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订金谢仪谈妥,下一步就该逛逛这位彭先生的宅子了。
  薄楠起身,王先生便喜上眉梢,连忙比了个‘请’的手势,“薄先生,我带您转转。”
  彭先生也连忙跟着起身,几人便顺着逛了起来。
  薄楠看了一会儿,其实论风水还不错,有几个普通家庭装修容易犯得问题都没犯,显而易见是王先生的手笔,不过王先生似乎也就是一般水平――端看这几个地方虽好,宅中气场却还是各归各的,虽无煞,却也不是什么大吉大利,只能算个中。
  中庸的中。
  “彭总一直住在这儿?”薄楠问道:“主卧在哪?”
  “在二楼!请走这边,有电梯……”彭先生换了个方向带他前往电梯,转而又接着答道:“这几年都住在这里,毕竟我是在这里发的家,老婆幼子也在。”
  刚刚那个美妇人就是他第三个老婆,别说还是个女大学生,正正经经良家出生,就是家里条件一般,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是穷得穿不上衣吃不饱饭的那种。
  当时她毕业没两年就跟着他了,他一开始只是玩玩,办事都注意着,并不想让她生孩子,她却耍了点心眼偷偷生了。他一开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毕竟他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儿女双全,再有就太多了,再者他年纪也大了,实在是带不动了。
  她有了孩子,他叫她去打掉,她死活不肯,他着实生气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瓜熟蒂落一看孩子就又心软了――这漂亮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漂亮,是个男孩就不说了,这孩子皮肤雪白,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还冲着他甜甜的笑,他一抱就不舍得撒手了,转而和她领了结婚证,就是为了不让这孩子成私生子。
  后来她又给他生了个小女儿,也随妈,长得玉雪可爱,和她哥哥一样也是见了他从不哭闹,只要他抱着就笑得甜到人心里。靠着这两个孩子,他现在也很少回另外两个老婆那边,大多时间都是住这儿的,以后也打算一直住下去。
  薄楠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老夫少妻,这点要注意。”
  “怎么?”彭先生紧张的问:“是不是有什么妨碍。”
  薄楠没有答,反而是王先生拉着他小声的说:“讲究一点的先生都会注意这一点,阴盛阳弱有违天理,要阴阳调和才是上道,你别问那么多,反正对你有好处的。”
  “那就好!”彭先生利索的也就不问了。
  凭良心讲,彭先生着实是个不错的客户。
  话不多问说事就办绝无二话,钱给的也多,送的礼也珍贵,待人接客也都算是有礼貌,虽说来找他的人大多都是属于这个类别,但并不妨碍薄楠对这样的客户有一定的好感。
  作为一个闲来无事调剂生活的案子,已经很可以了。
  待去了二楼主卧看完,一行人又回到了客厅,薄楠调出了别墅的平面图来看,漫不经心地道:“地方是个好地方。”
  “薄先生的意思是……?”王先生想了一想,脸上露出一抹沉思,转而又透出了一股子惊喜之色,半问半答道:“但关键不在这里?”
  薄楠颔首,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百宝阁上的‘一帆风顺’摆件上:“人在水中,想上岸,靠什么?”
  “船!”王先生更是喜笑颜开,他起身对着薄楠行了个大礼:“多谢薄先生指点!我之前就想着给老彭动一动,直觉却觉得不大适合,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彭先生一头雾水:“老王?”
  王先生笑眯眯地说:“薄先生的意思是这里虽好,却还够不上格局,你是从船上起的家,现下你想要动,那就得去船上动!”
  彭先生眉宇间露出一丝惊讶来:“……你告诉薄先生的?”
  他早年混黑的时候,跟着大哥在这洪泽湖上开乌篷船――这是行里的黑话,就是指做暗门子勾当的船,不招摇不打广告,就拉着三四个女人开一艘乌篷船在湖上飘,明面上打渔卖鱼的,暗地里就是小妓院,当时乌篷船不少,住在附近的都知道上来就有女人可以睡,做完就走,便宜还方便。
  后来国家好了起来,乌篷船也被打击得不见了踪影,大哥也吃了官司,有一部分人提前转型做了渔家乐,他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渔家乐哪是那么好做的?那会儿人都穷,哪有那么多有钱人来吃船餐?好多做渔家乐的都做不下去,甚至还挂了一身的债。
  他当时也快支撑不下去了,只好暗地里找了几个女人到船上来陪客,做的很隐蔽,大家你情我愿,他就提供个地方,拿些回扣也是补贴一点家用,没想到这个业务是越做越大,反而成了他的主要来源,还发展了不少人脉。
  后来他一想与其让那些小姐赚大头,不如自己正经把场子支起来,自己拿大头。
  他办事一向地道,虽然对外凶狠,但是对内还是很讲义气的。
  他只招自愿的女人,那会儿穷的人也多,有些人活不下去了就跟着他混,他还给她们签劳务合同,交五险一金,名片发出去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关经理,生病了给看,做个三五年的不想做了他也痛快放人,每个人还给补贴十万块钱遣散费,哪怕这期间没存到多少钱的,拿着这笔钱回老家也不算是没了着落。
  但大部分人走的时候都是拿着一大笔钱走的,回去修个房子正儿八经嫁个男人,好日子还在后头。
  就这样快三十年过去了,他也五十出头了。
  他有门路告诉他的船被盯上了,但是他往日里的义气就有了回报,那些小姐都感念他的好处,没一个说他是做这行的,就说在船上端盘子接待客人,他接客隐蔽,不是什么客人都接,熟客带熟客才给进内门,这才让官方拿不到证据,一直到今天。
  是该收手了。
  他存了一大笔钱,甚至还弄了个小公司,小公司运营不错,钱生钱的他也不用靠这些勾当维生,他心里也不安稳,生怕哪天就翻了船不是?人老了,就想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娇妻幼子的,难道不舒服吗?
