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
羊城是，鹏城也是。
羊城厚街那边的负责人是宋队，对方公正公平，而且为人也讲义气，所以当初吴秀灵在厚街开摊位，并没有被刁难太多。
但是，鹏城这边却是新的市场。
也需要重新搭建人脉关系。
直到这一刻，吴秀灵才突然明白一件事，她压住深深的担忧，“顾宁，我们来冲动了。”
就这样单枪匹马过来，什么准备都没有。
这明显是羊入虎口。
顾宁却是相反的看法，她指着外面的夜市上的一个又一个摊位主人。
“秀灵，你说他们冲动吗？”
吴秀灵愣了下，“你——”
“你看，天底下的买卖本来就是这样，机遇和风险是并存的。”
“如果我们今天不来鹏城，或者是等我们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找好靠山再来，你觉得要花费多久？”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
可能在调查清楚的过程中，或者说是找靠山的情况下。
他们遇到了难题，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难题，大概率就会放弃这边的市场。
放弃市场等于什么？
等于放弃机遇，同时也放弃了赚钱。
这对于顾宁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情况。
吴秀灵听到顾宁的问话，她不再说话。
她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操之过急了。”
“那你说，那些来摆地摊的人，他们是当场决定的，还是说犹豫再三，做好准备在来的？”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当场决定的。
这一些人，他们没有后台，没有人脉，却有一种魄力。
一种决定了就去做的魄力。
这才会有了鹏城的夜市摊位，大部分都是由外地人组建起来的。
吴秀灵被问得哑口无言。
宁阿梅眼睛却亮晶晶的，“我觉得顾宁说得对，如果我当初有这种决断，我就不会装疯三年，连累家人，直到遇到你们，才把李三给报复回去。”
她就是不够果断，也没有一往无前的能力。
在她犹豫的时候，便错过了最好的复仇机会。
所以，对于这种感受，宁阿梅却是最有体会的。
见两人都一致同意，吴秀灵也不好反驳了。
“那就听你们的，试下吧。”
看她，当初来羊城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怎么如今把生意做起来了。
却反而畏头畏尾起来。
顾宁笑了笑，“好了，我们就先试下，如果不行，咱们在想其他的办法。”
一行人回去后。
她们没注意到，那来夜市收保护费的豹哥，竟然注意到了顾宁。
实在是，不是对方眼尖，而是顾宁这一张脸，太过夺目了，明艳到不可方物。
哪怕是在夜晚，也一样白得发光。
明明人群中那么多人，但是让人第一眼看到的却还是她。
豹哥眼睛亮了下，他摸了下下巴，还从未见过这种极品中的极品。
几乎没有思考，便朝着旁边的小弟道，“去跟着，查下，对方是什么来路？”
小弟当然知道豹哥的意思，立马挤眉弄眼地跟了上去。
只是，豹哥后面的一位中年男人，却有些不赞同，“豹哥，花姐明天会从罗湖那边，来咱们这里巡查。”
“我不建议，在这种时候出幺蛾子。”
花姐是个女强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连带着在当地无法无天的豹哥，到了花姐那里，就只能乖乖低头的份。
中年男人这话一说。
豹哥就不开心了，当即眯了眯眼睛，威胁道，“老于，我知道你是花姐派来的人，但是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你只是一个会计，负责清点每天的现金，仅此而已。”
还管不到他豹子的身上。
这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
老于因为豹哥的话，脸色当场就不是很好看，不过到底是成年人。
很快，他就翻篇了，“豹哥说的是。”
嘴里是这么说的，实际心里是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豹哥看到老于这么快就服软了，心里还有些得意。
但是豹哥的心腹十六却微微皱眉，他皱眉看着老于，有心想提醒豹哥什么。
老于却一个眼神看了过来，十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原先想要提醒豹哥，小心老于这种人。
面的当众呵斥，还能云淡风轻的当做没发生。
