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扰一下。”门被敲响了,三人立刻住了嘴,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穿着旗袍妆容精致的女服务员推开了门向几人微笑致意:“您点的十二凉碟到了。”
  “第一叠,虾籽鲞鱼,选用……”女服务员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了薄楠与陈越的中间,一双素手接过托盘上的凉菜,微微俯身放在了正桌上。她用温柔轻缓的声音介绍着菜品,陈越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虚地低头喝茶,李明微微挑了挑眉,示意快上啊。
  陈越翻了个白眼,上什么上,万一人家是个良家怎么整?
  这年头搞会所的都精明着呢,不是说里面是个人都是特殊行业从业者,一般来说稍微高级一点的会所都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纯服务员,虽然对外貌有要求但是公司绝对不会要求对方进行卖身活动,并且在被骚扰的时候还会提供保护,另一部分是特殊职业才是专门针对于这一块的。
  更高级一点的就是最多陪你喝个酒唱个歌,想要额外的服务不是熟客的话人家都不带搭理你的。
  薄楠淡淡地说:“放下吧,不用介绍了,我们有些事情要聊。”
  “好的,先生。”服务员礼貌的微微鞠躬,快速的放下碗碟便出去了。
  房门一关,薄楠就说:“不要惹事,你们就是来陪我吃个饭。”
  言下之意,有事以后再来,今天就算了。
  陈越和李明神情一肃,知道是自己有些昏头了――他们的任务是陪护薄楠,并且在某些方便给予薄楠一定的方便,而不是来扫黄打非的。
  “对不起,薄先生。”
  薄楠摆了摆手,起身走向了映出一片灰紫色天空的阳台,落地移门推开后,外面冰凉的风便挟带着水汽一拥而入,将窗帘吹得翻飞欺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先吃菜,我抽根烟。”
  船只顺着波流缓缓地摇摆着,下方的水是深沉的黑绿色,有天空的关系,也有水质的关系――晚上看水大多都是这样的颜色,湖水特有的腥气涌入他的鼻腔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品味着空气的味道。
  卷云烟浅紫色的烟嘴凑到唇边,薄楠低头抽了一口,驱散了那些微妙的异味儿。
  只在湖边其实有些一叶障目,只不过看湖边薄楠就知道洪泽湖可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如果太湖给他的感觉只是睡久了有些麻木,那洪泽湖的感觉就是它很有可能是病了。
  乳白的烟雾飘散在了空气中,有风来,便在风中妖娆的舞动一瞬后便消失不见了。
  算了,等到湖中再看吧。
  薄楠进了去,等到凉碟撤下的时候,船下便响起了隐隐的发动机的声响,不一会儿就缓缓挪动了起来,船舷划过了几道涟漪向两周荡开,偷来了不知何处的月色,清亮皎洁。
  薄楠没有急着出去,叫人换了热菜上来,等酒过三巡,这才又去了阳台。
  没想到方出去便听见了轻微的聊天声,薄楠下意识的稍稍用力关上了阳台的门,啪得一声,就算是混杂在水声中也很好的提醒了他人。
  因着有其他人在,薄楠便摸出了自己的烟盒,低头叼在了唇间,又转而去摸打火机,摸了两下没找到,就听旁边有人说:“要火吗?”
  薄楠侧脸看去,只见离他一米不到的地方也有一个阳台,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男的看模样应该是隔壁包厢的人,女的那个却是刚刚那位方经理。
  递打火机来的也是方经理。
  她朱唇含笑,带着些成熟后特有的风姿,手背朝下,一点暗红色的光映在下方,那是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谢谢。”薄楠道了谢后就接过了打火机点上了,转而又还给了她。
  方经理笑了笑,款款地收回了打火机,一旁的男人问:“这么热情?你的小情人?”
  方经理嗔了他一眼:“别瞎说,这是来吃饭的客人……你好,先生,这是我男朋友,他开个玩笑,别介意。”
  薄楠微微笑了笑,示意没关系,方经理又道:“今天菜品还满意吗?先生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意见吗?”
  她说罢,又掩唇笑了笑:“抱歉,我职业病又犯了。”
  “很不错。”薄楠随口笑道:“有一道香煎鳕鱼还……”
  他还未说完,对方后面的阳台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先是和他们两打了个声招呼:“你们在说什么呢……没完了是吧?哎?”
  他看见了薄楠,眼睛瞳孔紧缩了一下:“你是……薄先生?”
  “嗯?”薄楠一顿:“你认识我?”
  “真的是薄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中年人道:“我姓王,薄先生或许没听说我过我的名字,我却对您如雷贯耳!之前有幸在苏市见过您的大作一回,那样的大格局真是令人自愧不如啊!”
  他兴奋地推了推男人:“你不是说要找先生看看么?这位就是我们行内顶尖的先生。”
  薄楠眉目微微一动,苏市?
