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除非上漆,否则木头怎么也不可能红到这个程度。
  所有人都知道薄楠说的应该是对的,却又不敢就这么认了,随着镜头的微妙旋转,那大红的木料晃得人心里头发毛,一阵阵的寒气直往外窜,就仿佛背后突然多了个什么人正阴嗖嗖地看着他们一样。
  一时无声。
  最后还是工人打破了这满堂寂静无声:“我操你妈了个*!什么逼玩意儿!什么缺德烂屁*的东西也敢晃你工人爷爷的眼睛!”
  他骂得中气十足,瞬间驱散了那无言的寒意,随即他又对薄楠他们说:“各位老板,别介意哈,这是我们那儿的规矩,见到这种东西就是要骂得越脏越好――老板们别慌,工地上出个棺材出个墓的正常,咱们升棺发财,落地花开,富贵荣华!”
  “怎么整?老板们放句话,我不带多半句话的!”他吞了口口水,虽然话是扔出去了,但是他也就说了一半,挖出棺材挖出墓那确实是不少见,但是谁也没听说过能挖出血红色的棺材啊!一看就让人}得慌。
  但总不能指望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吧!
  薄楠慢悠悠地上前,喷云吐雾之间烟杆随手磕了磕墙壁,仿佛在磕烟灰一样:“换钳子下去,直接夹上来就好。”
  工人道:“老板,这个能见度太低,不太好夹,也没什么能挂钩子的地方――这棺材里会不会是个老祖宗啊?如果硬来可能会损伤棺材。”
  他说这话主要是为了推荐一个朋友:“我有个朋友专门做水鬼的,就在附近,要不我把他叫过来?”
  水鬼是探井人的外号,在工地施工时一些器械会脱落掉入已经打好的地基之类的深井中。倒不是舍不得器械,而是由于地质的关系,就算是强行浇铸了地基下去,也会造成后期的安全隐患,所以这些器械必须要捞出来,否则这地基就白打了。
  而通常像这样的泥浆水是没办法用机械的,如果抽水的话又会造成内外压失衡从而产生塌方,所以必须要下人去摸索操作,将绳索挂上器械后再捞出――像今天那是因为抬头都已经挨在棺材上了,这才能拍到一星半点儿。
  这样的工作极其危险,传闻有句老话就叫做‘上得来两万,上不来两百万’,就是指探井人遭遇风险拉不上来后就通过无线电和探井人谈妥价格,主动放弃救援,有的甚至会签一式两份的合同,由一个探井人的亲属来亲自剪断探井人的氧气管。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级别了,国家建设之初或许力所不及,有些偏远的地方还会这么干,等到现在这个年代,谁也不会想不开再这么干了。
  当然,并不是说意外就不会发生了,还是存在真正的意外的。
  薄楠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你那朋友下去就真成水鬼了。”
  下面的煞气已经很浓重了,下个机械还成,下个人进去除非这人是薄楠这个水平,否则铁定上不来。
  他三两步到了工人旁边,仔细嘱咐着一会儿要怎么操作,顺势将一包烟塞进了工人手里:“师傅你先抽根烟,歇一会儿,回头还有两场爆破,等到全炸完了到时候一起开工。”
  烟盒里面塞了一张薄楠特制的名片,这师傅这样近距离操作难免会沾染一点煞气,自然需要保平安。
  “好的,谢谢老板。”工人从善如流的接了,点燃之后深深地抽了一口,可见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薄楠口中喷吐出的浓白雾气,问道:“老板,你这烟是什么?看着挺来劲的!”
  “电子烟。”薄楠解释了一句:“你想要的话回头我发个链接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老板,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
  薄楠岔开了话题,还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一会儿就钳住棺材这两边,直接往上拉,别的你不要管,就按照你的经验拉就行了。”
  剩下的当然就是薄楠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驱散下面煞气就行了。
  棺材板是不会掉下来的,既然都弄了个棺材出来,为了保证棺材不给压垮,也得保证大楼的安全性,里面肯定做了什么设施,比如里面关注了特殊的药液,又或者再绝一点,里面也灌了水泥。
  这楼的前主人比薄楠预想中还要钱不要命,生桩已经够凶了,还用大红棺木助长他的煞气――大红棺木一般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养厉鬼的。
  当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可煞气却是正正经经存在的,当煞气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令人产生幻觉见到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稀奇,这也是很多盗墓的口口声声说见鬼了之类的真相。
  至于为什么国家抢救性一般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那不是废话么?