这种人定然是心机极重。
但是，面对老于的警告后，十六在也没生起任何心思来提醒。
毕竟，豹哥本就是自满自负的人，他这会就算是提醒了，也不一定能落得好处。
索性，还不如算了，免得把老于也给得罪了。
他和老于不一样，他是豹哥的跟班，而老于却是花姐的人。
花姐是豹哥的上一级。
这里面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说到底，他十六才是底层的一个小虾米。
想到这里，十六之前所有的心思，全部烟消云散了。
看到十六这般识趣，老于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只想，想到豹哥之前派出去跟踪的人，他眉头再次皱起，在来之前，他答应了花姐，要暂时帮忙看着豹哥。
别让他惹事生分。
之前经过的那三个女孩，尤其是中间那个最为亮眼的存在。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不知道，豹哥会不会踢到铁板上？
想到这里，老于之前担忧的心思也淡了几分，宝安县夜市是一个大蛋糕。
让豹哥这种没满脑子搞黄色的人来管，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一些。
于是，老于便置身事外起来。
甚至，还想在中间添一把火，只是，出于他坐山观虎斗的性格，到底是犹豫了片刻。
没有出手。
老于这人，向来谨慎，不然也不会被花姐派出来，来到豹哥身边，监督对方。
只是，想到那个明艳到不可方物的少女。
老于在心里微微同情了片刻，到底是可惜了。
是个牺牲品。
当然，也或许不是，老于不可知否。
*
街道上。
顾宁和吴秀灵三人，并排走。
走了没多久的时候，吴秀灵余光扫过身后，随即，蹙眉，“有人跟踪我们。”
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快，是因为当年初到羊城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外跑生意，又因为是个女孩子，年纪不大，经常遇到这种事。
久而久之，也就有了一个很敏锐的直觉。
有人跟踪她们，这种感觉明显是不一样的。
吴秀灵这话一说，顾宁和宁阿梅两人顿时一凛，“几个？”
“是男是女？”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话。
吴秀灵借着蹲下看鞋摊的理由，顺带试了一双鞋子，摊主在右侧地上的位置，放着一块玻璃镜，专门提供客人照着镜子看新鞋子的。
就利用这镜面，吴秀灵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对方。
一个瘦瘦小小，留着鸡冠头的男人。
吴秀灵试完鞋子，面不改色地递给摊主，“老板，多少钱？”
“这种是地道的雨靴，特别适合鹏城的大暴雨天气，而且你看着橡胶底，弹力很好，根本不担心断底脱胶。”
说完，老板还把那鞋子给掰成了九十度，对折。
“这种质量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是卖十五以上的，我们卖七块一双，不还价。”
吴秀灵捏了捏鞋底，试了下确实不错，“给我来一双吧。”
说完，递过去七块钱。
老板难得遇到这种不还价的客户，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只是，一回头。
看到吴秀灵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时，顿时脸色有些发白，压低了嗓音，“靓女，你们怎么惹上豹哥的人了？”
都是做生意的，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豹哥的手下，明显是跟着对方来的。
吴秀灵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摇头，“不认识，老板你认识？”
老板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只是把鞋子用袋子给她装好后，催促道，“快走吧，顺着大路走，那边有路灯，人也多。”
人多的情况下，按理说，豹哥他们在这一条道上混的。
自然也是要脸面的，应该不会乱来。
只是，能不能跑掉，就看对方运气了。
吴秀灵道了谢，提着鞋子往前继续走，发现对方跟上来后。
她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和顾宁，她们在这夜市上逛游。