  苏市他动过几个地方,小青山、薄家、自己新家以及李家,这人看的是哪一个?
  小青山不过是定了个穴钓了点天地灵气出来,自己新家里头是个小型风水局,养法器用的,除非闯进他家里否则怎么都看不到,薄家的那个有风水先生进了他家他应该会知道。
  也就只有李家了。
  李家真是……什么人都能进。
  薄楠在心里微微摇头,回头得再提醒一下李先生,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薄楠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尤其是这一听就是有求于他的,更是看都不想看。他已经够忙了,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揽活――而且他现在陷入了一个只出不进的时候,一般替人做风水局不过是攒点钱财,极少数能换到一点好东西,他这个狗性子自己也清楚,兴致一上头只会挑最合适的给人用上。
  一般最合适的可能不是最贵的,但是一定是让他心痛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法器这东西有价无市,他的法器大多还是自己做的,这一段时间天天往外跑,随手做的只能用一时,真正的好东西都要靠时间蕴养出来,那是真的用一样少一样。
  还是算了吧。
  他有老公,他不差钱。
  薄楠的笑意自眉眼间褪去,方经理敏锐的发现到了这一点:“说什么呢!这是客人……先生原来姓薄?这姓儿倒是很少有,很特别。”
  “这位王先生就是有点自来熟,打扰到您了,抱歉,今天这一顿算我请了,就当是赔礼道歉了,还请薄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薄楠微微颔首,与王先生淡淡道了一句‘幸会’便进门去了。
  “啧。”王先生看着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线:“脾气是蛮大的……不是我说老彭,你要改局你先请他,他真的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年轻,心高气傲的,轻易请不动。”
  “做事还不喜欢扬名,八成是我点破了他就觉得厌烦了。”王先生摇了摇头:“你得请我吃两年饭啊!要不是我点破了你就没机会上门求。”
  彭先生不解的道:“老王你帮我弄不就好了吗?干嘛非得请他?”
  “你懂个屁!”王先生下意识的骂了一句:“我做最多让你富贵平安,他要是愿意出手,让你富贵绵延个四五代人不成问题!”
  “他搁谷家那个局,我看了都害怕。”王先生接着道:“谷家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病秧子……最近他好了,你猜怎么着?就是这位薄先生的手笔!不光这样,他那个局,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们家代代富贵和美的!”
  “你想想,你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几个小子闺女现在还看不出来,等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不得打起来?都是随你的性子,你以为还能和和气气的大姐二哥平分啊?”王先生砸吧了一下嘴:“要不是我跟你兄弟这么多年,这笔买卖我自己赚了不好吗?推荐他干嘛?肥水流什么外人田?”
  “你现在要转型,平安最重要。”王先生比划了一下脚下:“你这地方好是好,就是有点伤天理了,难有善终……总之,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请他出手。”
  他又补充了一句:“千万别得罪他。”
  彭先生听到这里心头动了动,王先生和他是十几年的兄弟了,说的话自然字字切中要害――年纪大了,不想做这种有风险的买卖了,想要转型洗白,当然要平安才好。
  先前王先生也和他说过,他这个生意伤天和,想要平安那就得把不义之财撒出去,去给需要的人,或许还能救一救,他和王先生细细讨论过,如果按照王先生的办法,他的财产十存其一就不错了。
  他也知道这生意缺德,不过他早年也是没办法,富贵险中求不是?
  问题是财产要是全捐出去了,他那些儿女怎么办?
  他有三个老婆,一个在淮市,一个在张市,一个在北京,北京是他的正房老婆,以前一起苦过来的,后面两个都是年轻漂亮的偏房,不过都是使了点手段领了结婚证的,也都有儿女。
  尤其是在张市那个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长得都随妈,雪白漂亮又聪明伶俐,现在正好是最可爱的时候,他想着等自己老了,家里产业就交给北京的大老婆的儿子继承,然后分一半的干股给小儿子小女儿――当然,这种很难办,就是他坐在他儿子的位置上,也不肯干。
  显而易见这早晚都是出矛盾的。
  彭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王先生:“真有那么神?”
  “我骗你什么好处?”王先生嫌弃得看了他一眼:“不请他也还有个办法。”
  “什么?”
  “你去把谷家的那个老宅买回来,你带你老婆孩子住进去,就没事儿了。”
  彭先生扬了扬眉,一拳揍到了他的肩膀上:“去你的,那是我说买就能买的?”
  他虽然有钱,也不过是第一代,不好和那些坐拥上市公司的家族相比。
  买人家的祖宅?
  做梦呢!
  “那我想想办法去请他吧。”彭先生下了决心,便吩咐道:“小方,你去办。”
  “你就知道为难我。”方经理翻了个白眼,风姿妖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