,让他的问题脱口而出。
  西门吹雪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他道:“玉罗刹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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