又看到一个买菜刀的，她顿了下，朝着顾宁说，“家里的菜刀卷了，买把菜刀？”
顾宁瞬间明白，“多买几把吧，瞧着这菜刀很是锋利的样子。”
这话一说，那老板愣了下，看着面前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还第一次看到这种客户。
来他这里买刀的，不是大妈，就是已婚的大姐。
不过，出于生意人的精明，他还是夸了一句。
“这位靓女说的对，我家菜刀是从川省进货的，绝对锋利，不管是切肉，还是剁大骨头，一点都不费力。”
说完，还朝着顾宁她们示范，一刀剁下去，案板上的大骨头剁成了两半
他个子高，一米九几，像是一座小塔一样，那刀在他手里，反而带着几分粗狂的美感。
顾宁和吴秀灵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感叹，好高的人。
接着，齐齐地夸了一句，“好刀！”
“老板，我们要三把。”
“一共六块钱。”对方瓮声瓮气地说道。
顾宁利索的付钱，等手里提着菜刀后，那心也跟着安稳了下来。
“几个？”
“目前是一个男的。”吴秀灵压低了嗓音，“不过，是个团伙，对方的老大叫豹哥。”
顾宁闻言，顿时心里有数了，她四处转悠。
仿佛不经意间和那跟踪的人就对视了。
在跟踪的小跟班吓了一跳后，顾宁又收回了目光，佯装在四处打量搜寻买东西。
那跟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要是这种小事都没办成，回去后定然会被豹哥骂的。
顾宁看了下四周，左手一番，似乎在不经意间就在老板手里塞了一张大团结。
那卖刀的老板一愣，在看到那大团结的时候，眯了眯眼，下一秒就听到对方压低嗓音问，“附近有派出所吗？”
从知道有人跟踪开始，顾宁就不打算逃回招待所。
她要的是，敲山震虎。
那老板立马明白了过来，“离这里五百米，两次左拐，一次右拐，晚上有人值班。”
因为这里是夜市，有人闹事的缘故。
原先的老派出所后面转了位置，专门搬到了夜市这附近，就为了派出所离近点，好降低犯罪率。
老板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常年在夜市混的，自然是见过几分世面的。
而且这老板能在这里卖菜刀，显然手里是有几分刷子的。
顾宁拉低了帽檐，朝着对方道谢，“谢了。”
在对方离开前。
那卖刀的老板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可以领着他绕路，围着夜市绕三圈，再去派出所。”
声音很小，只能让顾宁一个人听到。
这是，对方在提点自己。
顾宁抬头，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面带感激，“谢谢。”
这一次，带着几分真挚，而不是之前花钱买交易。
随即，便领着吴秀灵离开了夜市，而那位置，却不是直接去派出所，而是在绕路。
随着他们一走。
那跟班就立马跑到，这卖菜刀的摊贩老板面前，“熊老板，刚对方找你问什么了？”
他们的交谈，被这个跟班看在眼里。
熊老板正在用磨刀石磨刀，闻言，停下动作，用着大拇指指腹厚茧的位置，摩挲着菜刀锋利的刀刃。
面不改色地说道，“买刀的人，自然是问刀好不好用了？”
“你看，我这刀，开锋了没？”
这话一问，那跟班顿时一愣，骂骂咧咧了一句，“神经病。”
这一条街上，他们最讨厌打交道的就是这卖刀的屠夫了。
本事大，脾气差，还难缠的很。
别人保护费一天三块，他偏偏只交一块不说，豹哥竟然还同意了。
跟班不明白，豹哥为什么，会让熊老板这种人，存在这夜市上，简直就是乱了规矩。
那跟班离开后，熊老板嗤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没有卵蛋的玩意儿，就知道在女人面前，逞凶斗狠。
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熊老板转头，目送着顾宁她们离开的背影，眼里带着几分担忧。
“可不要遭遇不测啊。”
他无声地说。
鹏城的夜市是个很乱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但是却同样，也是让人发财的地方。
熊老板见识过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同志，遭遇不测。
有的是在豹哥手里，有的不知道在谁手里，被拐卖了，或者是被抓走了。
都不为人知。
人人都说，鹏城是个淘金的地方，他们却不知道，淘金的下面，掩藏着无数人的血液。
那血液，早已经把那白色的地面，染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