  国家的准则是非抢救不挖掘古墓,都是抢救了,说明这座古墓要么是被人盗了,要么就是因为一些意外被挖开了,煞气溢散,自然就没有那么凶。再者还有不少挖掘时直接把人墓的天花板都给掀喽,大太阳晒个几天下来,煞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要是还有剩也就是那种惹人小毛小病的程度了。
  自然也有那种很凶的,但是搞古墓保护的那群老教授又不是吃素的,真有那么凶自然会有相应的保护措施,不会傻傻地拿自己学生的命下去填。
  薄楠见师傅理解了也就下了去,大大方方地叫人去最近的地方买个几十串风铃回来,不是说没有法器就做不成风水,这样简单的一次性的工程,还不配他用上玉心竹。
  这个要求倒是为难了张绯的助理,风铃这玩意儿一般的工艺品店里都没有,得找起来,张绯向薄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去买。
  薄楠对张绯的能力也算是有点信心,趁着这一段时间里他也看了一下其他两口电梯井,都是差不多的结果――棺材都露出了一角。
  如果等到今天晚上棺材完全浮出地基后,还无知无觉的接着用下去,迟早有一天这楼就会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将其中的所有人都拉入地府。
  张绯在半小时后回来了,还带着满满一车的风铃,甚至陆续还有外卖小哥将风铃送来,张绯解释道:“我怕不够,路上的时候让助理把所有能送到的风铃全买了。”
  他买回来的风铃中有些是卡通造型,有的是很仙气的贝壳造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张绯从后备箱搬出了一箱东西,神神秘秘的对薄楠说:“薄先生,你看这个,我一看就觉得好,就顺手全买回来了。”
  薄楠一看倒是笑了,赞扬道:“很不错。”
  张绯买回来的是一箱亚克力牌,至少有五百多片,里面彩绘着一艘像模像样的帆船,有个男性卡通角色一脚踩在船头上,做出一副稳操胜券的嚣张笑容,船下有海水波浪――这角色薄楠认识,王者农药,孙策是也!
  且不提这角色是谁,只看这个意头,便占了‘一帆风顺’、‘乘风破浪’这两个好词,而如今薄楠需要的是什么?
  气随风散,想要冲走这些煞气,他正需要一帆风顺和乘风破浪!
  一帆迎吉气,乘风破煞浪!
  紧接着几个公司连带项目高层就做起了手工活,将这些亚克力牌系到原有的风铃上,再由工人将悬挂东、南、北三面,今日吹的是东风,留下西面作为煞气出口便是。
  待风铃挂满,三台起重机也开设到位,不相关的人也退了出去。薄楠深吸了一口卷云烟,散漫地自唇中溢出,这烟雾却没有像是之前一样慢慢散去,也没有尽数拢在薄楠脚下,而是瞬间呈现出了几个波纹,相互对撞着。
  众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如果之前还能强行解释说他这杆子烟的烟丝是类似于倒流香一样的存在,烟雾会沉底,现在这一幕却不是科学可以解释得了的了!
  “这……”王部长神色有些怔忪,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薄楠:“张总……”
  “嘘――”张绯一指按在了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静看着。”
  薄楠的注意力在这些烟雾的身上,有了卷云烟,至少洒米洒面粉的工序是可以省了。
  烟雾如水,被煞气催动着不停在整个大厅里荡漾着,又随着煞气升高。三个生桩便有三道不同的煞气来源,虽已知煞气自何方而出,薄楠却要寻出其中最薄弱的地方。
  也就是三道煞气汇集又各自反射出去的地方。
  电梯井太深了,想要清理煞气,首先要把它们尽数勾上来。
  他胸口微微发烫,灼烧着他的皮肤,阎罗印被这样浓郁的煞气一激已经起了一些反应。薄楠修长莹白的手指一翻,便将阎罗印取在了手中。
  不知从何时起,厅中烟雾越来越浓,宛若一倾浩渺云海,如涛滚滚。
  薄楠闲庭信步般的走出了云雾之间。
  有风来,它们卷着这些烟雾拉扯着,挪移着,却始终不能阻止薄楠迈向那个空点的脚步。
  众人感受着这道盘绕不去的风,又下意识去看悬挂在三方的风铃。
  那些风铃动也不动一下,似乎那些风全然不是从外吹入的一般。
  张绯喃喃的道:“值了……”
  万万没想到薄楠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虽然他对薄楠的预估已经高到了一个望尘莫及的地步,可当他真真正正的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身体去看、去感受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人。
  高山仰止。
  叫人望而生畏。