  话又说回来,他是船上发家这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朋友虽多,但是口风严密的,外头早就无迹可查,既然不是老王说的,那这位薄先生居然能看出来,果然不是个高人啊!
  想到这里他越发敬畏了起来。
  薄楠抬眼看向彭先生:“彭总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位彭先生身上气场不大好,呈现黄黑之色――黄色乃是财气,是好色,可黑色那就是煞气了。
  是有些大祸临头的意思。
  彭先生下意识的道:“没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
  王先生听到这里连忙捅了捅彭先生:“只讲坏的,不讲好的。”
  彭先生这才想起来之前老王跟他讲过的规矩,既然风水先生接了下来,要是不问也就算了。如果问了,那就别管什么香的臭的都老实交代了,行规摆在上头,没人会透露出去砸自己招牌。
  这就跟看医生一样,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严格来说做风水的、跳大神、算命之流那也是医生,叫做‘外科医生’。
  医生郎中瞧的是常理范围的病,算是‘内科’,这些玄门角色看的也是病,却是常理之外的那些病,便是‘外科’。
  彭先生想了想,有些犹豫,却听那位薄先生冷冷地说:“昨日洪泽湖中找到一具女尸,和彭先生有没有关系?”
  彭先生背上一僵,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那里有他的保镖,只要他一声令下直接把这位薄先生弄死沉尸也不是不行的。
  老王也惊疑地看向他,据他所知老彭极少要女人的命,在他嘴里那些都是苦命人,活不下去了才跟他干,不想做了就不想做,他要人家的命干什么?
  彭先生冷汗直流,有些磕绊的解释道:“薄先生你听我解释,这真不能怪我头上……前阵子船上有个妹妹说自己妹子也要跟过来一起干,一开始说的好好的,我让小方问了好多遍,还让她在船上看了一阵,她想清楚点头了,结果真的到接客那天又反悔了,还说要报警!”
  “我一开始是想着好好劝她,不想做就不做,我也没逼着她做啊!我都是要收手的人了,犯不上沾这个腥!但那天她那个客人被她扇了两个耳光,恼羞成怒起来就把她给办了,没收住手把她给捂死了,我这不也没办法,跟她姐姐说清楚了给足了钱就……就沉到湖里去了。”
  老王连连摇头:“这种事情……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彭先生解释道:“我也想拦,但那天人就是冲着她去的,想要吃口鲜嫩的,她姐姐自己也说过了这头两回也就想开了,她们还有个弟弟等着造房子娶媳妇……是小方点的头!不是我!”
  “你!你糊涂啊!”王先生骂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人命最不好沾!你都注意了七八年了!怎么又出这种事情!”
  “我也是没料到啊!”
  王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赔着笑道:“薄先生,这也真不能怪我这兄弟,我怎么说也是行内人,不会跟您撒着什么慌,这犯不上……他这几年就这么一回,我给他担保!就这么一回!”
  “就是开公司坐办公室,还架不住出点意外,他也赔够了钱还足了因果……”
  薄楠风轻云淡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彭总,就这么一回?。”
  彭先生和王先生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彭先生道:“是,这八年里头就这么一回,我发誓!要是我说谎,叫我老婆孩子不得好死!”
  “那八年前呢?”
  “……”彭先生顿了顿:“八年前还有几个,不过不是女人,是当时有人想黑吃黑,我下了死手……”
  “其他人呢?有没有其他人杀人沉尸?具体有多少?”
  “……薄先生,这不太好说。”彭先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您问这些,和我……”
  “和你没什么关系。”薄楠合上了设计图:“有个淮市的客人,这些尸体沉在湖里坏了他家风水,彭总在这里经营多年,我就顺口问一问,要是彭总知道就指个地方,也省我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彭先生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起来:“这好办,我回头让人去各家打听一下,趁着半夜里悄悄都起出来烧了了事。”
  薄楠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去船上看看。”
  “好!好!薄先生请!”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问谁都不如问问这里的地头蛇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